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来信 第22章

作者:三三娘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电动院门缓缓开启,前面那台SUV驶入,俊仪打转方向盘,慢腾腾地跟在身后。

  应隐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宋时璋的车尾,半晌,卸了心气,恹恹地说:“算了,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戴口罩。”

  俊仪一边把车停稳,一边在电话里跟宋时璋这样讲,对面“嗯”了一声。过了一会,他从车上下来时,不仅蒙了口罩,还戴着棒球帽,穿着上也很平易近人,如果站在应隐身边,别人会以为是保镖。

  “宋总今天这么配合?”俊仪嘀嘀咕咕:“他还是挺讲排场的,今天好低调。”

  宋时璋到了车边,看到车里套着颈枕、蒙着口罩、披散着头发的应隐,一时间笑了一声:“你这算是全副武装,还是自暴自弃?”

  但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活化的应隐。这个女人每次出现时,无不是盛装打扮,即使素颜,也是干净清丽的。

  “我不知道宋先生是不是又安排了什么人来拍什么照片。”应隐淡淡地说:“车子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要是曝光了,我只能怀疑,是不是宋先生给狗仔扔了骨头。”

  “你为了有个清净的地方,每次收工,都要先开车去市内公寓演一遍障眼法,再换一辆车开到这里。这么不厌其烦,我怎么敢?”

  “宋先生没什么不敢的。”应隐客气地说,重振心神,抬起脸对他笑了笑,露出宋时璋熟悉的柔顺的一面。

  她还是争不过他,拼尽全力千娇百媚周旋,也不过堪堪自保。

  如果宋时璋真要她,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尚有勇气血溅当场,第二个问题却难了——

  如果宋时璋没要到她,一心要毁了她,怎么办?

  阳光晒在挡风玻璃上,花绿的光影,车内很热,应隐蓦地打了个寒颤。

  宋时璋的传媒集团随便设置一个议题,作为明星和作为女人的应隐,就会同时死亡。

  应隐的脑海里随便转出一个比如:“宋时璋婚变疑似因应隐插足”。

  一个被指认为小三的女人,无法自证清白。她是没有办法血溅当场的,因为那种毁灭,是一种悄无声息、却又如海啸倾覆般的毁灭,天翻地覆,不留生路。

  宋时璋把她看得很透。她的通透、坚韧、骄傲,都让她的恐惧变得很美丽,让她的伪装周旋很有戏剧性。

  他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八音盒里的娃娃。不停地微笑、旋转,即使心里在哭,也要笑。他承认,没有什么比应隐这样的女人,被永世凝固到玻璃橱窗里更令他愉悦。

  “你还在怕我。”他垂眸注视着她,隐约的探究:“为什么?他既然要护你,你应该什么都不用怕。”

  应隐的睫毛轻颤了下,从刚刚的心悸中回过神来:“谁?”

  宋时璋这一次没看穿她的茫然是真是假。他没回答,拉开驾驶座的门:“我带你去见一位朋友。”

  车子引擎再度发动,他才说:“你不用紧张,我不想惹商邵。”

  应隐怔了一下,语气不自然地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跟商先生只是一面之缘。”

  宋时璋笑了一笑,心里了然。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车子开了半小时,到了坐山望海的一片别墅群中,一个美丽的女人接待了她们。

  她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美丽,举手投足赏心悦目,身段极美,双眼含情脉脉的,很温柔地注视着与她讲话的人。见到应隐这样的大明星,倒也没什么讶然,可见往来中多有名流。

  应隐不知道宋时璋带她来到底是干什么。他们只是坐着喝喝茶,聊聊天,讲讲电影与趣事,至多不过半小时,就走了。

  山道间的柏油路是新修的,车子在花影树影间滑下,车内静谧无声。

  “她是我朋友的一个情妇,养在外面十几年,前两年刚散。清静了几个月,被我另一个朋友接着养了,那个朋友六十八岁,挺能耐的,让她怀了,不过还是没方导厉害,质量不行,一个多月胎停了。”

  宋时璋点了一支烟,降下点车窗,海边山林中有清爽的风涌入。

  “她这个别墅市值六千多万,她当一辈子的情妇也买不起。家里四个佣人伺候她,连马桶都要每天用棉签清理,一日三餐吃的用的,市面上见不到,做医美倒是她最小的一笔开资。有一回闲聊,她跟我算过,一个月的生活费差不多是八九十万,不算购物。”

  “她眼光很挑,一个月随便刷个一百多万是很正常的。是不是听上去觉得很多?一年也就一千多万,对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一千万,但对于另外的百分之一,一年一千万消费,算节俭。应隐,你算是见过世面的,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你应该很清楚。”

  应隐莫名觉得齿冷。

  她面无表情地问:“宋先生想说什么?”

  宋时璋一手搭着窗沿,掸掸烟灰:“人一旦习惯了哪种生活,就不容易出来了。她过着这种生活十几年,你让她拿着自己的钱,住个千八百万的小别墅,养两个佣人,一年买个一百多万的Chanel,交往个什么体院男生,或者小偶像,别说过不惯,店里碰见,以前的朋友们清场待遇,她只能在外面等。街上碰到,她连头都抬不起来。”

  应隐看也不看他:“那是她的选择,人各有志,宋先生不必教育我。”

  宋时璋沉心静气,为她的忤逆和倔强笑了笑:“陷在泥坑里的人觉得泥坑里很舒服,躺在云层的人,觉得云上很舒适,只有中间那一部份人,不上不下,向上爬,很辛苦,向下沉,不甘心。我白手起家,从中间爬到上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商邵,我惹不起,但我想告诉你——”

  他回眸瞥了应隐一眼,那一眼是看穿了、冰冷的一眼:“人不下贱也能活。”

  “宋先生!”应隐沉冷一声,反复深呼吸,克制着气息里的颤抖,斩钉截铁地说:“我说了,我跟商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他把你扔了的那枚戒指派人带回给我了,留给我一句话,戒指物归原主,人他要了。”宋时璋勾了勾唇,“你不知道这件事,你懂什么意思?你想养一只蝴蝶的时候,你也不用过问那只蝴蝶的意思。一只漂亮纤细的玩物,捏捏翅膀就半死不活的。”

  “商先生不会。”应隐倔强地说,太阳光底下,脸色难看的白:“他不告诉我,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举手之劳,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为难,让我感激他。”

  宋时璋蓦然笑了起来,烟灰扑簌簌地落:“应隐,我真是看错了你。我不该带你来见这个的,她好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我该带你去见另一个,她动心,喜欢,爱,只要人,不要钱,但我朋友觉得她是演的。”

  大概是觉得有意思,宋时璋越笑越厉害:“你知道吗,他觉得她装清纯,其实是打着扶正上位的算盘,所以他现在连人带钱躲得干干净净。”

  应隐安安静静地听完。

  她不是听不出他的讽刺他的暗示他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宋时璋。”她毫无情绪地叫他,“我再说一次,我跟商先生,只是一面之缘。”

  宋时璋敛了笑,轻踩刹车,将车在路边停下。

  他在这一刻无比认真:“你愿意跟我,我们明天就去领证,你想公开公开,想隐婚隐婚,财产不必婚前公证,从此以后在娱乐圈,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应隐连思考都未思考,只冷冰冰地、木然地问:“要是我不愿意呢?”

  “那就祝你的情妇之路畅通无阻。”

  “他不会。”

  宋时璋的笑深沉冰冷,但已经带着胜券在握的意味,刺眼而残忍。

  他一字一句地说:“他会。”

第19章

  程俊仪刚给自己煮了一碗面,端到靠窗的胡桃木吧台边,还没吃两口,瞥见车子回来了。

  抬腕看了眼小巧精致女士表,来回才两个小时不到,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俊仪一口面含在嘴里,一边细嚼慢咽,一边透过窗户,看着两人一左一右从车上下来。

  道别是很寻常的,她只看到应隐对宋时璋略略颔了颔首,宋时璋也就是勾了勾唇,彼此之间一句话都没多说,便分道扬镳了。

  过了会儿,SUV的引擎在院内响起,轮胎滑过花砖路面,摩擦声顺着坡道远去。

  俊仪一把扔下筷子,跑去接应隐:“宋时璋带你吃饭了吗?我做了番茄鸡蛋面……”

  声音戛然而止。

  应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坐着,正中午的阳光升得很高,短短的斜角照不穿门廊,应隐便一半沐浴在强烈的光照下,一半隐没在阴凉的影中。

  “你怎么了?他欺负你了?”俊仪的脚步放轻放缓。

  应隐像被她的声音惊醒,抬起脸来笑了一笑:“没有啊。”她语气很振作,一种若无其事的振作:“好困,又饿又困,宋时璋抠死了,饭也不请我吃,喝了一肚子茶水。”

  “咦,”程俊仪发出嫌弃语气:“他可真无聊。”

  “是啊,他可真无聊。”应隐一边说,一边换上居家拖鞋。

  她说话的时候才有笑容,不说话的时候,脸上就没有表情,目光沉坠着发呆。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俊仪没发现她的低落,撸起袖子。

  “我想先睡一觉。下午开始工作了,你联系下庄缇文,问问她考虑得怎么样,然后把时尚大典和星钻之夜的策划打印出来给我,剩余的时间,我要琢磨栗山老师的试镜,就不用打扰我了。”

  俊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脚步,一边听一边点头:“可是你才休息了四天啊。”

  应隐回眸笑了笑:“俊仪,还是工作牢靠。”

  俊仪还惦记着回去吃面,便没跟上去。应隐一个人上了楼,趴到床上闭起眼睛,脸枕在纤细的臂弯中。

  半开的窗户中,风送入花香鸟鸣,听着让人心神宁静。

  应隐静了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墨黑色的丝绒首饰盒。啪的一下,机括弹开,那枚近千万的戒指镶嵌其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她忽然什么都懂了,为什么不还她戒指,而买了一枚新的、价格更高昂的送给她。因为他要她斩断前缘,干干净净。

  什么“戒指物归原主,人他要了”,像某种征用,征用一件瞧得上眼愿意把玩的物件。

  还挺符合他们那种人做话做事的风格的,应隐幽默地想。

  应隐一骨碌从床上爬坐起来,将戒指套进纤长的无名指,继而举起手,伸开五指,迎着光反复观赏。

  这不是月光,这只是一枚戒指,没什么好收藏的,该戴着招摇过市,吃喝拉撒。

  她戴着戒指睡了一觉,被庄缇文的电话吵醒。

  “应小姐,我接受你的offer,请问什么时候可以上班?”庄缇文开门见山地问。

  “你家人和公司都已经处理好了?”

  庄缇文在电话那端笑笑:“是的,我已经跟陈总办妥离职手续了。”

  本来一个小小的公关专员,既不可能挂在董事办的人事架构下,辞职也不可能受到陈又涵的关照。但应隐没有职场经验,不太了解这种集团大公司的人事框架,因此完全没有生疑。

  陈又涵听说她舍了董事办,去给明星当助理,也是有点啼笑皆非:“你怎么说服你爸爸的?”

  庄缇文歪了下脑袋:“反正不感兴趣了就随时回来咯。”

  “你又不是商明宝,平时精打细算的小姑娘,让你心血来潮一回也难。”

  商明宝是商家最小的千金,大概是这个宇宙里最快乐的人,无忧无虑,一心隐姓埋名式地追星打榜,拿庄缇文跟她比,多少有些跨物种。

  “我只是觉得她的offer很有意思,我感兴趣。”

  庄缇文回着,两手撑在办公桌上,边看陈又涵签批她的离职流程,一边说:“而且我爸那个人你也知道,什么事都听商邵哥哥的。”

  “你爸还去问过商邵?”陈又涵抬眸:“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就是说‘可以’。”

  陈又涵流露出一丝悠然兴味,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闲聊似地问:“那天宴会,听说你还帮她拦了回宋时璋?”

  “她让我保护她的么,”庄缇文忆起这件事:“刚好宋时璋要房卡,我就拦了。好险,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很努力才拦住的。”

  陈又涵点点头:“你原来在我这边,做事随心所欲无所谓,现在是给别人当助理,记得收敛低调,凡事从你老板的角度考虑,别帮她得罪人。”

  “哇哦。”庄缇文歪头笑笑,“你说的话跟商邵哥哥一模一样。”

  “不一样,”陈又涵勾起笑,“我是在教你做事,他是在警告你别给另一个人添麻烦。”

  “嗯?”庄缇文没消化,但陈又涵高深莫测,不跟她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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