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见
温辞没客气:“里面还有一摞。”
“那你这给他。”杜康说:“我拿剩下的。”
卫泯走过来,接过温辞手里的一摞,她又领着杜康去拿里面的,出来时,卫泯已经先上楼了。
杜康跟温辞并肩走在一起:“你们等会是要去寺里吗?”
温辞:“嗯。”
杜康眼看四周无人,忽地压低声音问:“你跟卫泯是……在一起了吗?”
温辞一愣,没接茬。
杜康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就是好奇,看你们这走得挺近的,问卫泯他又不肯说。”
温辞起初有些诧异,可转念想到自己也没把这事跟林皎说,又没太多想,当下也没否认。
杜康虽然心里早就有数,但听到实话还是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放心,我也会替你们保密的。”
“谢谢。”温辞上到六楼,看到卫泯站在一班门口跟钱树他们说话,装得像模像样,也说了声谢谢。
卫泯说不客气,等杜康把书交给钱树,跟着一块下楼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
温辞心跳空了一拍,强忍着没回头去看他,跟钱树说:“老郑说一人一本拿回去看,开学来报给他一个目标学校。”
钱树:“行嘞,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在学校折腾了大半上午,温辞赶过去跟卫泯汇合时已经十点多了,她还记得过午不拜的习俗,大口喘着气问:“……来,来得及吗?”
卫泯之前怕时间太赶,提前去借了车,他取下挂在车把上的头盔戴到她脑袋上,安慰道:“来得及,不用慌。”
温辞自己调整好了头盔,卫泯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手套,“这个天会有点冷,手伸出来。”
她由着他跟照顾小孩似的帮自己戴好手套,忽然想到他这些体贴都是这么多年照顾奶奶学来的,又一阵心疼,捧着他的脸揉了揉。
卫泯脸上没什么肉,皮相骨相都刚刚好,被这么揉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干吗?”
“看看你有没有整容。”温辞还捧着他的脸,垫着脚凑近了,亲在他有些冰凉的鼻尖上:“检查完毕,盖个章。”
卫泯笑着拨下她头盔上的护目镜:“惯得你。”
摩托比电瓶车的速度快很多,本就不远的距离被缩得更短了,到了半山腰,还是要步行走过去。
年前来寺里的拜佛的人很多,大多都是穿着朴素的老人,寺庙里回响着浅浅的佛乐。
温辞跟着卫泯走在人群里,依旧请了三根香,走到正殿前,两人沉默地并肩站在香炉边。
佛香萦绕,烟雾飘渺。
起风了。
温辞侧目看向站在身旁的卫泯,他闭着眼,面容虔诚而平静。
她收回视线,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问前尘,不寻来路,但求所愿,终盼灵验。
心中所念落下,四周一片阒寂。
风停了。
温辞睁开眼,佛香燃烧,火光若隐若现,卫泯不知何时走远了几步,停在浓厚的烟雾里。
一缕阳光拂落。
乌云遮天的荒原里,他是唯一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下章!结束高中篇啦!
第24章
二零零一年十一月, 教育部正式宣布,从二零零三年起,高考由七月改为六月。
和温辞同一级的学生都是改期后的第一届考生。
那一年高考不再是酷暑,结束的那天还是个阴天, 熟悉的铃声响起, 老师安静地收着试卷。
等清点完毕, 他们抬头望着台下一张张青涩而富有朝气的脸庞,不再是监考时沉默严肃的面孔, 而是面带笑容地说了句:“祝贺你们, 毕业快乐。”
走出考场,每个人脸上带着笑, 温辞走在欢呼的人群中,初夏的阴天, 没有那么沉闷。
空气里沾着湿漉的水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它会冲洗过往的一切污浊, 迎来最热烈的晴天。
温辞跟随大部队回了学校,校园空了大半, 却到处都是欢呼和尖叫,飞扬的试卷和书本像夏日里的一场雪。
她站在教学楼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校园里盛开的栀子香, 闻到了纸墨的气息。
闻到了, 从未有过的和即将到来的自由。
温辞突然很想见到卫泯, 她奔跑在楼道里, 耳边风声呼啸, 这一年的所有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飞速划过。
五层楼的距离, 她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 卫泯像是知道她会来,依旧站在过去熟悉的位置。
温辞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过去十八年好似一场逾期的旧梦。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醒来。
他说:“恭喜,毕业快乐。”
温辞回敬同样的祝福。
不知内情的同学只以为他们是化干戈为玉帛,因为一场毕业,前程往事恩怨纠葛都成了过眼云烟。
这一场“和解”,引来无数欢呼。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相拥在一起,卫泯在人群里,紧紧抓住她的手,背过身用力地抱住了她。
少年的怀抱温暖而干净。
温辞眼眶倏地一热,她在当下的喜悦里突然提前体会到了即将到来的分别的酸涩和不舍。
她心无旁骛,同样用尽全力,只想牢牢记住这一刻拥抱的温度。
后来的很多年,温辞和卫泯拥抱过无数次,但再没有哪一次是让她如此的记忆深刻。
记得所有的细节,记得他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也记得眼泪是难过,是不舍,是喜欢。
是十八岁,他们所有心动的瞬间。
十八岁,是人生的分水岭。
也是他们长大的信号灯。
这一年,高考依旧施行估分填志愿,八中每年都是集体估分,初夏的蝉鸣声里,温辞坐在安静的教室,一笔一划勾勾选选。
在分数表上写下最后一科成绩时,她紧张到手似乎都在发抖,131、、、。
总分,683。
温辞猛地吐出一口气,等回过神,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郑益海走过来看了眼分数,也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欣慰也像是恭喜。
超出预计的分数让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都显得格外顺利。
柳蕙和温远之虽然没有对温辞填报志愿多加阻拦,可她心里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十二年寒窗结束了,她的人生之号才刚刚吹响。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安城下着暴雨,老城区的排水系统不好,温辞赶到安江巷的时候,巷子里地势较低的几户人家都正忙着往外赶水。
她一路小跑,等进院子时,出门才换的裤子跟鞋,都湿了大片,鞋边和裤脚全是污泥。
卫家的院子地势高,卫泯又在院子做了一个排水道,院子里还算安全,只是看到温辞,他好像很惊讶。
“怎么现在过来了?”他看到她一身狼狈,下意识一皱眉,“摔跤了?”
“没,巷口那边有点积水,不小心踩到了。”温辞撑的伞也没什么作用,肩膀也湿了一片。
常云英忙拉着她进屋,“快快快,换身干净衣服先。”
家里没有女生穿的衣服,常云英找了自己没穿过几次汗衫和长裤:“先凑着穿穿,这衣服脱下来晾干再穿。”
“谢谢奶奶。”温辞换上老人的衣服,对着衣柜上的镜子看了看,总觉得有些好笑。
她的上衣还是干净的,常云英拿了衣架晾到了外边,温辞自个抱着裤子走了出去。
卫泯正蹲在廊檐下刷她的鞋,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没忍住笑了,“成年了,是要穿得成熟些。”
温辞一阵脸热:“你烦不烦人。”
他实在是笑了好一会,才说:“裤子放那儿,我等下一起刷,能水洗吗?”
“应该能的吧?”温辞平常在家不做家务事,也不懂这些。
“算了,你放着,我等下自己看。”卫泯说:“去屋里待着,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了。”
温辞没立刻进去,蹲在他身旁:“我今天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恭喜啊,是准大学生了。”卫泯说:“什么时候开学?”
“八月底,你的通知书什么时候到?”
“估计还有一阵,二批的会晚几天。”卫泯今年高考超常发挥,估分出来后,在他们班主任周杉的建议下报了本地的一所公办二本。
分别在所难免。
温辞忽然安静了,耳边只剩淅沥雨声和鞋刷擦过鞋面的动静,她抱着膝盖,脑袋抵在上边。
一种难言的酸涩和慌乱渐渐涌上心头。
她看着同样沉默不语的卫泯,慢慢红了眼睛,又不想让他看出异样,起身说:“好冷,我先进去了。”
“嗯。”卫泯没有抬头,垂眸望着倒映在盆中的影子,眼前渐渐变得模糊,雨刮进了走廊,一滴滴砸进了盆中。
可细看,又好像不是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