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思崴
崔翕闻嘴巴张了张,似是还没反应过来,顿了顿才偏过头,只露出发红的耳垂,有些不自然地说:
“我不知道,以后再说。”
余君药有些不满,说:
“你跟我哥哥吵架的时候不是字字珠玑反应挺快的吗?”
“......”
崔翕闻缓缓吐出一口气,认命道:
“如果未来我们能够在一起,首先我不会干涉你生育与否的决定,也绝对会阻止你我其他家人在这个问题上的出谋划策,在我看来,孩子并不是未来生活的必需品。”
“其次,倘若你的决定是生。那么在未来对他的教育方面,我可能同样会阻拦其他人刻意往某个职业方向上引导,比如继承公司,比如学习中医,他可能会是一名天文学家、音乐家,或者是一名厨师、一名理发师,我不希望在他年幼时就将他人生的道路限定为二选一。”
“综上,我的观点是,孩子生与不生,决定权在你一人;孩子的人生道路,决定权在他自己。如果我有幸成为你孩子的父亲——我也并不希望你孩子的父亲是别人——那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他提供丰沛的物质与精神条件,让他的未来可以有自主选择的一切可能。”
余君药很认真地听完了崔翕闻的这番话,过了许久,才说: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内心并不反对爷爷的那套世家传承观念,虽然还没有规划过,但是潜意识中也做好了在未来怀孕生子,并将他往中医方向培养的准备。”
“但是正如你说的这样,为人父母,不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孩子身上,他应该充分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崔翕闻,你的观点很对,我该向你学习。”
瞧着小余大夫一板一眼地探讨孩子的教育问题,却无半点羞赧娇怯,崔翕闻只觉得自己大失败,他冷哼一声:
“希望崔老师今天的小课堂,不是在替别人教学生。”
余君药:“......”
痛快喝完崔老师做的这碗母鸡的洗澡水,就当是交了学费吧。
余君药只喝了鸡汤,又夹了几片藕片来吃,米饭是半点也吃不了了。
崔翕闻将托盘移出房间,帮余君药拿了药让她吃下后继续躺下休息。
余君药表示自己想去洗澡。
崔翕闻不可置信: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现在抵抗力这么弱能随便洗澡么?”
余君药当然知道最好别洗,但仍然坐起,和崔翕闻无声抗争。
“给我一个你非洗不可的理由,说服我了再去。”
余君药才不说,自己起了床,执意要去浴室。
瞧着小余大夫不肯退让的样子,已经挫败一晚上的崔翕闻逐渐回过了味儿。
他伸手扶住余君药胳膊,重新扬起嘴角:
“放心吧,还香的很,安心躺下。”
/
这场新年的冷风吹得有些严重。
余君药到夜里重新烧了起来,温度不断升高。
崔翕闻本就刻意留了心,睡得不沉,因此当余君药发出无意识的不适闷哼后,他立刻醒了过来。
仍旧是先测体温,崔翕闻在看电子屏幕上的温度时,余君药也难受醒了。
崔翕闻半蹲在她床边,沉声说:
“余君药,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余君药摇了摇头,牢牢扣住自己被子,说不想去。
崔翕闻倒是没有强制反对,保持现在的姿势,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表情严肃专注。
余君药脑袋昏昏沉沉,能看清崔翕闻在做什么,却没什么意识。
几分钟之后,他放下手机,转头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才说:
“你要是不想去医院,那就只能擦身降温了。”
余君药头摇得更快,细声说,更不要。
“只有这两个选择,总要选一样,不能一直烧下去。”
余君药将被子蒙过头顶,才说:“我选择扛过去。”
崔翕闻无声叹气,劝到:
“我让阿姨进来帮你,我出去,行么?”
被子里的余君药动了动,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只有两个字。
不要。
崔翕闻也没料到生了病的小余大夫是这个样子,让她先把头钻出来,别捂得更严重。
余君药是把头探出来了,但也翻了个身,背对崔翕闻,只留给他三千青丝。
崔翕闻没脾气了:
“那你起来吃退烧药,我还是拿毛巾给你敷额头,过两个小时温度没退下来,我就不问你意见了。”
这一次余君药没再反对,乖乖坐起身,吞下药丸,才重新痛苦地躺下。
崔翕闻又开始兢兢业业重复下午的侍疾动作。
余君药开始还乖乖配合,到后面不知是半梦半醒意识不清还是因为觉得过于冰凉,总是会伸手去推额头上的毛巾。
崔翕闻一边要去冰换下的毛巾,一边又要时刻关注她的动作,替她摁住额上毛巾,忙得不可开交。
接近凌晨五点,崔翕闻第三次测出余君药的体温是正常数值后,总算长舒一口气。
余君药已经睡沉,表情安稳。
崔翕闻在黑暗中无声扬起嘴角,视线转到从下午起就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铂金戒指。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余君药,确定她不会醒后,悄无声息地将她的一只手从被子中拿出,反手包裹住。
这样他就可以操控余君药的手指。
他将婚戒扣到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然后一点点的,用她的手,将戒指推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再然后,做贼心虚地把余君药的手快速放回被中,像是自言自语:
“折腾我这么久,总要收点利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乖巧侍疾的少男小崔
请问到这份上了转正还会远吗!
第32章
余君药的春节只拥有五天休假,一场风寒发热才刚刚结束,假期也已经步入尾声。
余升允堂的“中医进村落”项目还有后半程工作,只不过目前尚未重新启动,她最先去的是中医院特医馆出门诊。
初初复工,余君药也难逃气息奄奄、萎靡不振的状态,偏偏节后又是门诊高峰,既耗费心神,又摧残意志,才堪堪坚持一个上午,已经觉得度日如年。
在患者面前她还能逼迫自己保持心无旁骛,一个人静下来时,只想双目放空,什么也不做。
余君药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那个她曾经用“过期石斛”的借口来劝他开药的胃癌男人,特意追随她到中医院来复诊。
男人名叫徐海。
在挂号系统上他的名字时,余君药很高兴,因为她认为徐海会是崔翕闻创立的专项基金的第一个受益人。
她很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但当小圆扶着父亲进入诊室时,余君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本就消瘦的男人如今更是形销骨立,面色枯槁到难以形容。嘴唇起皮严重,像是粘满了糯米纸。
其憔悴姿态,远超余君药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她面色不自觉沉了下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徐海坐下后就让女儿出门等候。
小圆有些迟疑,忍不住去看余君药。
余君药猜到徐海可能是有些话不想让女儿听见,便点了点头,只让小圆安心。
她先还是进行把脉问诊。
当感受到他的脉象前所未有的细微时,余君药不得不暂停,凝眉问他:
“你这段时间有在吃药么?”
徐海有些惭愧地笑了笑:
“抱歉啊,余医生,在余升允堂那天您给我开的药我都喝了,后面那次开的药我没去配。”
因为余升允堂闭馆下乡的缘故,之后有一次余君药是通过线上问诊给徐海开的处方,让他自行去药房配药。
当时见他病情稳定,情况良好,她亦很放心。
现在听到患者没有按嘱服药,作为医生的余君药不可能不生气,但还是先控制住情绪,沉下心,问他为什么。
徐海低下头,神情似是落寞,但还是带笑:
“年底嘛,大家都来催债,家里吃饭都困难,我怎么还好意思吃药,放疗我也停了,很久没去西医那里看过。”
“余医生,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不想再往下治疗了。但我知道,您很关心我,给我的开处方都花费您不少心血,所以想今天还是再按时过来,也算给您一个交代。”
余君药有片刻的愣神,尔后逐渐带上愠色,冷声:
“你这样消极地放弃治疗,让你女儿怎么办?不是说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吗?”
“就是为了小圆,才不想治了。家里已经被我掏空,我不希望她上了大学还要一边打工一边替她死去的父亲还债。这几天每天都有人上门催债,她在家连复习都没法复习。我倒不如早点死了,才省了她的心。”
余君药陷入沉默,徐海大约是觉得自己失言,又低声下气地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该跟您说这些的。”
余君药刻意别开脸,去看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