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时衾的航班时间在前,要登机的时候,江晗很轻地抱了她一下。
“常联系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时衾望着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江晗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又是想给他找不痛快。
“差不多得了,给我留点脸。”
非得要一遍遍拒绝他才行。
他追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够跌份儿的了。
时衾对上江晗的眸子,明亮漆黑,眉眼俊朗,和那个人依稀有些相像。
她立刻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她只是不想江晗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而已。
江晗觉得她是真不会说话。
一句对不起,还不如再拒绝他一次呢。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登机吧。”
目送时衾离开,江晗拖着行李箱,去了柜台办理退票。
其实他计划离开的时间是下周,不过是找个借口送她。
要是特意来送,时衾肯定不会理他。
江晗走出机场,望着凌晨六点的灰白色天空,苦笑出声。
搞不懂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吃爱情的苦,大概没有人能做到像他这样的程度了。
机场的贵宾室,傅晏辞隔着一道玻璃和半遮的屏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晗来为时衾送行,看他把时衾抱进怀里。
从他轻轻一拢的动作里,傅晏辞知道他们之间尚没有什么,不过是江晗一厢情愿。
但他握住玻璃杯的手依然收紧,指尖泛白,几乎要将杯子捏碎。
直到机场广播开始催促,他才起身登机。
第35章 、月光
飞机上,时衾的位置在最前一排,靠窗。
值机的时候她运气好,升了舱,旁边两个位置都还没有人。
周围法语和中文夹杂聊天说话的声音,吵吵闹闹。
她的额头抵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
飞机起飞时,正好赶上日出,远处的朝阳呈现鲜艳的血色。
以前的人们,将黄昏和黎明视为同一样事物。
时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黎明和日出不再给她希望的感觉,更像是黄昏的别离。
她的拇指不自觉在无名指上轻蹭,好像那里空了一块。
明明戒指戴了没几天,摘了快两年,时衾还是没戒掉这个动作。
飞机升到五千米高空之后,舱内温度变得很低。
时衾特殊日子来了,小腹隐隐坠痛,更加怕冷了。
空乘人员一直在中间被乘客叫住,总不到前面来。
等了许久,从前面头等舱出来了一位空乘。
时衾想找她借毯子。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的毯子已经都发完了。”空乘的声音温柔充满歉意。
时衾笑笑,赶忙说没事。
空乘看她脸色苍白,关切问:“女士您是不舒服吗?”
时衾摆摆手,用女生都懂的方式含糊解释。
空乘了然:“这样,我帮您再问问。”
她掀开帘子,回到了头等舱。
原本时衾以为她会去很久,谁知道没两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叠成方块的毛毯。
“正好头等舱有位乘客不用毯子。”
时衾道谢,接过毯子。
毛毯的触感柔软,她整个人裹在里面,身体温暖起来,总算觉得好受一些。
时衾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毛毯上隐约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檀木香气。
等刻意去再辨认时,味道又没有了,好像是错觉。
十一个小时的航程,在法国时间的中午落地。
时衾因为那错觉似的一缕檀香,整趟旅程都没有睡着,情绪莫名低落。
在机场落地以后,一种异国的陌生感在瞬间将她笼罩。
时衾捏了捏行李箱推拉杆,深呼一口气,东张西望,按照机场的文字指示,去到行李提取处拿托运行李。
路上,她光顾着认路,没看见前面。
有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撞了上来,又匆匆离去。
时衾皱皱眉,没怎么在意,继续往前走。
等待托运行李的过程中,她随手往外套的兜里插,才发现里面的钱包不见了。
来法国前她就做了功课,知道这边治安差,所以特意把钱包随身放。
但时衾着实没想到,治安能差到这个地步,她刚下飞机没几分钟,就被偷了钱包。
如果只丢了钱包倒也罢了,但她的护照和重要身份证件都放在里面,没有那些东西,寸步难行。
时衾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忙疏离,陌生的文字,陌生的语言,她仿佛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一瞬间的无力感袭来。
她敛下眸子,轻叹一声,很快调整好情绪,找到机场工作人员。
机场工作人员的法语语速极快,连珠串儿似得往外蹦,时衾要很费力才能跟上,听了半天才听懂。
大致意思是,报警没什么用,大概率找不回来,建议她翻一翻机场里的垃圾箱,有可能找到被小偷丢掉的护照证件。
时衾苦笑。
巴黎这座城市,真是送了她好大一份欢迎礼。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拖着行李箱,真就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的翻看。
当时衾翻到第三个垃圾桶时,突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线。
她愣了愣,抬起头。
男人身材瘦削,穿着黑色皮夹,卷曲头发,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头发上还沾了血迹,贴在额角。
时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慌张和戒备。
“我在地上捡到你的钱包。”男人用法语说。
时衾看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丢掉的钱包。
失而复得让她瞬间欣喜,激动万分地向他表示感谢。
男人的神色却是慌张,钱包给她,立刻大步匆匆地离开,连她感谢的话都还没听完。
时衾觉得奇怪,狐疑一瞬,没怎么在意,很快低头检查钱包里的东西。
护照和证件都在,只是钱包里的钱,反而多了几张。
早上出门时,她明明认真数过,没有那么多的。
时衾望着男人的背影,拖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男人推开旁边楼梯通道厚重的门,门晃荡了两下,被他不小心踢倒的扫把卡住,留了个口子。
时衾抿抿唇,手刚要将扫把拿开,就听见昏暗通道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用的法语。
“钱包还她了?”一道陌生男声响起,轻轻淡淡,明明语调里散漫慵懒,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还了还了。”另一道男人的声音颤抖,充满恐惧。
时衾听出来,是刚才还她钱包的人。
“钱也放回去了?”
“放了放了。”别说是偷的钱了,就连他自己口袋里原本的钱,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走吧。”又是那道陌生男声,语气漫不经心。
紧接着,楼梯通道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逃命一样地往下跑,直到声音消失不见。
通道里恢复了安静。
时衾盯住那一道门缝,幽深晦暗,脑子里一根弦忽地紧绷。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睫颤了颤,直接推开了门。
男人靠在楼梯扶手上,眼眸低垂,黑发散落额前,侧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明表情。
一身深色西装,稍显凌乱,像是刚刚有过大动作,银灰色的领带被他扯开,随意搭在脖子上。
听见有人进来,他不为所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的手里夹了一只烟,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沾了些不知谁的血迹,已经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