作者:江曲峤
这场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竟下个没完没了了,居然一点儿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也没。
江城并不是多雨的天气。
而这持续了三天之久,并且伴随着断断续续、时大时小的雷声的春雨着实令人觉得这气候反常。
就像是预示着即将有某个人,他会做出一些让人招架不住的反常行为的一个征兆。
半个小时前,哥哥奚时礼的车离开江城帝苑。
和哥哥一起离开的,还有奚言的父母。
父亲初愈,暂时还不太方便自己开车。
所以,哥哥奚时礼这趟会先开车送父母去爷爷奶奶那里,然后才会自己从爷爷奶奶那儿开车去他的农场,那里有他的农研所和在等他帮忙解决毕业问题的学生。
他们今年都不会和她一起过年了。
雨势这会儿是小了一些,但不知道,待会儿他们在路上会不会遇到大雨?
奚言拨了个电话给奚母,让她别忘了叮嘱哥哥,天气恶劣,车辆易滑,一定要慢点儿开车。
母亲应下,说他们知道的。
她也让奚言要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孩子。
“嗯,好。”
挂断电话以后,奚言还想到一个问题。
明天上午,她还要去半天学校,去主持完这学期的期末家长会,她才算是正式进入了寒假。
她的寒假已经安排得满满的了。
和钱小阳的父母自驾去趟迳州。
周周和许泽南会和她一起同行。
迳州回来,就是春节了。
她今年要和许泽南一起过春节吗?
除此之外的时间罅缝里,她还有没完成的课题研究和网课进修学习。
当然了,寒假里的事情都是后话了。
眼前的情况是——
明天上午这半天,谁来带孩子呢?
许泽南吗?
许泽南吧。
奚言这么想着,手里虚虚捏着她的手机,她在琢磨着怎么主动给许泽南打电话,叫他明天来带孩子。
倒也不是别的方面让奚言纠结。
主要还是前天在电话里头,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就……挺暧昧的。
他问她说:【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回你消息,你担心我担心得睡不着?】
且先不说他是怎么能大言不惭地将这话问出口的,总之,她当时因为没睡醒,大脑不清醒,就脑子没转过弯来,回答了他说:【当然是了。】
当然是了!!
虽然已经隔了快两天了,奚言一想到这令人窘迫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抬手轻拍了下脑袋。
和前男友讲暧昧的话,这事儿就是挺难为情的。
她没有和前男友暧昧的经验,不知道她如果先给他打电话,会不会显得好像是,她某种程度上沉不住气一样?
许泽南这人也是的。
他怎么也不主动给她打电话?
他该不会还真想等她主动给他打电话吧?
他要是主动打电话过来,那她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开口,要求他帮忙带半天孩子了,哪里用得着这么纠结?
奚言这么想着,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细细的指尖颤了颤,垂眼一看……还真是许泽南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这……难道就是期望定律吗?
奚言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后接通。
她尚未开口说话,就听见许泽南在电话那头说:“言言,你下楼来一下。”
奚言:“?”
奚言隔着电话听筒,她听到他的身后风声嘶吼,天空仍在下雨,清晰的雨声噼噼啪啪地砸落下来。
风又刮起来了,而雨声渐渐变大。
奚言往窗外眺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楼下站着人,她就有点莫名:“你在哪儿?你让我下楼做什么?”
他好像是执着的中二病又犯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总之,你下楼来一下。”
他坚持让她下楼,却又不说让她下楼做什么,奚言就和他僵持:“我不要。”
“那我上去了。”
他说。
他好像还学会威胁她了。
威胁有什么用?
她就不下去。
有本事他上来。
不过,当奚言这么一回复他之后,他倒是立刻就妥协了。
他解释说,他现在没办法上楼,因为他带着情绪。
奚言没先问他带着情绪跟他上楼来有什么直接关系,她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那你就不能管理一下你的情绪吗?”
“我明天会和赵秘书一起学习情绪管理的相关课程。”许泽南又回答了她,说:“但今晚,请你任由我的情绪支配一下我的行为。”
奚言隐约有一点说不清楚的直觉,她确认:“你的情绪,它是要支配你做什么行为?”
“你下楼来,我的情绪就会告诉你,他会支配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他的话说得不清不楚。
奚言抬起头,玻璃窗倒映着她的影。
而天边突然擦过一道白光。
闪电像利刃出鞘一样,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紧接着,一声惊雷响彻大地。
奚言下意识地看了眼孩子们房间的方向。
都没有动静。
看来是白天玩累了,两个孩子都进入了深度睡眠。
“我爸妈不在。”可能是受到惊雷突然的惊吓,奚言就忘记了她原本要和他说什么,她脱口而出:“外面打雷呢,我不能出去,万一小繁和泡泡突然醒了,找不到我,他们会害怕的。”
“孩子们已经睡了?”
许泽南一下子抓住她话里的两个重点:“你爸妈,又为什么不在?”
“回老家了啊。”
奚言还没来得及解释:
她父母为什么回老家?
回老家做什么?
回老家待多久?
许泽南就丢下句话,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嗯,我上来。”
奚言:“……”
他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
很快,约摸着不过才两分钟后——
门外便响起“咚咚咚”,略显沉重的叩门声。
奚言知道门外是许泽南。
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敲门,他又不是没有她家里的指纹,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摁门铃,难道是佩奇的声音不够可爱吗?
他到底在别扭些什么?
对于重度中二患者,奚言感觉到无奈。
她走过去打开门,刚刚动了下嘴唇,想问问他又犯什么中二病了。
就被他一把扯过手臂。
他握住她的手臂。
他比她高了不少,垂眼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给她一种居高临下的紧迫感。
他来时一定没撑伞,任凭雨水将他打得湿透。
就像两天前的晚上,他形单影只没入雨里时一样。
两天前的晚上,他走的时间。
今天晚上,他来的时间。
时间、空间,在这一瞬间,发生了自然的交错与重叠,仿佛时间一刻没从他们之间溜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