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安的猫
黎初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本是干净白皙的,可现在却被血染红。
她心里没有一丝畅快的感觉。
明明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眼前的人是伤她最深的人,是最该得到报应的人,可玻璃真的刺入了他的皮肤, 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为什么要这样做?”黎初缓缓抬眼看他, 澄澈的眼底泛着泣血般的猩红, “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会死的!”
“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了, 这样不好吗?”傅屿迟蹙眉镇定道, 腹部的伤口被牵扯, 剧烈的疼痛一波一波覆上神经, 不给他留片刻喘息的时间。
黎初彻底崩溃:“你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人生,我是怨你, 也恨你, 可是……可是……”
说到后面,她已经哽咽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即便是再怎么厌恶傅屿迟,她也从未想过要他去死。
“可是什么?”他捂着伤口,步步逼近。
没等黎初回答,他自顾自地替她说了答案, “可是你依旧不想我死,对吗?”
“初初,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心里从来都没有真正放下过我呢?”
不, 不是。
她心里没有他。
从他们分手以后, 她就再也不爱他了。
她只是……只是不想成为伤害他的凶手。
黎初颤着声音,几乎是嘶哑着嗓音说话:“我不想你死,是因为我不想背上一条人命。”
眼眶酸涩发热,强撑着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傅屿迟最怕黎初的眼泪。
她早已在他心上栓了绳子,轻轻一扯,他就会被她牵动。
她哭,他只会比她更加难受。
傅屿迟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叹了一声,“不会的,我不会死,也不会连累你。今天是我失去了理智,让你害怕让你伤心,都是我不好。”
“别哭了,好吗?”
他已经有将近四年不曾这么近地接触她了。
四年之前,他们同住一间房,睡在一张床榻上,是彼此最亲密的人,那段时间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也是黎初最痛苦的日子。
他们就好像是两只刺猬,一个人的幸福就必须要以另一个人的痛苦作为代价。
那时候他不懂怎么样爱一个人,以为将她留在身边就好,后来明白了,也晚了。
傅屿迟的目光落在黎初苍白的脸上,眼底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眷念和疼惜。
如果可以,他想紧紧拥抱着她,在她眉眼处落在一个吻,告诉她自己有多后悔,有多爱她。
可是,他除了为她拭泪,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他的指尖没能再次触碰到她的眼角。
黎初侧过了脸,避开了他的指尖。
哭过以后,黎初冷静了下来,她用尚且干净的手背抹了两下脸,却还是不小心蹭上了一点血迹。
黎初看不见,也没功夫去在意。
视线下移,落在白色衬衫那块深红色的血渍上。
刚才那块碎片刺进去那么深,血液根本止不住,再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了。
“家里有纱布吗?”说着,黎初就想去翻找。
傅屿迟拉住了她,“别找了,我没事,伤口不深。”
黎初根本不相信傅屿迟的话,虽然不是她主观意愿去刺伤他的,可那块碎片确确实实握在了她的手上,她能感受到刺入皮肤的深度。
她颤着手掀开了傅屿迟身上的衬衫,那条长约五公分的伤口藏匿在一片血污之中,惊得黎初倒吸一口气。
这么长的伤口必须要缝合处理,否则血一直流下去,身体也支撑不住。
黎初再次问他:“家里有没有纱布?”
傅屿迟抿了抿干涩的唇:“没有,没来得及准备。”
他工作繁忙,重心都在洛城,即便是来文德镇也待不了多久,请的临时保姆也只在他来之前打扫卫生,而他也没有想到让保姆帮忙备好医药用品。
黎初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手机塞到傅屿迟的掌心,“我回去拿纱布过来,你用我的手机给孙师傅打个电话,让他把车开到你家门口,通讯录里我都备注好了,你点开就能看见。”
好在孙师傅这几天都在镇子上,否则这会也找不到车送他们去医院。
黎初匆忙赶回民宿,在收银台后面的柜子里找到了药箱,四下翻找,终于找到了一卷纱布。
赵芸见黎初脸上沾了血,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
黎初来不及多解释:“我没事,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您和我妈说一声。”
“什么事啊?唉呀……这怎么不说清楚就走了。”赵芸望着黎初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息。
……
黎初离开后,傅屿迟看着掌心里的手机微微出神。
他从未翻看过黎初的手机,几年前他强迫她留在身边的时候也不敢去看,因为他怕看到黎初还在留恋贺明洲,所以自欺欺人,以为看不到就是没发生。
直到那次他无意中看到贺明洲打给黎初的电话,发来的消息,他盛怒之下逼黎初删了贺明洲的联系方式。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真是卑劣又悲哀。
黎初的手机没有密码,点开就能进去,傅屿迟忍住好奇,没有去翻看,只是进了通讯录,找到了孙师傅的电话。
孙师傅接听后愣了许久,后来得知是黎初的意思,这才一口答应下来。
挂断后,傅屿迟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腹部的伤口一阵阵刺痛,却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
他想起黎初表露出来的担忧,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初初还是在意他的,也许,她真的没有放下他。
这样的结论让傅屿迟忍不住欣喜。
他不怕希望渺茫,他只怕毫无希望,但凡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会努力去让这种可能性变大。
见黎初回来,傅屿迟正要从沙发上起身,就被黎初叫住,“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黎初用纱布简易地包扎了伤口,血已经流得不多,衣服上的血渍看着倒是吓人。
只顾着包扎,黎初没意识到自己离傅屿迟有多近,几乎整个人都落在他怀中。
抬头的瞬间,她对上他的视线,独属男人的气息喷涌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如同岩浆般灼热,烫得黎初飞快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她正襟危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咽了咽喉咙,不自然问道:“电话打了吗?”
“嗯,孙师傅说待会儿就到。”傅屿迟此刻并不好受,刚才不过是稍微亲密的接触了一下,他的身体就不可控制地起了反应。
他尽力并拢双腿,不让黎初发现他的变化。
要是让黎初知道了,只会更加厌恶他。
傅屿迟把黎初的手机放在沙发上,然后朝黎初的方向推过去,“你的手机。”
似乎是怕黎初误会,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打了电话,没有翻你的手机。”
“嗯。”黎初握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手机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也不怕被人看到。
而且,她也知道傅屿迟不会去翻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傅屿迟愈发焦灼,他身体上的变化丝毫没有要平静下去的意思。
镇子就那么大,开车十几分钟就能绕完整个镇子,距离司机过来应该不剩几分钟了。
傅屿迟忽然起身,惊动了一旁的黎初。
他背过身,哑着嗓子道:“我去换件衣服。”
身上的衬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看着极为骇人。天气炎热,伤口容易感染,换件干净的衣服能避免一部分感染的风险。
“我去帮你拿,衣服是在卧室里吗?”
“不用,我自己拿。”傅屿迟强硬地拒绝。
语气的转变让黎初发怔。
她没再阻拦他。
傅屿迟逃离般地回到卧室,平息了许久才恢复正常。
蹲下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衬衫,动作拉扯过大,伤口又开始流血,绑好的纱布也被鲜血浸湿。
他匆匆看了一眼,没多在意,换好衣服后就出了门。
黎初已经等在了客厅门口,“走吧,孙师傅已经到了。”
傅屿迟点头跟上。
院门外停着一辆灰色的面包车,车身划痕斑斑,积了厚重的灰尘。
傅屿迟出生豪门,却并不骄矜,眉头都未动一下就自觉进了后座。
黎初担心他的伤口,也跟着进了后座,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可以帮忙。
孙师傅年约五十,见到黎初身边坐着的英俊男人,以为是黎初的男友,“黎老板,这小伙子倒是配你,我瞧着比你妈妈上次介绍的那个强得多。”
黎初想解释傅屿迟和她没关系,但这一解释又要浪费许多时间,索性就当没听见。
“孙师傅,麻烦您送我们去医院。”
孙师傅边启动车子,边皱着眉头说道:“哎呦,谁病了?”
黎初:“没生病,他受了点伤,去医院看看。”
“严不严重?”孙师傅就这性格,爱操心。
傅屿迟抢在黎初前面开了口:“不严重,小伤。”
“小伤也不能不当回事,弄不好就要出大事的……”孙师傅一路喋喋不休,从伤口扯到了镇子上的八卦,听得黎初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