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央
莫星云喝了一口汤,说:“你也该放下了……我还是觉得,当初根本没必要插手南国的事。你只要正常地上你的学,考你的大学。你是为了她学医的,现在你不是根本没当医生吗?说难听点,她的人生关你什么事呢。”
莫乌莉已经不再吃了,抱起手臂,戴着墨镜。她弯了弯嘴角:“亏你有脸说,只有男的才会这么厚脸皮吧。”
“是吧,”莫星云飞快地承认了,把脸埋在面汤碗里,“就是因为厚脸皮,所以我们才能像蟑螂一样生命力顽强。”
“女人也是忍耐着跟蟑螂交-媾活下去的。”
“没准还会享受,这个世界早就烂成一团了。”
最后是莫乌莉刷的卡,莫星云想摆哥哥派头,她没给他机会。两个人走出店外,外面艳阳高照,一片暴晒。
莫星云抬起手,不说拜拜,转身走了。
莫乌莉开会的地点离周聿澍家很近,周聿澍刚好也在国内,干脆两个人一起回家探亲。
周聿澍已经运动员退役,但现役时期就经常世界各地飞,朋友也遍布全球。像他这样的家世和人生经历,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坐办公室上班。他也不需要。
最近,周聿澍在捣鼓什么原创潮牌,从朋友里挑了几个设计师,他自己也参与,准备设计出爆品。他在社交账号上有一些粉丝。
周聿澍拿设计图稿给莫乌莉看,莫乌莉不予置评。周聿澍兴冲冲地跟她描述自己的蓝图,讲自己欣赏的欧美歌手和相中的韩国组合,他会尽量进行商务联络。
莫乌莉说:“加油。是你的话,肯定可以的。”
周聿澍很开心。
然后他们做了爱。这个话题没有后续。完事以后,莫乌莉走到浴室洗澡。浴室恒温且保湿,甚至还有电视屏幕。但是,她闭着眼仰头,让花洒中的水从头顶喷落。
躯体静悄悄地伫立着,有工作,有丈夫,有足够多的钱,有健康的身体。一切都很好,好得令人羡慕。可是,时不时地,尖叫的念头会突然从七窍里钻出来,只有用冷水压下去才能阻止。
好无趣,好空虚,好无聊。好想大叫,好想窒息,好想死死碾压什么东西,好想狠狠毁掉什么人,好想看到谁崩坏的表情。
这是一种过于极端的想法,莫乌莉很清楚。她并不是真的要做这些事,她只是……只是需要握紧这样的权力。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周聿澍家有不少房子。
在市中心,他家有一栋带花园的公寓。莫乌莉见他家长就是在那,一看到那栋房子,她就喜欢上了那里。结婚的时候,莫乌莉提到了那里的房子,周聿澍成功把它要了过来。但是住进去以后,莫乌莉就发现打理院子非常花钱,性价比很低,所以之后又卖了。
这一次见面,他们约在了一间山上的别墅。莫乌莉还是头一次去。
室内装潢很有设计感,莫乌莉很喜欢。
后来离婚时,她要了这里作为补偿之一。虽然离婚冷静期就住进来,发现交通不便后又挂出去了,但价值还在上涨,所以还是没急着卖。
事实上,莫乌莉和周敬如关系不错,是平时能一起去健身房的关系。他懂的很多,什么都能聊两句。一开始,莫乌莉对他没兴趣,但是,万一离婚,没准能通过这个人帮忙多分点东西。周敬如想知道周聿澍的消息,莫乌莉透露给他,就这么简单。
渐渐的,私底下,周敬如也喜欢和她在一起。他们一起去参加读书会,也去了企业的踏青,私下吃过几次饭。
但是,每次当着周聿澍的面,周敬如就要下意识装出不熟的样子。莫乌莉想,这种诡异的避嫌和自作多情是有点小恶心。
在家聚餐中,周家的武则天又和家里没地位的男主人闹了不愉快。周敬如和周聿澍的妈妈是绝对的女强人,在家和职场都说一不二。他们吵架,惹得好不容易来吃顿饭的三个晚辈尴尬。
结束晚餐,周聿澍要去父亲那里,由周敬如开车送莫乌莉回去。
周敬如和莫乌莉聊天,他最近在头疼董事会周聿澍投票的事,一点都不出莫乌莉所料。实际上,他根本不用操这种心的,因为周聿澍并不是在针对自己哥哥,周敬如的担心是典型的一己之心度人之腹。不过,她也没必要点明。
他没有直接送她回去,而是一起兜了兜风。莫乌莉轻轻靠在车窗上,默默往外看。
开到了一座山上,周敬如下车散步,莫乌莉也跟着走下去。从山上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头顶的星星美得令人屏气凝神。这里是更私人的地盘,不会有其他游客,也不会有层峦叠嶂的帐篷。
那天是9月26日,周敬如向莫乌莉坦露心迹。说实话,莫乌莉有点意外,她实在没有刻意做什么,可能是基因作祟,他们兄弟DNA里刻着同一种取向。
身穿一袭黑的男人和女人站在山顶的观景台,外面是一望无垠的星空。他站姿挺拔,双手插在口袋里,浑身透着从未受过巨大挫折的骄矜。夜色中,她幽静的脸异常的诱人。
周敬如有过不少感情经历,绝大多数时候,对方都是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他认为她也一样,他说:“虽然我不相信爱情,但我感觉我们是灵魂伴侣。”
莫乌莉有些困惑地笑了,她的所有情绪都很美,美的东西常常让人忽略表象下的实质:“你觉得我爱你?”
周敬如欣慰地点了点头。
无缘无故,她想起了南国的话。
南国想陪妈妈一起生活,说“我爱妈妈”,然后被莫乌莉冷嘲热讽的时候,她支支吾吾地说:“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南国曾经向别人控诉过莫乌莉:“她很冷血,没有心,也不会爱人。”
南国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有些事就算跟莫乌莉说了她也不懂。这不是她的错,她天生就很迟钝。但没关系,我爱我妹妹。”
爱是什么?
听到她的提问,周敬如十分笃定,有理有据地说道:“你嫁给了聿澍,但你还是愿意帮我。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能给你带来危险。你把我的利益置于自己之上。这不就是爱吗?”
莫乌莉望着他,狐疑不决,不明所以地问:“是吗?”
“嗯,”周敬如回答,“这就是真正的爱。”
她在思索。视线慢慢移动,落在他身后,不过,那不是在欣赏夜景,只是单纯的放空而已。像是踩踏雨后打湿的沙子,水会从浅滩下渗透而出,更多的回忆随之涌现。但是,这一次想到的不是南国,而是别的人。
“怎么了?”周敬如温柔地询问。
爱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算不去想,她也活到了今天,活得好好的……是这样吗?之前的她一度非常想死,南国死的时候,她已经认定了这世界乏味透顶。后来消磨了一段时间,然后,她是怎么坚持到今天的来着?
“嗯?”莫乌莉回过神,露出毫无破绽的笑容,“没什么。”
三个月后,在冬天,莫乌莉向周聿澍提议离婚。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私奔(7)
“喂?”
“喂, 喂喂?是莫乌莉?真的是莫乌莉?”
“是我。”
“啊!真的没想到,你还会再联系我。你还记得我吗?”
“潘朵然,我们不是在微信上聊了才打电话的吗?”
“对哦!我们真的好多年没见了吧?”
“你怎么到少数民族地区去了?今年过年回来吗?”
“哎呀, 田亦在这边医院有了编制嘛。田亦还要值班,应该很难吧。我真的好久没回去了,和以前的朋友都联系得少了……”
“……”
“……”
“好可惜啊, 我还想约几个朋友聚聚。”
“咦?真的?易——”
“嗯?”
“你打算跟易思违见面吗?”
“他现在在做什么?”
“还不是老样子,没改行就当医生呗。他现在好像在私立, 不是莆田系那种。我们也很久没联系啦, 他和汤祁乐好像还有一起吃饭, 但估计也少。毕竟都很忙。”
“嗯……”
她知道潘朵然没再跟他联络, 不然, 指不定就会打草惊蛇。
“喂您好,这里是探风调查公司, 您有什么业务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你们负责什么?”
“这可多了。商业调查和婚姻情感类调查都有,商务调查又分……哎呀, 您先说是私事还是公事吧?”
“是私事。”
“甭管抓小三还是找宠物,小姐, 只要给钱, 我们这里都干。”
“我想查个人。”电话那头传来翻书的声音,足以令人想象到其优哉游哉的姿态。
莫乌莉坐在阳台上翻杂志, 下午要去拜访教授,秘书发消息给她,说已经挑选好了礼物。
过年之前, 莫乌莉完成了三件私事。其一是去拜访了国内大学本科时的教授。当初她也进过实验室, 临时退学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 后来有发邮件道歉, 但面对面也是久违了。教授还是很爱开玩笑,对她的打拼和专业都很豁达,患过一次胃癌,人眼看着老了不少。
第二件则是和周聿澍再一次去了民政局。冷静期政策出台后,时隔一个月才能正式离婚。
面对面向周聿澍提离婚的不是莫乌莉。她率先找了周聿澍的妈妈,向他妈妈表达了这个意愿。周聿澍的妈妈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态度,事实上,面对大部分事情,这位“武则天”都不会明显表达支持或反对。这个儿媳妇的存在有利有弊,但是,跟她谈过一次后,周聿澍的妈妈就表示:“离吧。”
莫乌莉开的条件有点多,虽然她隐藏了自己的迫切,但是,对方还是爽快到出乎意料。
看透她的惊讶,周聿澍的妈妈解释道:“你是很有主意的人,一开始我就知道,聿澍把控不了你。”
莫乌莉很谨慎:“那您也不至于这么大方。”
“说直白点,我不想得罪你,”周聿澍的妈妈压低眼镜,顶起眼黑来看人,相当有压迫感,她颇具傲气地笑了一下,“我有预感,你将来还会往上走。到时候记得点我的人情吧。”
至于第三件私事,那不用她亲自去做。私家侦探会替她完成。
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里,易思违看起来像他又不像他。
没变的地方是外表,帅,帅得令人垂涎欲滴,这张脸就算拿相机从下往上怼着拍也是帅的,身材比以前瘦了些。某些方面上,投胎比努力重要得多,三十左右还看着还像二十岁。
变了的地方太抽象。莫乌莉滑动屏幕,依次浏览照片。其中一张是横向的,莫乌莉没有使用翻转功能,而是歪着头,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
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对着手机,她不由得发出声音,自言自语:“Jesus,你过得很辛苦吗?”
冬季严寒,万物衰败。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莫乌莉拎着新买的龙舌兰,带着香烟和笔记本电脑,开车出去。
停车后,她下车买了点东西,提着塑料袋上车,然后戴上眼镜,坐在车上处理工作邮件。莫乌莉敲着键盘,决定足够赚得整间公司盆满钵满的公务,时不时对瓶灌进一口龙舌兰。高浓度的酒精从食道中爬过,抵达胃后翻起浪花。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缭绕中,莫乌莉抬起拿烟那只手,用无名指轻轻按压耳后的眼镜腿。
电脑右下角浮起消息提醒。
她盖上电脑,摘掉眼镜,从包里取出一副小巧玲珑的望远镜。
莫乌莉打开车窗,任由香烟制造的白色颗粒散去。她拿着望远镜,终于从照片以外的地方看到易思违。
按照私家侦探的说法,他没有伴侣,没有家人,朋友也少,独来独往,才转到私立医院没几年。莫乌莉不相信,不过,就算不是这样的汇报结果,她也会将信将疑。莫乌莉基本不信赖任何人。
她用望远镜看到易思违下车。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是短款,太短了,以至于露出底下的灰色卫衣,下身是黑牛仔裤和运动鞋。这种不修饰的感觉实在有欺骗性,光看打扮,被误认为是大学生也不奇怪。
易思违戴着口罩,一副很困的样子,睡眼惺忪进便利店。
走路要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