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她怀里抱着靠枕,手不自觉抓紧了抱枕。
总是以猝不及防的方式让她回忆,每每动情之时,她最爱十指插进男人浓密的黑发攥紧。
怎么偏偏回忆的是那些画面,情感浓烈到她几乎窒息。
时衾敛下眸子,许久,才把这不该有的情绪赶走。
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他们聊天聊到了很晚,一直到派对散场。
江晗回了酒店,苏圆圆借住在了时衾的公寓。
单人床太小,时衾让给她睡,自己躺在了那张双人旧沙发上。
灯关了很久。
“睡了吗?”苏圆圆冷不丁小声问。
时衾睁着眼睛,盯住黑黢黢的天花板,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她还醒着。
“明天江晗的飞机,你去送他吗?”
“……”时衾没想好。
于情,好歹是同学一场,又千里迢迢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她该好好送送人家。
于理,她既然早就拒绝人家,就不该给出可能的错觉,不送才是对的。
“我觉得你去送一送,他会很高兴。”苏圆圆抿了抿唇,把江晗不让她说的事情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今天,也是他学校开毕业典礼的时间。”
江晗没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却来看她的毕业典礼。
时衾心底的愧疚感更深。
苏圆圆挠挠头发,叹一口气:“本来江晗这事儿吧,我一直都是不掺和的。”
江晗这人,以前没少谈女朋友,没个正形,所以他在时衾那里吃瘪,一开始苏圆圆看热闹看得还挺高兴。
也以为他就是少爷脾气,跟时衾玩玩。
但她确实没想到,江晗的喜欢能坚持那么多年。
她看了都忍不住想帮他一把。
“但我觉得他对你是够认真的了,多少年了?”苏圆圆算了算,从大二到现在。
“五年了。”她自问自答。
五年,那么一个数字摆出来。
时衾也没想到,原来过去那么久了。
她和傅晏辞在一起不到一年,分开了四年。
江晗却像是从来没有变过一样,还是那个热烈的少年,肆意洒脱。
“……”时衾张了张口,“他明天几点的飞机?”
看到时衾来送自己的时候,江晗眼睛亮得像是曜石,咧开嘴,牙齿像是椰子芯一般洁白。
时衾送了他一条自己做的项链。
银色金属的细链子,坠了一个三角形的几何图案,简洁硬朗。
江晗戴上项链,塞进了衣服里面,贴着肌肤。
他将时衾抱进怀里,知道她不适应,只轻轻一拢,便松开了。
“等你到挪威安顿下来,我和圆圆再去找你玩。”
苏圆圆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就会拿她当掩护。
一直到上了飞机,江晗唇角的笑意始终没有散去。
他将衣服里的项链扯出来,自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还有昨天拍的他们三人合照,发了条朋友圈。
江宅的家庭聚餐。
傅晏辞也被叫去,晚饭的时候,江父吐槽起了自己那个儿子。
“本来说好了毕业典礼到时候一家人去美国找他,结果自己人跑法国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
傅晏辞执筷子的手一顿。
家里更小一辈的弟弟笑嘻嘻:“追女孩去了呗,哥哥朋友圈都发了。”
吃过饭,下了席,傅晏辞靠在沙发里,拿起手机,眼眸低垂,打开他常年不看的朋友圈。
没翻两下,就看到了江晗那条朋友圈。
他直接略过了江晗那张只拍到下巴的自拍,看到了右边那张照片。
放小的照片,只能看见一部分的身影。
傅晏辞薄唇轻抿,手指悬在上空,犹豫许久,点开放大。
照片里,时衾穿着深色学士服,站在中间,学士帽上金色的穗子轻晃,阳光洒在她身上,周围仿佛有碎金浮动。
长发乌黑,肌肤净白如瓷,照片里看不见她眼角下那颗淡褐色的小痣,显得整个人明媚灿烂。
素白栀子变成了雪山玫瑰。
她的笑容满面,身体微微更靠近旁边的江晗。
傅晏辞觉得刺眼。
他关了照片,看见家里弟弟在底下的留言:【哟,为了见准嫂子这么骚,还带上项链了。】
江晗的回复是:【你准嫂子送的,亲手做的。】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炫耀和得意。
傅晏辞才去看那张他的自拍,银色项链反射出十字的光。
他眯了眯眸子,愈发觉得刺眼了。
不光刺眼,还烧心。
傅晏辞做出了很不符合他处事风格的一件事情。
他在江晗的朋友圈底下评论:【像狗链。】
第40章 、月光
时衾一直很想去到极北。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极北。
有终年不化的冰,将一切淹没的雪,干干净净,白得彻底。
朗伊尔城是世界上距离北极点最近的城市,极端严寒,最低气温能达到负三十多度,常住人口非常少,只有一千八百人。
北极圈内每年十一月会进入极夜,经历长达数月黑暗,唯有朗伊尔城灯火通明,在荒凉的白色大地之中,透出一丝生机。
时衾刚到朗伊尔城时,完全没有想好自己要做什么,找到住所安定下来后,便整日闲逛写生。
画了一幅又一幅的雪山远景,画到她有些腻了。
后来她无意在商店街闲逛,发现一家很角落的小店正在招租。
因为地处背街小巷,游客很难注意到,没有人会租那么一间店,所以店租也很便宜。
时衾想着除了公寓和在外面写生之外,还有个地方去,于是把店租了下来,重新做起她手工首饰的生意。
小店上一位租户做的是西装定制生意,留下了两张偌大的旧木桌,一横一竖摆在店里。正好一张用来摆放饰品展示,另一张作为她的工作台。
收拾工作台的时候,时衾翻出了一个旧首饰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饰品,缠绕在一起。
在巴黎美院上学的那三年,她确实学习到了许多,再看自己以前大学时候做的饰品,就像是在看小学生画的画,稚嫩生涩。
她一件一件拿出来,在取出最后一个羽毛耳饰时,发现羽毛下盖着一串项链。
淡粉色的珐琅彩桃花坠子,时隔多年,颜色依然鲜艳。
是她和傅晏辞第二次见面时,戴的坠子。
时衾平时很少戴艳丽的饰品,那天却戴了,像是故意要吸引对方。
过去多年,脑子里的画面却依然清晰——
傅晏辞在她的脖颈上抚摸,指尖轻轻拨弄粉色桃花。
时衾敛下眸子,气她又不受控制想起早就该忘记的事情。
她阖上首饰盒,负气地将它丢进工作台最底层的抽屉里。
在朗伊尔城,时间仿佛变得很慢,人们悠悠闲闲地度过每一天。
她一点点地布置这间小店,从旧物摊淘来装饰摆件,在店门口挂上风铃,店里小而温馨。
小店位置偏僻,能走到这里的游客不多,每天三三两两的客人,对时衾来说刚刚好。
要是有再多的人,她就该烦了。
她的饰品价格定得不贵,设计又很精致独特,除了只来一次的游客外,倒是有了好些当地的常客。
随意地经营了一段时间后,时衾惊讶地发现,小店竟然开始挣钱了。
尽管她没花什么心思,只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挣钱的这种感觉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开心的。
店里步入正轨的时候,苏圆圆和江晗来看过她一次。
自从时衾的毕业典礼之后,他们三个人像是形成了某种关系,以苏圆圆为纽带,联系在一起。
苏圆圆在国内著名会计事务所工作了半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休假,出来放松。
“以前我还说你不务正业,现在想想,你比所有人都聪明。”苏圆圆靠在店里的门框上,风铃被风吹得叮当响,远处的雪景美不胜收,仿佛人间仙境。
“毕业了也不急着工作,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这日子过得多爽啊,每天悠闲自在。”
不像她似的,本科加研究生耗费了七年的时间,进了会计事务所,和同事疯狂内卷,熬夜加班到凌晨,最后进了一趟医院,才发现自己被困局中,但是沉默成本已经让她无力改变。
时衾坐在工作台前,一边制作首饰,一边笑着听她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