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配影
宁染是在睡梦中会突然惊醒的人,在慌乱中醒来,和白天笑嘻嘻又明朗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祁昀在深夜中握住她惊慌乱抓的手臂,抚摸她的发顶,细密地亲吻她的额角让她逐渐冷静平和。
宁染在安静中抬眼看天花板,她难以再次入眠,有时会因为胸口的发闷而提出质疑,“祁昀,我们真的合适在一起吗?”
祁昀往往并不着急回答,他会有一点伤心地亲吻宁染的眉眼,或者摩挲她吐出伤人言语的双唇,“你怎么会这样想?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那是对于宁染来说过于温柔的人,像是柔软的羔羊或者其他什么与美好挂钩的事物,祁昀伤心地低声询问的姿态会让宁染感受到自己的可恶。
同样的,宁染也没有办法告诉祁昀她不止一次尝试远离,并且在祁昀因为她的疏远而表现出伤心后寻找到新的游戏。
那是一种模糊的愉悦,确认了自己在别人人生中的重要性。因为她而受到伤害的羔羊一步一步靠近她,在和她拥抱时给予她温暖,无所知觉地舔舐伤口。
这才是祁昀应当警醒的疼痛。
宁染越是喜爱他,越是认知到应当分离。
此刻的宁染并不介意让祁昀更清醒一点,“既然你这么痛苦,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她知道祁昀准备说什么,帮助他将这个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宁染看到青年停顿几秒,就好像他精密运转的大脑也有停止工作的时候,他手握得很紧青筋起伏,是紧绷的姿态。
宁染紧盯着他,直到他开口。
“我确实是来告诉你,我要搬离这里。以及我们已经分手这件事。”
祁昀是比宁染更有仪式感的人。
当初也是祁昀一遍遍问宁染,与她确认,“我们是在一起了吧?”
即使宁染这样总是逃避和推脱的人也忍不住认真回答他,“好呀。”
现在,宁染也依旧没有敷衍他。
她弯了眼睛,露出真挚的笑容,“好呀。”
*
宁染以为自己会因为祁昀的搬离而伤心,至少对她来说祁昀确实早已成为了生活中过于熟悉的一部分。
房屋中带有祁昀气息的物品被打包带走确实会显得有一点空荡,但宁染觉得还可以忍受。
而这件事真正的受益者——罗莹本人很是满意。
沸腾的火锅,摆放整齐的牛肉,虾滑,以及切得有点过厚的土豆片和洗干净的蔬菜。
没有比在寒秋时节在家里吃一顿温暖的火锅更舒服的事。
“我们开瓶酒吧,高中以后我还没在朋友家过夜过呢!”罗莹兴奋得像是个明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呵,”宁染想起家里的好东西,柜子里留有两瓶酒,之前因为度数略高而被祁昀禁止打开,现在她从落灰的柜子里取出这瓶瓶子十分好看的酒,“挺贵的,喝不喝?”
罗莹吹了声口哨。
两人关系实在是要好,白天在一起上班,晚上相聚也有话说,从顶头上司王部是不是偷偷染发了,到董事长的口音太重每次开会都听不懂讲了什么,以及最近的小姑娘订的剧本越来越难写,工业糖精她们现在都不爱看了,就喜欢在正剧里扣细节糖。
两个产不出高级糖的姐妹抱头痛哭,有一种江郎才尽的悲伤。
话题最后还是会绕到祁昀身上。
两人终于分手,罗莹反倒收敛了以往对祁昀的指指点点,“分手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他提出来的?”
这将对接下来两小时她的发言侧重点至关重要。
宁染回答,“祁昀主动说的。”
罗莹用手捂嘴,避免露出过于发自内心的笑容,“我和你说什么来着?这种冷傲的男人最不可靠,找男人,就是要看他和陌生人是怎么相处的,那就是他失去激情后对你的态度。”
“你看祁昀那个对人总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你说他对你温柔我是不信的。”罗莹摆手摆手,虽然母胎单身,但有种看透了世间爱情的沉稳。
宁染认真思索,“可是,算是我逼着祁昀说分手的,你知道他性格傲气,很容易上激将法的当。”
“我的天呐,”罗莹说,“还好宝宝你聪明让他先说了分手,今天他能上激将法这种小儿科的当,明天就能被人骗得团团转成为穷光蛋。你不是逼着他说分手,你只是合理规避了风险,你是有大智慧的人。”
真正的姐妹,显而易见的双标,驰名双标。
宁染为姐妹的对人不对事表示感谢,“还是你残酷。”
宁染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种缺德性格的维持是不是和罗莹的双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罗莹与宁染碰杯,“有我是你的福气。”
两人一个没有了祁昀的监督,另一个没了爸妈的约束,一整晚高兴得像是过年。
代价就是第二天宿醉的两人面色比鬼还要白。
领导开会的时候宁染与罗莹也团在一起,像是两只难以分开的麻雀。
这两人一聚在一起,王部就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种他偷偷染发又被人揪出来的心虚。他不知道昨晚已经被人探讨过了。
“那这次活动还是宁染和罗莹一起吧,年轻同志就是要多展示自己积极活泼的一面。”
宁染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大,终于看清手中会议内容中并不起眼的一项。
【男男女女向前冲:水上实境闯关节目】。
啊?这个公司自从因为短视频火了之后,就开始不择手段了啊。
王部说,“争取赢一台冰箱回来,放咱们办公室。”
作者有话说:
有一只白团团撞入宁染的怀里,宁染把白团团举高高,“是受伤小羊!”
祁昀(狗狗耳朵竖起来):“是牧羊犬!”
第17章 跑
母亲林霞打来电话的时候宁染正在厨房学着做菜。
手机摆在桌上,平板电脑支撑在砧板旁边,播放着虾仁滑蛋的做法。
宁染学做菜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这个菜好不好熟,而不是做出来好不好吃。
刚把虾仁炒熟林霞就打来电话,宁染将虾仁盛到盘子里,用指节开的手机,“怎么啦?”
宁染手机开的免提,能听到这边哗啦哗啦的炒菜声,“做饭呢。”
“你在炒菜?”林霞明明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但她还是要这样客套一番才能提起话题,“那我就少说两句。”
宁染将鸡蛋打进淀粉水里,知道她并不会仅仅只说几句。
“你看,你现在这么大了,饭菜依旧做不好。”林霞絮絮叨叨,“之前让你学做饭也不好好学,现在忙成这个样子费时又费力。”
无论是怎样的事情,林霞的话题都能延伸到同一个话题。
林霞说,“直接找个会做饭的男孩子多省事!”
宁染说,“我挂电话了。”
林霞哎哟了一声,“我前两天发给你的照片你看了没?小伙子是警察,也是你们那个市上班的,人长得精神得很。”
宁染笑了一声,“警察那么忙,还有时间给我做饭?”
林霞被宁染一句话问住,抬高声音,“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工作几年都没对象,爸妈着急得很。你知道国庆有你多少同学结婚么?”
宁染的小学同学她爸妈记得比她更清楚。
宁染的虾仁滑蛋炒好,已经装盘,去看电饭锅里的小米粥煲得怎样。
宁染不说话,林霞依旧在试探,“那你们公司那个男孩怎么样了?和你成了吗?”
林霞模糊地知道祁昀的存在,不过在她的认知中,这个男生要么是宁染拿过来搪塞她的,要么是好事没成的程度。这两年疫情防控她不便过来,没见过祁昀,也没从宁染嘴里撬出来过什么消息。
“前段时间分了,”宁染说。
林霞这下安静了半分钟,终于对祁昀的真实性有了感触,“为什么分了啊,一个公司不是挺好吗?”
宁染已经有些隐隐的不耐烦,“性格不合。”
“你还能性格不合?”在林霞眼中她女儿性格又乖又听话,根本不会在这方面出问题。
她话刚说完,突然尖叫一声。是那种突然被针刺痛一般的惊慌,“是不是因为秦放?这段时间天天都在播他演的电视剧!”
宁染还没回答,林霞就已经厉声斥责起来,“你可是好女孩,不要和那些水深得摸不清的圈子打交道!”
又是一通没有意义的对话。
大学时候林霞为了防止她再和秦放那种她拿捏不住的男生在一起而各种叮嘱,上了班后却要她立刻结婚生子,“正常地生活”。
宁染耐心等她说完,然后开口,“知道了,我饭做好了,我去吃饭。”
宁染放轻声音,林霞也跟着放柔声音,“去吧去吧,多吃一点,天天忙得都瘦的。”
挂掉通话。宁染松一口气。
不应该和母亲说祁昀的事的。宁染有些后悔。
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喜欢在客厅里的小桌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电视里正放着秦放演的仙侠片,青年闭眼在冰雪之中打坐,银发的师尊强大又威严。
很神奇的一件事,明明父母的年纪更大,但是他们似乎总能把孩子相关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宁染根本没有印象的小学同学他们能叫出名字,宁染能心平气和看电视剧的人他们却如临大敌。
电视剧里容貌俏丽的女主角正在问师尊心中有没有她。
师尊并未睁眼,“既已断情绝爱,又怎能牵挂于你。”
女主角立刻笑得明媚,“你断情绝爱后没我,是因为我便是你的情你的爱,对不对?”
宁染扒拉了一口虾肉,觉得十分丢人。倒不是她对女主角的说法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女主角和当年死缠烂打的自己过于相似。而这部电视剧的编剧为了剧情的发展,自然也会虐女主几集然后让男主动摇心痛的。
宁染一直是个不争不抢好脸皮的人,每每想到少女时期的那段回忆就觉得十分羞恼。
这使得宁染只要回忆起高中的记忆就条件反射地觉得丢人懊恼,这种情绪吞噬整个高中,成为她不愿意触碰的回忆。
*
如宁染猜测,“男男女女向前冲”这个活动的参与者都是年轻人。
公司为了在抖音上发一些显得公司很有活力,很积极向上的短视频吸流量,让年轻人付出了许多。
宁染与林霞的通话虽然并不愉快,但她还是听进去了林霞所说的“夫妻两人在一个公司也挺好的,事少”之类的说法,她今天的视线忍不住向男同事那一群瞟过去。
该说不说,宁染的两段恋情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无论是祁昀还是秦放,脸和身材都是一流的。宁染看向这些男同事的时候,心中只感觉到平静安详,想和他们好好工作,一点恋爱应该有的悸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