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州大人
乐善果断把递出去的喜糖给下一个人,叫黑皮接了个空,嘴里怼他:“女人做主也好,男人做主也好,首先你得能结婚有爱人,不然做谁的主?做你自己的吗?”
工友们忍不住憋笑,光棍可不得自己做自己的主嘛。
以前他们车间就数乐善和黑皮是婚姻困难户,因为体格差异太大,还有黑皮眼光高的原因,大家都没想过撮合他们,现在乐善麻溜地解决了个人问题,倒显得黑皮更加形单影只光棍汉一个了。
面对众人异样的眼神,黑皮脸色胀红,感觉他们都在嘲笑他娶不到媳妇,便硬着头皮说他已经相看好了对象,很快也能请大家吃喜糖。
大伙的目光顿时变了,惊讶地开始恭喜他。
黑皮面上强撑着接受,并给乐善一个得意的眼神,其实心里虚得很。
他担心有人揭穿,偏偏乐善中午去食堂打饭时,就听一同排队的工友小声说起这事。
“他哪有啥对象,之前我们那片的媒人给他说个有点毛病的姑娘,他还嫌弃不要,想找长得好又个儿高的,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乐善:“赖□□想吃天鹅肉。”
工友一拍巴掌,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说话间,队伍走到尽头轮到她们了,乐善一下从挎包中拿出四个饭盒,看得工友直咂舌。
“你这也太不容易了,一个人要养活一家子,你得让你男人也出来工作,这样才能轻松点。”
乐善笑了笑,拿出平常两倍的粮票,让师傅打满四个饭盒,没说其中有一半粮票都是她‘男人’给的伙食费。
时仲父子俩在她家避难,顶了赘婿的名头,也不能白吃白住,每月的家用都是要交的。
打完饭,乐善告别工友,加快步子回家,在小楼院门口被无事闲磕牙的老阿婆叫住,夸时仲:“我瞧他一上午都没闲下来过,不是扫地擦桌整理家什,就是烧水端茶伺候你娘,勤快着嘞。”
乐善谦虚几句,进门一看,家里果真焕然一新似的,好像到处都闪着光,布灵布灵彰显着某人的努力。
“你回来啦?”时仲从自己屋出来,脸上闪过喜色。
乐善取下挎包递给他,“嗯,饿了吧?先吃饭。”
因为两位长辈的特殊性,两人吃之前先各拿一盒饭去喂他们,之后才坐到一个小桌上吃自己的。
饭后乐善还要回去上班,时仲非常自然地接过她的饭盒,准备和其他三个一起洗。
以往这些活都是乐善做的,现在有人帮她分担,感觉还不错。
走之前,乐善叮嘱道:“帮我看着点我妈,粮食都在她屋里的橱柜上放着,晚饭你看着做。”
说到这里,乐善突然想到他会做吗?做饭跟揉馍馍可不一样,不然还是她回来再做吧。
“我会的,不会可以学。”时仲一脸认真。
乐善觉得第一次她看着点比较好,便又改口道:“那我下班回来买点猪碎骨,晚上咱们煮猪骨汤贴饼子,到时你做着我看看。”
时仲听到猪骨汤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明白这是乐善在特意照顾他父亲呢。
“好,我都听你的。”
以前乐善都听她妈会这样跟她爸说,没想到有一天也有人会说给她听,心里头不禁美了一下。
下午再上班,碍眼的黑皮请假不在,车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许多。
就是半道有领导来巡查,从主管记的考勤表上看到黑皮屡次请假的情况,有点不太满意,当场给黑皮画了个叉,这个月的奖励没了。
他们食品厂福利不错,每月除了应得的工资外,月底往往还会有些奖励,大都是厂里与其他厂通换的各种票据物资,非常受大家欢迎。
但前提是你得表现良好,工作努力,不然啥也没有。
黑皮人不在,也没工友给他说情,这月表现只能得个差等。
而乐善因为三天婚假没用完就积极地赶回来上班,加上之前工作认真章 完成率高,被领导打了个优,作为典型表扬一番,有机会评选本月的先进分子。
乐善并不骄傲自满,领导走后她依旧老老实实地做着活,简单的硬纸片在她手里翻着花,飞快成型。
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乐善提前一步完成自己的任务,等到下班铃响,立马拎起挎包往外跑。
和她一样跑的人不少,大家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急急忙忙赶到副食品店。
今天副食品店供肉,量不多,先到先得。
乐善跑这么快也是担心买的人太多,到时来晚了连猪骨都被抢光了。
抢肉的时候,她的大体格子再次发挥威力,于众人的嫌弃抱怨中轻松挤上前,买了两斤猪骨。
看她没动一点肥肉,其他人瞬间没了火气,特别友好地给她让路出来。
顺利买到想要的东西,乐善又在店里转了转,看到蔬菜摊上有胡萝卜,也称上几根,回家煮胡萝卜猪骨汤,再贴点玉米饼子,想想那味道就流口水。
可惜不能天天这样吃,乐善遗憾地扒拉着这月剩下的粮食供应,提上猪骨和胡萝卜大步回家。
这次回来乐母竟然是醒着的,时仲正在陪她说话,两人看起来相处得不错。
时仲看到她立即站起来,主动接过菜收拾,乐善在一旁不插手,只口头指导他怎么做,慢慢将这顿饭做起来。
乐母在屋里听着看着,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望着门口瞧得目不转睛。
那些烦心的事,乐善和时仲默契地都没跟她说,在她面前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有些事想瞒是瞒不住的,比如时父明明腿伤还没好,怎么突然从医院转到家里了,比如饭后伍叔摸黑过来,透露已经将时家的隐患解决了。
前一个还好遮掩,后一个由于被乐母听个正着,在她的追问下,他们不得不把情况解释清楚。
好在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并不需要她担心什么。
伍叔自知失言,只说了一声事情解决就不再讲了,等乐母撑不住睡去,几人转到时仲那屋,他才再次开口。
“我托朋友找到那个平头和他们领导,大家坐一块吃了顿饭,再由我几个战友帮着说和,医院那事儿算是了了,时家他们也不打算揪着不放。”
乐善和时仲听了对视一眼,心中大喜,但伍叔讲到这里,话音一转说了个但是。
凡事都怕但是,两人的心立马又跟着提起来。
伍叔喝了口茶继续,“但是他们有个要求,放过可以,但不能就这样放,否则跟其他人没法交代。”
“什么要求?”乐善着急地催促,时仲则神情忐忑地等待着。
“要求就是时老弟得去扫大街,以示他们改造后的成果,时仲因为年纪小又跟了你,头上有烈士遗属的名头,他不用去,他爸却不行。”
时仲脸色变了变,父亲腿都断了,人也傻了,怎么去扫大街?
乐善也在想这个问题,那些人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不会让时父拖着养好伤变清明了再去干活的。
伍叔叹道:“我当时推不掉,只能争取个能替代的机会。时仲,你愿意替你爸去扫大街吗?”
让昔日的大学教授/名门之子扫大街,其实多少带着点侮辱性的味道,但比起被抓走下放到大西北,以后前途渺茫生死不知,扫大街已算是极好的。
因此时仲并不排斥,干脆利落地点头。
“我愿意,我去扫!”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想不到吧,我们男主要去扫大街hhhhhhhhhhh
不过扫大街只是暂时的,好歹没有去扫厕所对吧?
其实本来打算让他扫厕所的,但是感觉这个太有味道了,还是留给黑皮小反派比较合适。
*
第8章 去世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伍叔拍着时仲的肩膀夸赞。
最后给时仲留下一个去执法大队报到的时间,他便起身告辞了。
时仲掏出几张大团结塞进乐善手里,示意地看了眼快要走远的伍叔。
乐善瞬间会意,拿红纸皮包一下,追上伍叔塞给他。
伍叔推辞不要,乐善劝他说这是时仲的心意,他家还有些老底,不缺这点钱,而伍叔请客吃饭肯定花了不少,本就是他帮他们办的事,没有再让他花钱垫付的道理。
“叔收下吧,不然他心里不安。”
伍叔推不过,最后只肯拿一半,另一半让乐善收着,也不用还给时仲。
“你是一家之主,不说让你能拿捏住他,起码这管家经济大权得掌握在你手里,知道不?”
伍叔走前偷偷向乐善传经,说的煞有其事。
乐善听得咧开嘴笑,“叔讲得好有经验,咋不给我找个婶儿呢?”
“叔单身,叔骄傲!”伍叔白她一人,背着手离开。
乐善再回去时,时仲正在屋里帮时父洗脸刷牙,时父乖乖地任他摆弄,眼睛没有焦距,像个木偶娃娃。
时仲耐心地忙着,没有发现身后乐善正倚在门框上看他,直到他将父亲打理好送上床休息,转身准备出去倒水时才忽然发现她。
“姐,有事吗?”时仲端着水盆停在那儿。
乐善顺势让开路,见他没什么异样,心中那点担心没了,安慰道:“扫大街那个……虽然不算啥好活,但总归算是份工作,咱先过去占住坑,等以后再找机会换好的。”
时仲点头,“我懂的,姐。”
乐善看着他倒完水回来,又说既然事情解决了,以后就不用再拘着时父在屋里,出太阳的时候可以带出来晒晒暖,说不定能对他的情况有帮助。
时仲再次点了点头,脸上乖巧得让人心疼。
乐善不免又叮嘱上一句,“过两天那边报到,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不然不太放心。
时仲抿起笑,“好的,谢谢姐。”
乐善不在意地摆摆手,想说的都说完了,跟他道声晚安,回屋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床上一直昏睡的乐母突然醒了,弄出的动静惊醒乐善。
她赶紧爬起来拉开灯,问母亲是要上厕所,还是渴了想喝水。
乐母精神头很好,先让乐善扶她上了回厕所,然后跟她说:“妈想喝红糖水,你爸跟我认识那天,话都不会讲,只拼命给我倒红糖水,害得我跑了好几趟厕所,差点丢人。”
话说得很嫌弃,语气中却是毫不遮掩的回念和甜蜜。
“还有你哥,小时候也最喜欢喝这个……”
在乐母的叙说中,乐善察觉到什么,红着眼眶将红糖从橱柜里找出来,用煤炉子上一直热着的水冲了一碗红糖水。
乐母捧着碗一点点嘬饮,喝完后满足地舒口气,那些陈年往事也讲得差不多了。
她指使乐善把她压箱底的那套衣裳拿出来,那是当年她嫁给丈夫时穿过的,她想穿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