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春禾
舒菀上车后,江晏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舒菀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什么,每个人都有交友的权利,她不是那种会限制自己男朋友不能有异性朋友的人,让江晏尽管放心。
江晏因为她这一番话郁闷过一段时日,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不吃醋的女朋友?还振振有词让江晏放心大胆的去认识新朋友。
哪怕后来在李承阳的寿宴上,碰上葛家小姐阴阳怪气,她的情绪都没什么太大的起伏,最后也只是学着葛家小姐的模样打趣他,喊了几句小晏哥哥,就轻描淡写地将这事儿一笔带过,再没提起。
这和江晏想的不一样。
他总觉得,在感情里碰上这样的事儿,女朋友得同他闹一闹小脾气,才是正常的。
就是这般什么都不介怀的模样,让江晏午夜梦回时总是在想,难道这么久以来,他从未走进过她心里一分一毫?
可如果不是。
倘若她真心喜欢,却为何从未因为他有过一点儿的情绪波澜?甚至连一场梦,都不让他知晓半分?
江晏望着舒菀,黑沉的夜里,他的眸色也渐渐黯淡下去。
而舒菀的坏情绪一向只停留一夜,这一觉睡醒后,她便恢复如初,继续同江晏亲昵无间。
只可惜,故事的主人公从来都没有上帝视角。
江晏不知道舒菀为他吃醋了一回。
可却因为原生家庭的创伤和天生的骄傲,让她没办法柔软的剖开内心,感受这份彻彻底底的心动,去接纳自己沉沦过后,这敏感多疑又拧巴的另一面。
她只是不停地、拼命地告诉自己——她不要变成为爱自困的人,她不要猜忌不要敏感。她要无畏一切,要一身轻松,要纵然再心动也要拥有及时抽身的理智。
风月场上,不辨真心。
只享一时欢愉,不贪一世爱侣。
至于聚散离合,全都听天由命。
*
就这样,他们各怀心事的在法国消磨完了最后几天的时光。
从法国回来后,南清大学恰逢开学。
再过半个学期,舒菀步入大四,而江晏也要迎来毕业。
因为要准备毕业答辩,这最后一个学期,江晏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学校,几乎每天都是和舒菀同出同入。
他们还像从前一样亲昵甜蜜,仿佛热恋期没过一般黏在一起。
而在外人眼里来看,他们也已经从起初的一个贪图美色,一个追崇金钱,变成了真爱无敌,天生一对。
夏满月看着舒菀,羡慕极了,打趣她说人生第一次恋爱,就遇上了这么完美合拍的人实在太过于幸运。只是话音落下,她的神色又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舒菀知道,她这是想起了乔瑞阳。
听夏满月说,寒假里他们一并吃了日料后,后续又见过几次面。
前几次都是很普通的,乔瑞阳来店里拿蛋糕,闲聊几句后就同夏满月分别,只有最后一次,是夏满月傍晚外出,在时代广场碰上了一回酒鬼。
酒鬼大概率是将夏满月错认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她刚走过去,就扑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嘴里一个劲地喃喃你别离开我,你别走。
那时夏满月孤身一人,站在广场上被吓得浑身一抖,措手不及后连忙反应过来,立马朝路过的人求救。
可不管她怎么喊,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却没一个人冲她伸出援手。
眼看着要被酒鬼拉回酒吧,她急的快哭了的那瞬,乔瑞阳倏地从酒吧门内走了出来。
他瞥了夏满月一眼,又看了看拽着她的那个男人,一句话都没多问,抬腿就冲着对方来了一脚。
酒鬼身子一瞬前倾,面朝下猛摔在地上。他哀哀喊痛,却也没力气再爬起来和乔瑞阳争论。
乔瑞阳嘁了声,冷厉地骂了句欺负女人算什么,随后又转头看向夏满月,问:“没事吧?”
夏满月惊魂未定,泪眼朦胧地瞧着他半晌,才说出来一句没事。
“没事就好。”乔瑞阳撇撇唇,随口打趣了一句:“你怎么找了个酒鬼当男朋友?”
夏满月一听,连连摆手:“我没有男朋友,我不认识他的。”
乔瑞阳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走过去朝着那酒鬼踹了两脚,骂骂咧咧起来:“妈的,在我的地盘上拐卖妇女啊?滚你妈的!”
夏满月瞧着他少年心气的模样,瞬间破涕而笑。
最后,乔瑞阳开车载她,将她送了回去。
她下车后,他坐在敞篷车里冲她挥了挥手,叮嘱了一句:“我帮你这一次,店里的荔枝蛋糕,记得给我留啊。”
夏满月好奇,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是荔枝蛋糕,你不会吃腻吗?”
乔瑞阳只咧嘴一笑:“不是我吃,是家里有人生病,就爱吃点荔枝口味的东西。”
……
大概,爱慕的种子就是这一天在夏满月心里悄无声息发出嫩芽。
也是这一天后,哪怕夏满月明知他们不是一路人,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和乔瑞阳靠近几分,再靠近几分。
“怎么办呢,菀菀。”说到这儿,夏满月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感觉我的心动止不住了,你都不知道,现在我只要去店里兼职,就特别期待他来店里拿蛋糕,可是他最近好久都没来了。”
舒菀听着夏满月的喃喃自语,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却也只能安抚了她一句:“既然止不住,那就顺其自然吧。”
这句话,舒菀说给夏满月的,也是说给她自己的。
*
舒菀一直在想,既然她和江晏在一起前是顺水推舟。那在一起之后,就持续性地保持将一切交给命运的态度,轻松享受恋爱就好。
不过不光是想,她也确实做到了。
后来,她和江晏日复一日的相处着,再也没去想过那张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儿。
只是再怎么平静的湖面,也总会在风波浪过的时候,再次泛起阵阵涟漪。
所有的暗潮汹涌,到底是掀开了才能瞧见。
入了春后的四月,北清市的天开始阴晴不定,暴雨雷霆时常在一瞬发生。
落雨的日子里,潮湿的气息密布在生活的每一处缝隙里,好像连带着一颗心,也变得湿漉。
四月底,江晏的毕业论文定了稿,人变得空闲起来。
舒菀却在这个时候,着手准备起申请去法国学校,需要提交的一些作品集。
虽然没能拿到学校的推,但她算了算,当年贺秋雅去世后医院的赔偿金和她遗嘱留下的遗产加起来,基本上能支撑她留学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于是就找留学机构,定了几个她想去的学校。
舒菀成了忙碌的人后,许久都没陪江晏出去。
大概这样一个清闲,一个忙碌地过了两个星期。
五月初,江晏闲不住了。
周日晚上,舒菀正在书房用电脑排版自己的画册,江晏倏地从身后过来,猝不及防地将她圈进了怀里。
“菀菀。”他弯着腰,唇瓣蹭过她的脸颊一侧,语气有点儿受了冷落后的小委屈,“今晚别忙了,行吗?”
舒菀头一回听到他用这种的口吻说话,觉得颇有意思,放下鼠标,侧眸看他:“怎么了?”
“朋友开了新场子,要去捧捧场。”江晏直起身来,从她身后绕到她身前,冲舒菀伸出手来,扬眉一笑,“还请公主赏个脸,陪我一回?”
舒菀心想,也确实许久没陪过江晏参加他那些朋友的活动了,于是应了下来。
不过她本来以为,江晏说的朋友开的场子,是乔瑞阳又开了什么新酒吧。
结果到了后才发现,江晏带她来的,是一家娱乐会所。
开业第一天,大概是做了什么打折的活动,走廊富丽堂皇,形形色色说笑的人聚集一处,瞧着生意很是火爆。
江晏要去的包间在六楼,自然不用穿过这样嘈杂混乱的走廊。舒菀只是进门后往四周瞟了一眼,就跟着江晏进了电梯。
六楼没有楼下半点金碧辉煌的俗气,上来后,水晶灯硕大繁华,投射出恍眼的白光,落在大理石的地板,和黑沉紧闭的大门上。
听江晏说,这里的每一扇门,在建造时,都往里面掺了点儿碎金,仔细瞧,能看到金光浮动。
舒菀不明白为什么同一家会所,几层之间的装修风格却诧异如此之大。
问过江晏后才知道,这个娱乐会所对客户进行了层层分级,消费总额达到一定的标准,才能进入不同的楼层。
舒菀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唱个歌,喝个酒,寻常不过的娱乐方式都要和金钱身份挂钩。
江晏却解释说,这个规则的制定,是为了筛选出不属于这个阶级的人,以免鱼龙混杂。
不属于这个阶级的人。
舒菀跟着江晏进了包厢,看着在场的男男女女,笑容满面的和江晏问好,一口一个晏哥来了,晏哥好久不见,无一例外地忽视掉站在他旁边的她。
霓虹灯绚烂,舒菀突然回想起来,从前她陪着他参加这样的活动时,似乎绝大部分,都是像今天这样的场面。
很少有人会在意她是谁,大家都只是目光轻飘飘扫过,听江晏介绍后,才对她颔首笑笑。
坐下后,舒菀胸口有些发懵。
屋里还混着不少不同牌子的烟草气,有些呛人。
舒菀强忍着坐了一会儿,看他们推杯换盏的闲聊着,最后忍不住,侧过身,在江晏耳畔轻声低语:“我去趟洗手间。”
江晏放下酒杯:“我陪你。”
舒菀松开他牵着的手,轻轻摇头:“没事,我自己去。”
江晏又问了一次,知道路吗?
舒菀嘴角漾开笑,说外面都有标记,她总不能白长两个眼睛?
江晏听罢,这才放了她一个人出去。
出来后,舒菀长长地吐了口气。
笑意敛起,她脚步有些沉重地往走廊尽头走去。
舒菀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湿巾擦掉挂在脸上的水渍,又重新补了基础的气垫和口红。
刚重新对着镜子调整好状态,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欸?晏哥今天带来的这女的,好像不是咱们前几天吃饭时看到的那个吧?”
舒菀整理手提包的动作顿住,只听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当然不是啊!饭局上那个看着文气,还有点病殃殃的,今天这个瞧着可比那个傲多了,也漂亮多了。”
“那江晏对外公开的那个女朋友,是哪个?”
“那肯定是今天这个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