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拉栗
柏泽清在这一刻真正痛恨起自己的冷漠。
林颂音说的没错,他看起来似乎对所有人都温和,以礼相待,但是这是他冷漠的方式。
谁都没有走进过他的心。
他是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林颂音会说她不想吃他的蛋糕,为什么她明明没有见过他的护照却知道他的生日快到了,还有为什么,在他以为的第一次见面时,她看向他的脸后迟疑了两秒才露出了笑容。
这些,柏泽清从来没有想过。
他们见过的。
那是柏泽清第一次在江市过生日,虽然那一天并不是他的生日,但柏泽清还记得关于那一天的很多事。
柏泽清从尘封的记忆里,撕开与那个小小的林颂音有关的页面。
柏泽清发觉,自己竟然还可以记得他从欧式铁门的缝隙中端出蛋糕时,林颂音看向他的眼神。
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可能记忆中的林颂音的眼神,也已经是柏泽清以现在的情感加工而成的。
但是,他还是很心痛。
那一天,柏泽清的怜悯只为她停留了一刻,在他之后的人生里,他鲜少想起过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身上沾着泥土,眼神很倔强的小女孩。
所以,现在他被惩罚了。
他开始遭到薄情的报应了。
过去纷杂的记忆开始无情地攻击着他。
等到柏泽清有所反应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回国的飞机上。
下了飞机以后,柏泽清慌乱地给林颂音打去电话,对面却显示已停机。
停机……
柏泽清知道林颂音现在一定不会住在御林别墅。
或许,她住在和许见裕的家里,柏泽清自虐地想到。
唯一一个能告诉他,林颂音在哪里的竟然只有易舒语。
【她在哪里?可以告诉我么?】他给易舒语发去消息。
没想到,易舒语回得很快。
【可以,但是先打钱。】
【多少?】
易舒语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但是她一时还没想好开多少价,于是回了一句:
【先欠着,她这个点在江大上课呢,你不知道吗?】
柏泽清收到消息以后,拦上一辆的士,直接去了江大。
临近傍晚,暗红色的夕阳笼罩着江大的校园。
柏泽清就站在校门的对面无声地等待着。
过了一刻钟以后,陆陆续续有大学生结伴走出校园。
柏泽清始终注视着江大的校门口。
他不知道林颂音会不会在学校吃晚饭,又或者她已经去了图书馆,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总会等到她的。
只要她出现,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他是这时才知道,其实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让自己来看她的理由。
易舒语还在这边犹豫,要不要把柏泽清回来找林颂音的事告诉她,但是她又想给林颂音一点惊喜。
她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把和柏泽清的聊天截图发给林颂音,又看到那天和林颂音见面时,解锁的时候不小心拍到的林颂音手覆在腰上的照片。
她突然玩心大起,想先送柏泽清一个惊喜。
她笑着将那张照片发过去。
【忘了跟你说,她好像怀孕了。图片是不是还看不出来?】
柏泽清低下头,夕阳漫过了头顶的树梢,点开了易舒语发来的照片。
在看到那行字以后,他又开始听到耳朵里传来的嗡嗡嗡的声音了。
“她好像怀孕了。”
柏泽清再一次将自己陷入了可怕的绝望的境地。
林颂音怀孕了。
柏泽清从没想过林颂音会有孩子。
在里昂时,她和自己说过,她讨厌小孩子,她不会去做任何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现在,她和许见裕有了孩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到痛苦了,但是两个月前看到林颂音结婚证时的感受再一次向他席卷而来。
落在身上的余晖再也无法让他感受到一丝热意。
柏泽清忽然感觉到全身失去了力气。
就在这时,他看到林颂音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她穿着牛仔裤和卫衣,就和身边所有的学生穿得差不多。
但是柏泽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站在校门口卖饭团的店里买了一个饭团。
柏泽清就这样隔着一条马路注视着她。
从买下易迅科技股份的时候,他还抱有幻想。
或许有一天,她还是会选择他。
但是,林颂音现在有了孩子,和许见裕的孩子。
才两个月没有见,她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买好晚饭走到树荫下的林颂音倏地转过身,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她隔着一条马路和数不清的路人望向柏泽清。
柏泽清就在这道视线里,再一次迷失了自我一般地走向林颂音。
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和别人有了孩子。
只要林颂音一个眼神。
他就会走向她。
林颂音站在路边看着很久没有见到的柏泽清,他跑向自己的画面和墓园外还有许多次他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重合。
林颂音握着手里发烫的饭团,感觉到呼吸也开始发烫。
她仰起头,看向无人的树荫下,这个离自己只有两步之遥的很消瘦的男人。
“把一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以后就跑到国外的人,怎么好像瘦了?”她歪着头问。
柏泽清凝视着他做梦都想看见的脸。
他的胸口起伏剧烈,又像是压抑着什么。
许久,柏泽清才说:“你也是,你瘦了。”
“有吗?”林颂音问,“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柏泽清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心被重重地拧了一下。
“你中午就吃这个?”
“对啊,”她对着他,又摆出她一贯伶牙俐齿的作风,“不然应该吃满汉全席吗?”
“但你需要营养,”柏泽清心疼地说,他声音涩然,“他呢?不陪你么?”
林颂音和许见裕离婚的事只有身边几个朋友知道。
“不陪啊。”
手机震动了一下。
知道林颂音这个号码的只有几个对她很重要的人,所以她还是拿起手机看了一下。
她这时望向手机,看到易舒语发来的信息,这才明白柏泽清这一系列的反应是为什么。
她无奈地笑了出来。
而这个笑,落在了柏泽清眼里,更像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把刀。
“你为什么不问,我答应了你不再见面,为什么又出现?”
他无措地问。
林颂音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好,请问你为什么又出现呢?”
柏泽清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懂她,他的眼睛早已发红,他突然失控地开口:
“我没有做到,我不该答应你的。现在,你不会和他分开了,对么?”
林颂音终于失笑地叹了口气,易舒语做的好事。
“我——”
柏泽清却失去了听下去的勇气,他无法接受。
“那天,你不是问我在发什么疯么?”他眼底的情绪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激烈,“我其实还可以为你做很多疯狂的事。”
“跟他离婚,我会对你很好,”他望向林颂音的眼神里是无尽的绵延的痛苦,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想把那一天他没能说完的话全部说完。“我也会对它很好。”
林颂音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再打断他了。
“以后,每一天早上我都会送你上学,晚上接你下课,不要总是吃没有营养的东西,我会为你做饭,可能我做得不如刘妈的好吃,我不会再让你等我,你想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晚上,我们就一起在学校散步,我会……”
柏泽清说着这些话,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或许原本,他真的可以和林颂音有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