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澜
他漆黑瞳仁在床头暗影中激颤,猛然闭上眼,头向后微微仰起,下颌到肩颈紧到搏动,骨节挣出突兀青白色,不稳地沉声叫她:“……穗穗,起来!”
姜时念侧着头,吻过绷到有些变形的花穗纹身,鼻尖再次被更惹眼的蹭过,她不想忽略,转了转脸,面对着,吐息焦灼,唇被牵引般,也去碰碰。
她很轻声,抬眼无意识诱引,心跳如雷地直白问:“要我尝吗。”
划开了口子,启了窍,她就至纯至媚,自己还全无察觉,最捏人心。
从始至终,她只有极短暂的一下轻触,连亲都算不上,更别提什么安慰,她就被第一时间扣住手臂拉了起来,按在枕头上,身体在床垫中下陷,再蓬松弹起。
他喉结下压,忍得额角青筋隆起,用力握她,她唇色通红,又把他左手牵住,抬高了再亲亲他无名指的图形,她眼珠剔透,水色盈盈问:“不能吗?”
沈延非捻着她饱满嘴唇,覆盖过去,少见焦躁地深吻,把她阻碍都拨开,他抵着她额头,让热息交换,按捺着战栗感,语气隐隐严厉:“该接吻的地方就好好接吻。”
姜时念不平,酸软地控诉说:“可你不是好几次都对我——”
“不一样,”他尽力控制着,唇埋到她白皙的颈窝里,“我可以,你不行,别这么勾了,你身体还没好,少招惹。”
姜时念脸上烫得像高烧复发,她环着他颈项,看他忍耐艰难,仍在声色不动的沉凛着抑制,她在他耳边说:“老公,我喜欢你那片纹身。”
她不想他强撑,不想他去洗冷水。
这句话消磨掉今天最后的冷静,填补抚平当年的他。
她被牵引着,捧住了自己,本就血红的脸色爆开无措懵然,再随着那簇他亲手纹下的花簇贴合上她肋骨,如滚滚海浪被冲开,推上岸边。
姜时念在酒店住了三天,剩余的针都回医院打完,症状彻底消失,身体恢复过来,相关检查重新做了一遍,确定已经康复,但直到准备离开贵阳临行前,她还隐约觉得胸前热痒,那层擦出来的红迟迟消不掉,就很羞愤。
落在生物观察基地里的行李箱都已经被送了出来,安稳交到沈延非手上,在他安排下,梁小姐夫妻两个也被接走,提供了更好的医生和医疗条件,虽然不一定能救命,但也尽了所能,姜时念问他,他只是淡笑一下,说要积德。
姜时念整理行李时,在箱子角落意外发现那块深夜在香港旺角小店买来的玉牌,上面刻着“得偿所愿”,应该是从家出来时候收拾太急,卷在了某件衣服里带出来的。
那时她对这四个字还没那么深的触动,只是有缘一样,想要买下来,但现在回想,更像是一场早就提前写好的注定。
要走的前一天,贵阳这场持续的雨终于停歇,和风云淡,空气里湿度恰好。
沈延非给姜时念多穿了两层衣服,牵着她逛遍城里,他比在香港还要过分,如同寻常丈夫,把当地小吃买到她抱不下,她尝两口,就要急着去吃下一样,眼看一大堆又浪费,她蓄谋地轻轻拖长了尾音:“学长——”
沈延非眼底融开笑意,一一接过来,替她吃剩下的,意味深长问:“帮了这么大忙,没有奖励?”
姜时念在街头被粉丝认出来,她也不介意,大方跟人招手,看到她们举起手机兴奋拍照,她没躲,只是用零食袋子举高了挡住脸,踮起脚亲亲他湿润的唇:“这样行不行?”
“不太够,”他略抬眉,眼尾勾翘,阳光下过份英俊灼人,一道身影随意站在那,就引了无数关注,又不敢真正靠近,看一眼也知道他遥不可攀,却除了她之外,没人瞧得出他背后有多偏狂,“再陪我去许个愿。”
沈延非带姜时念去贵阳市内香火鼎盛的著名古刹,姜时念以前看资料了解过,这里许愿灵验,很多人不远千里过来,只为了达成心里所求。
她没想到沈延非会信宗教神佛,看他处事作风也不像。
等两个人十指交扣着慢慢上山,踏进庙宇大门之后,青灯檐瓦下,他微垂的眼深浓幽黑,矜贵侧脸半隐在檀香雾气里,她又恍惚明白过来,他原本当然是不信的,但有她之后,为了留住,为了长久不再失去,他什么都可以去敬畏相信。
他说要积德,要在高大神像前屈膝叩拜,他都甘之如饴。
姜时念从进了寺庙,看着沈延非的样子,心就没有一刻不抽紧着,眼窝发酸地想哭,想跟他说不用这么害怕,可又担心神佛面前,掉眼泪不吉利。
她亦步亦趋跟着他,走遍庄严大殿,看烟火袅袅,树梢枝头刚吐绿芽,他沉默庄重,指尖染着佛香,最后停在寺庙深处,挂许愿牌的那棵高大老树前。
沈延非看似随意问:“穗穗金口玉言,猜这么多神佛会不会让我心愿成真。”
姜时念歪头跟他笑:“会,如果他们不肯,穗穗也会保佑你。”
沈延非提毛笔,蘸墨在空白牌子上写两行字,整洁袖口外,腕骨凌厉,几笔勾下,字迹冷隽张扬,风骨天成,他抬臂挂在树梢,红绸子坠着木牌在风里摇晃,映进他深黑眼瞳。
从前他在她课本上潦草写,前程似锦,一世长安。
现在他写着唯一心愿的许愿牌,此生白头,不离不弃。
趁着沈延非去给她买庙里的特色素斋,姜时念争分夺秒,把自己手心里早就捂热的小玉牌也串上结实红线,努力抬脚拔高,亲密挂在他的牌子旁边。
不管他求什么,她都让他得偿所愿。
从贵阳飞回北城的航班是第二天上午,姜时念跟沈延非提早到了机场,进VIP候机室等待起飞。
候机室里人不多,很安静,墙上挂着的大屏正在放一部小众文艺的法国爱情片,姜时念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女主角穿着礼服办订婚仪式。
她选了方便看电影的位置,拉着沈延非过去,还不等他落座,手机就响,他视线扫过屏幕,看到是许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抬手抚了抚姜时念的头发让她稍等,起身推门出去,在候机室外接了电话。
许然是提前回北城的,不敢留下来碍着三哥和嫂子的眼,这会儿该处理的紧要事总算有了眉目,赶紧来跟三哥报喜:“基本可以确定了,哥,跟你之前圈的范围一样,查到最后,的确落到宋教授夫妻两个身上,应该没有错,现在就等着机会合适,让嫂子跟他们做个DNA鉴定,等结果一出,就板上钉钉了。”
沈延非低淡地“嗯”了声,单手随意放在长裤口袋中,脸上看不出半分波澜,修长侧影投在候机室的磨砂玻璃上,映得挺拔雅致,姜时念从里面看,只觉得赏心悦目到心痒,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
他缓声吩咐:“宋文晋和俞楠夫妻那边,先不要惊动。”
许然在电话那头积极应着:“哥你放心,我懂,没到时候不会节外生枝,宋教授现在可是咱们国内国宝级的物理学家,身份特殊,俞老师也是舞蹈大家,非遗传人,真正书香门第啊,两个人这些年身体又都不好,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不会轻举妄动。”
“不过就是……”他顿了顿,犹豫一下还是打算转移话题。
沈延非直接打断:“说。”
许然挣扎两秒,心知藏着掖着没用,紧着声音,小心翼翼道:“两位的详细资料都拿到手了,包括一些比较私人的个性癖好,宋教授人肯定是好人……就是可能因为以前的经历,性格有些固执,极其抵触两种人,他们学术圈里基本都了解。”
沈延非眼睫微低,淡淡薄影压着眼睑:“继续说。”
许然吸口气,鼓起勇气委婉道:“钱权过重的资本家,和……听力有障碍的。”
他说完,半天没等到三哥开口,心里突突直跳,再想说什么,对面风平浪静地回过来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沈延非端着加了奶的咖啡回到候机室,用热烫杯身轻碰了碰姜时念的脸颊,她还坐在原位,看电影入神,眼角有些微红,被热度一炙,才缓过神似的,抿着唇接过来,抱在掌心里,又把他拉住,攥着他高温的手指,收得很紧。
沈延非察觉出她状态不对,侧目掠过前面放电影的大屏,看进度已经快结局了,画面上女主角正在海边声嘶力竭地痛哭。
正好开始登机,沈延非反扣住姜时念发凉的五指,紧紧捏着上了飞机,这一趟航班客流不大,头等舱里乘客更少,零星几个,坐得也很分散,离他们远,互不影响。
沈延非展开毯子给老婆盖上,轻掐了掐她小巧下巴,她忽然看过来,眼里一片湿。
他拧眉,揽过她头,探身压在她唇上哄着啄吻:“什么电影,把我家穗穗看成这样。”
姜时念毯子下的手抵着胸腔,心脏还在发疼。
电影没看完整,情节也不复杂,校园时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毕业后因为意外分开,女主角从始至终不知道自己被爱,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青涩不能有结果的朦胧暧昧,收拾心情,果断地分隔天涯。
后来她正常与别人恋爱,订婚,再结婚,婚后很久,才辗转得知当年那个人的消息,男人当初为了救她才不得不让自己远离,等用尽全力回到她面前时,她已经是别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只在路的对面远远一望,甚至没有靠近过,等他在国外年纪轻轻过世后,女主角才痛哭一场,但仍然对那段过去毫不知情,继续回到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婚姻里,再也不会把他想起。
姜时念堆积在心里的那些后怕,在一帧帧画面里垒高到倒塌,如果她中间有一步犹豫或是踏错,如果那些冲突都没有发生,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已经跟别人结婚,可能一辈子到头,都不会知道她被沈延非这样爱着。
她酸疼到顶点,忍不住揪着毯子问身旁伸手可触的人:“……你应该更狠的,应该强迫我,别管我愿不愿意……你就不怕我真的跟他结婚?”
明知有多刺伤,她这一刻还是压抑不了,要刨根问底,声音轻颤:“真结婚了你怎么办?”
沈延非盯着她:“等你离婚。”
“要是不离呢?”
他还在微抬着唇边:“你要是过得不好,受欺负,让我有机会插手,我促成你离婚。”
姜时念满口苦涩,难过得贴着椅背,直勾勾望他,看他在机舱窗口透进的阳光里,睫毛晃成一片淡金,模糊了一双眼,她恐惧这些猜测,又深知差一点就发生,咬着牙关,问那个不可能的假设:“那如果过得很好,我跟他……相爱呢?”
飞机在滑行升空,颠簸噪声中起飞,光影斑驳明暗,一层层隔着厚重云雾,荡过男人轮廓深刻的脸,他始终一眨不眨地注视她,在机身平稳抵达上空,穿行过云海时,她终于看到他眼底漫过的红。
“姜穗穗,不用问,我为你什么都肯做,什么人都能成为,我说过,我没那么高的道德,我忍着,只是因为我心疼你。”
他却还在扬眉淡笑,透着放肆的征伐。
“但跟那种人过久了,腻吗,要不要刺激?找我,我让你爽,没有后顾之忧。”
他眼廓明明烧得发疼,神色竟温雅又放浪,哑声对她说:“只要你点头,我就堕落。”
第54章
贵阳到北城三个小时的航程, 姜时念到后半段靠着沈延非的肩,挽紧他手臂,迷蒙着小睡了一会儿。
梦里画面支离破碎, 分不清电影还是虚幻,只是不停看到自己身边站着另一个男人搂她腰, 她手指上是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婚戒,而沈延非站在一片雾气里,伤痕累累,眼中噙血,右耳鲜红一片, 染了半身, 一言不发凝视她, 冷情的薄唇边挑开笑, 有泪滑下。
她惶乱抬头,是商瑞身穿结婚礼服, 揽着她在与宾客敬酒, 口口声声叫她商太太, 手里甚至拿着刺眼的结婚证书,她满心空落落的绞痛, 提起婚纱裙摆, 深一脚浅一脚跑到那片雾里,想抱住某个人。
周围都是婚礼的热闹,人声管弦乐声交杂, 她一头撞进昏暗, 沈延非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触及不到, 她拼命跑, 裙角撕烂,白纱染尘,最后只看到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孤零零矗立的碑,碑上放着一枚从未送出的婚戒,和一块破碎的,印着陈年蜡笔花穗的旧石板。
她找的那个人,一生孤苦,从未婚娶,很年轻时就已安静沉眠,照片上还是高中毕业那年清隽冷锐的样子。
而梦里雨落倾盆,她低下头看到水洼倒影里的自己,已经白发满鬓。
姜时念哭着醒过来,沈延非的衣袖上湿透了一片,她转了转头,额角抵在他身上,控制不了地流泪不止,死死抓着他的手,指缝交叉贴合在一起,恨不能把掌纹互相缠住。
沈延非低头给她擦泪,略带逗弄地问:“今天怎么了,看电影哭,做梦也哭。”
姜时念瞪着他,强迫他纠正:“我不想听你说那种话,我受不了,睡不着吃不下,等会儿下了飞机也心神不宁,十天半个月都好不起来。”
沈延非失笑,她倒进步神速,不止会撒娇,连威胁都说得这么顺口了,他知道她在针对什么,可说那些话,是谁更痛,谁心被刀割碾成泥,谁又疯魔地真那么想过。
他摸了摸她哭红的眼窝,沉声喟叹,俯身亲她微张的嘴唇:“我保证,在你真嫁给别人之前,不择手段抢过来。”
得到他承诺,隔许久,飞机在北城机场落地,姜时念才吸了下发闷的鼻尖,安心地“嗯”了声,仰头回吻他。
回到北城之后,台里一时没有太紧急的工作,加上这一次远赴贵州姜时念生病,台长手一挥多给她批了两天的假期,正好沈延非那边也能抽出空,两个人就直接回了望月湾的家。
当初沈延非离家的时候处在那个状态里,吓坏了身边人,尤其家里阿姨,没得到他允许,阿姨一直就没敢擅自登门,所以楼上主卧梳妆台边,散落一地的离婚协议书还原样不动摆在那。
姜时念是先上楼的,推门一看那些捏皱的碎片就头皮发麻,已经脑补出沈延非当时看见协议的反应,她赶紧过去飞速捡起来,想趁老公还没过来之前毁尸灭迹,哪知道沈老板动作那么快,她这边刚把散乱的纸片收拾到手里,还没等扔,那边门就开了。
沈延非站在门口,慢条斯理解着袖扣,问她:“老婆,心虚什么。”
他匀长手指继续旋开衬衫前排的纽扣,不急不缓走向她,扣着她腰,往后面桌边压了压,覆在她耳旁堂而皇之说:“别急着处理,我还打算拿这个做理由,让你好好哄我,哄两天,不出门行不行。”
看似玩笑,字句里却深藏偏执。
热息铺洒,高温炙人,姜时念红着脸抬了抬颈,吻他耳廓,轻声回击:“学长,你考虑太多了,就算不拿这个,我也想这么哄你。”
两天缠腻在家里,他不知怎么开始偏爱背后,咬着她肩胛上一块痕迹,深重对她发狠,姜时念一边纵情地沉沦,一边敏感意识到沈延非有什么不对。
太索取太无度了,好像……等过完这两天假期,她就不能再这么完全属于他,会走出这栋房子,不想安定地回来。
假期第二天的晚上,姜时念收到台里的喜报,说《沙发茶话》第二期约到的嘉宾有了档期,明天就可以录制,她早就熟透了对方的资料,只是双方行程总有临时变故,互相错开,才拖到了现在,而《去旅行》第三期的主题和地点也定好了,要去杭州,本周内就出发。
短假结束,姜时念早早起来上班,沈延非送她到电视台门口,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理所当然牵着她一起下车,她惊讶问:“你要陪我?不用去公司吗?”
沈延非揉了揉她指骨:“公事不急,这几天的时间归你安排,你去哪我去哪,趁现在,你还可以提异议。”
姜时念哪有什么异议,笑弯了眼,在人流密集的电视台大楼前,敏捷侧过身,红唇公然贴了下沈老板的脸颊,小小拖长清润的尾音:“求之不得。”
沈老板莅临电视台,从进门就开始饱受瞩目,台长以为他又办错了什么事,匆忙下楼亲迎,把这位一手垄断了台里资金供应的投资商爸爸当上神,沈延非请他回去忙,淡然弯唇:“我只是来陪太太工作。”
于是今天《沙发茶话》录制演播厅的现场就多了一处专门置备的休息区,沈延非闲散坐下,一旁的姜时念却不能冷静,总有种芒刺在背,被老公亲自盯梢的紧张感,尤其这场访谈对象过于年轻英俊,连童蓝都笑嘻嘻打趣:“念念姐,沈老板好在意啊,把你盯好紧——”
姜时念深呼吸,拿出专业态度,尽可能忽略那道灼人视线,迎接访谈嘉宾。
嘉宾是近几年国内科技领域风头无人能及的顾先生,专注人工智能生产研发,独占鳌头,相貌又出众,话题度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