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姜时念心里悄悄抓狂,他又提她亲他的事了!能不能拜托快点忘掉!
她还不等说话,手机就再一次响起,依然是陌生号码,跟之前的不同,归属地也不一样,她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厌烦,很快按掉,调了静音,默不作声把手机反扣。
沈延非目光浅淡掠过,从之前那一通电话开始就无声凝结的冷意堆叠更深,他面上丝毫不显,弯了弯唇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在我旁边,我去睡沙发,但是你不用考虑换过来,我不可能让我新婚太太去受那个罪。”
姜时念卡在喉咙口的话被他严严实实堵了回去。
先不说房间里的沙发只是装饰,很小,不能躺人,就算能,她一旦点了头,就代表着她心狠无情,要让自己新婚丈夫,在自己家的卧室里,备受折磨不能入睡。
姜时念放弃了,她怎么说得过沈老板,乐观想着,只要她稳稳贴在床边,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他,反正撑过一两个晚上,就可以回去了。
她正安慰自己,关紧的卧室门外,突兀响起了一点碰撞声,随即略显惊慌的脚步匆匆走远,就算刻意放轻,她依然听得很清楚。
姜时念诧异地转头望向沈延非,没有轻举妄动。
沈延非神色难辨,朝她招手,她想了想,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小心脱掉有跟的鞋子,赤脚跑去他身边,裙边下肤色凝白。
他拉过她,声音压得很沉:“不是回房间就代表安全了,还有最后一关,保姆在外面听墙角,刚才弄出动静才躲了,后面还会过来。”
姜时念脱口而出:“她希望能听到什——”
后半截的话,她及时醒悟过来,生生咽了下去。
沈延非眼里没有半分调笑,矜持冷静地偏偏替她补充:“听我们夫妻生活。”
他说话时,顺手般环住姜时念的腰,把人原地提起来,让她赤着的脚踩在他鞋面上,才适时开口解释:“她是爷爷专门拨到这边的人,不是不能赶走,是一旦做了,恐怕后续更多麻烦,以前我可以无视她,但现在,要辛苦你陪我一起面对了。”
他这么说,姜时念哪还能有什么异议,只觉得沈延非在沈家的处境水深火热,连晚上休息都不得安生,到处是针对他的暗刺。
她难免有点不好受,但更大的问题显然逼到了眼前。
“既然她是来听墙角的……”姜时念挣扎几次,都被沈延非不轻不重钳制着,没能从他鞋面上下来,她深吸口气,只能小心翼翼站好,先把最紧迫的提出来,“如果没听到,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又要存疑了,你……”
剩下的她说不出口了,她相信沈延非懂。
她垂眸咬了咬牙关,猜测着沈延非的决定,如果他让她继续做戏,在这种事情上也配合演出,发出某些暧昧声音去作假给人听,她真的接受不了。
即使这样的要求,从沈延非的角度来说无可厚非,他娶她,本来就是特定的用处,但她仍然不行。
姜时念眼睫压得很低,遮住眸光。
沈延非盯着她问:“怕我勉强你?”
她沉默,他曲起手指划过她不安的睫毛尖,缓缓说:“姜时念,我不爱强迫人,我更乐于接受主动和自愿。”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对我,我不欺负小姑娘。”
沈延非说完,把姜时念放到床尾让她坐下,去衣帽间取了崭新拖鞋,俯下身一只一只套在她光裸双脚上,她白皙秀气的脚趾忍不住往里蜷,他似有似无的碰触,她只是感应到气流,皮肤也在发紧。
穿好鞋,沈延非把床头桌上的遥控器放她手里,按下电源,正前方一面软屏不知道之前隐藏在哪,徐徐降下来,屏幕柔和亮起。
姜时念一喜,有这个就方便多了,随便找个热播剧或者综艺打开,有了声音干扰,外面的人自然不会再听。
然而她的放心还没超过三秒,就看到屏幕正中间显示网络信号断联,不能刷新在线影视页面。
沈延非简单调试,都没恢复,他看似无奈:“太长时间不回来,这栋楼的网出问题都没人发现。”
姜时念甚至快要心疼他了。
在外界眼中贵不可言的沈家家主,多少人在谨小慎微地仰视,回到本家,卧房里的电视却连不上网。
平常倒算了,可今天怎么办,外面还有人等着听。
姜时念的心起起落落,想跟他商量不然用手机播些什么,虽然效果肯定不算好,但至少……
“还好,”沈延非始终声色不动,按遥控器切换到另一界面,屏幕上跳出本地数据库,出现几排电影列表,“当初安装的时候,有些老电影用来调试,没删,还留着。”
他温声说:“你选一个,我去洗澡。”
等沈延非进了浴室,姜时念换好衣服就聚精会神挑选电影,最好是严肃题材,或者亲情片,总之千万不要有什么血脉偾张的成人画面。
然而来回翻了三遍,姜时念都不敢相信,整个本地影库里三四十部片子,最上面两页是经典爱情故事片,难免都带亲热激情镜头,再往下翻,后面全是恐怖惊悚片,她曾经看过的,都吓到睡不着。
姜时念陷入生死抉择,终于在浴室门拧开的关头,选了一部没看过的爱情片,结果开篇第一幕,甲板上的男女主就在亲昵拥吻。
她吓得赶紧关掉,沈延非正好推门出来,深色浴袍领口没有拉太紧,有未擦干的水线沿着脖颈喉结的利落走势,越过锁骨,无声隐匿进更深。
“选好了?”
姜时念猝然回神,视线牢牢定在屏幕上,绝无偏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恐怖片再吓人,也比在沈老板面前看激烈爱情片要自在。
她不再犹豫,果断往下翻,换了一部海报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鬼片点开,然后揪住被角掀开,窝在床边,未雨绸缪地裹住自己。
电影开场两分钟,漆黑地下室猛然出现狰狞鬼脸,姜时念马上把手挡在眼睛前,从缝隙里努力看下去,装作很有兴趣。
但接下去一路高能,恐怖画面不断闪现,姜时念的耐力在被飞速研磨消耗,她其实很怕鬼,才几分钟就禁不住口干舌燥地想躲进被子,脊背沁出薄薄冷汗。
她往被子里滑,黑暗反而带来更多无处可避的恐惧感,就像从前,叶婉说真正的姜凝胆子很大,从来不知道怕是什么,所以她的胆小怕鬼,就是不像姜凝的原罪,必须改掉。
她刚上初中的年纪,被关在灯坏掉的房间里,不断播放着各种恐怖镜头合集,没有地方躲,哭着去拍门,只得到叶婉更大的不满和怒气。
姜时念以为隔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阴影,没想到再看见,会反应过激。
她不想表现出来,她不是姜凝,更不是从前只知道听话的可怜鬼,她应该忍住,忘掉,堵上耳朵就好了。
外面恶鬼的尖叫声却戛然而止,她彻底藏起自己之前,被一双手隔着被子用力握住。
沈延非眼里彻底没了温度,这台电视里原本只有感情片,温情或是激烈的随便念念选什么都好,堆在后面几页的恐怖片,多半是他带念念回来前,沈惜或沈灼瞒着他擅自放进去的,想自作聪明地助力。
沈延非把姜时念从床上捞起,低声叫她。
隔了许久,她才露出一双眼睛,睫毛有一层分不清是汗或其他什么的雾气。
姜时念还在喘,强压着,朝沈延非弯了弯眉,故作轻松说:“没事,怎么暂停了,别让外面的人听出不对劲。”
沈延非收紧的心口被豁开。
他看着她问:“怕吗?”
她摇头。
他不为所动,继续问一次。
问到第三次,姜时念习惯性封闭自己真实想法的硬壳,被他沉凛的逼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细缝。
她笑了一下,眼眶有点发红,收敛住,极轻声说:“……怕的。”
沈延非弯下背,让她濡湿的眼对上自己,把她微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抚慰着,类似诱哄:“念念,手伸出来。”
姜时念莫名配合,慢慢拉下被子,问:“伸手有什么用?”
沈延非注视她,平静说:“有用,可以来抱我。”
姜时念一懵,无措看他,手不由自主攥住床单。
从前在那个房间里恐惧无助地躲在桌子下面时,她试着对漆黑的虚空伸过手,什么都没有抓到,全世界好像只剩那一个无人问津的角,只有她孤独一个。
她摇头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抱你,我……跟你亲近,是有正当理由……”
“现在也有。”
沈延非握着她手臂,绕上自己脖颈,扣住她两只手腕压在颈后。
墙壁上,他修长剪影俯下,自愿身处于她怀中,声音很低,无法拒绝地沁染上她。
“老婆,这是你亲我的还礼。”
第15章
沈延非提前断了这栋楼的网络, 让沈家这老宅子里唯一从小到大都尽心对他的保姆阿姨定时过来碰门,又事先在电视本地系统里留下几十部片子。
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借这个机会, 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念念能心甘情愿陪他看一场电影。
这部电影两年前上映, 是国内难得票房火爆的爱情片,念念当时刚好在电视台其他节目的随访中顺口说过,想去电影院看看。
那时候她跟商瑞已经订婚,他明知道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仍然着魔般买了票, 在电视台门口隔很远看她下班, 甚至不能把车开得太过靠近, 怕她发现, 又对他递过来那种陌生畏惧的目光。
他目睹着商瑞玩世不恭搂住她肩膀,把她带上车, 去跟他订票的同一家影院。
他经常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猜到跟上去会看见什么, 但为了能多看她几眼,仍然在开场后的漆黑里走进了放映厅, 从她那一排经过, 坐在最后的末尾。
电影全程演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两个小时的时间里, 他终于可以放肆把眼神停在她身上, 在明明暗暗的光影里捕捉她各种表情。
也亲眼见到, 商瑞怎样跟她挨近, 小声说笑, 趁她看电影专心,凑过去吻她脸。
电影散场后,他不记得在原位坐了多长时间,痛觉翻绞至麻痹,后来也总是记起这部电影,存在他各种电子设备的本地文件中,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这次回沈家,他把它混进了卧室电视众多的片源里,想今晚让念念能积极地跟他一起看。
在她为难选什么的时候,他会装作无意的随手替她点开,拥着她,或者哪怕就最简单地并排坐在一起,但地点,是在他的床上。
他好像永不满足,想用这张床,一片屏幕,彻底替代那个晚上的放映厅。
可惜沈灼沈惜自作聪明,搅了他对她的这点筹谋。
看到念念被恐怖片吓着的时候,对他来说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电影,独占欲,都扔一边,只想哄她。
但她跟他之间,如果永远是他在进犯和获取,她就只能继续守在乖顺懂事的壳里,习惯性去接受和忍让,忽视自己,看不到她真正的欲求。
他要的,是念念从那个壳里彻底走出来,主动对他需要和依赖,她才有可能不再离开他。
包括这个拥抱。
他要的是她来抱他。
姜时念的手被迫环在沈延非的脖颈上之后,潜意识的动作想放开。
沈延非早有准备,把她按住不能动,但也没有更进一步。
姜时念凝固在那里,身上冷汗还未干,跟他僵持了很短的片刻,她终于抵不住他包围环伺的热度,想从他那里汲取到一点安全。
似乎当年那个除了躲起来,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儿,居然真的在虚空里抓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姜时念不再挣动,两只手往里收了收,生涩地抱住沈延非。
在她接受的一刻,沈延非就倾身把她揽紧,圈进怀里。
“看见了吗?”
他声带微微震动她挨近的皮肤,不疾不徐说。
“你害怕,只要直接告诉我,我就会关掉电影,你觉得无助,我也能给你提供安慰,既然你跟我结了婚,就不需要像以前一样,不声不吭让步,你应该学着信任我。”
他言辞沉缓,不带多余感情,让她去相信:“也许你做姜凝的那些年,有人要求你把自己装进模具里,但从领证开始,你只是姜时念和沈太太,擅于忍耐的这种性格,跟我老婆并不适配。”
姜时念想说什么,又觉得都不是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