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春禾
舒菀把画廊的事务交给了夏满月和宁雨,跟着江晏飞去了普吉岛,开启了他们的旅居生活。
原定计划是在这儿住半个月,再去其他地方,但普吉岛要比舒菀想象中还要好玩一些。
舒菀又是极其喜欢大海的,所以江晏就依着她,将后续所有行程全部后移,两个人在皇帝岛的拉查酒店又续了一个星期的客房。
在这儿的日子,时间的流速都变得缓慢。
舒菀和江晏在海边追日落,戏游鱼,又在傍晚时分点一杯香槟,坐在酒店面朝大海的泳池边,嬉笑着喝下交杯酒,在迷离微醺中拥吻,耳鬓厮磨。
千次万次,仿佛天地万物只容得下他们。
纸醉金迷的程度,比当年江晏第一次带舒菀去法国还要更胜一筹。
这种奢靡而又温情的生活,总让人忍不住的沉迷。
只是,生活从来不会太圆满如意。
有人荣获挚爱终得圆满,也有人爱而不得生死相隔。
6月30日,舒菀和江晏定好了浮潜的项目。
舒菀在酒店整理着出去要带的东西,江晏坐在阳台上吹着海风看杂志。
本来是一个一如既往惬意的下午,可江晏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急促的嗡嗡声,震的人心摇晃。
江晏瞥了眼,瞧见是周棠如打来的,于是漫不经意地弯下腰,冷白的手捞起手机摁下接通,贴到了耳侧。
舒菀也听到了铃声,收拾东西的间隙下意识看向阳台,看到江晏身子往后一靠,对着听筒问了句:“妈,怎么了?”
也不知道周棠如在那边说了些什么,不过一秒之间,江晏神情冷沉下去。
舒菀怔住。
江晏眉心紧蹙,好像在忍着什么,声音很沉闷:“什么时候的事儿?”
……
再然后,舒菀瞧见江晏手掌抵住额头,重重地沉息,闷声嗯了下。
他挂断电话,却迟迟都没再有动作。
舒菀看江晏神情很不对劲,心里也跟着不安起来,轻声问了句:“江晏,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晏没说话,好像没听到舒菀的问话。
舒菀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向阳台,瞧见江晏肩膀微微有些发颤。
“出什么事了?”舒菀又问。
而这一声,让江晏回过神来。
他半梦半醒地抬头看向舒菀。
那一刻,海风席卷而来,吹涩了江晏的眼眶。
他喊了声菀菀,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让自己接受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沉息再沉息。
江晏伸出手,抱住了舒菀的腰,却还是几度哽咽:“令宜病逝了。”
作者有话说:
菀姐: 睡不着
晏哥: 那我哄你
菀姐: 好呀 你喘给我听
野还是咱们菀菀更野一些哈哈哈哈
ps: 今天暗藏刀子 /不过感觉大家也都猜出来啦 /
第58章 岛屿
收到令宜病逝的消息后, 舒菀和江晏当天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舒菀知道人的生命有多脆弱,但也没想过,她才和令宜见过一面, 再听闻她的消息,就是月坠花折。
江晏说, 令宜得的是血癌。
发现这个病的那一年, 她刚大学毕业。
那时候, 令宜原本已经拿到了国外音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准备继续去深造小提琴, 奔赴自己美好无限的未来。
可却没想,一场突如其来的持续性的高烧后, 她本该璀璨绽放的生命, 一夜之间就迎来了衰败。
尽管刚确诊的那会儿, 令宜始终保持着好的心态积极配合治疗,哪怕原本乌黑靓丽的头发全都掉光了, 她也能躺在病床上淡淡笑着, 反过来安慰父母和亲近的朋友, 说没关系,现在没了头发,她就可以买各式各样的假发套, 每天变换造型了。
可后来随着病痛深入, 令宜变得骨瘦如柴,意志也逐渐消沉。
因为实在没办法忍受身心的双重折磨, 她曾自行选择过结束生命。
令宜自杀那天,乔瑞阳就在身边。
他笑着在房间里给她变新学来的魔术, 她静默无声地看着, 脸上挂着浅笑, 却在最后骗他饿了,说特别想吃一家离得很远的小馄饨。
乔瑞阳对令宜向来百依百顺,一听她有胃口想吃东西了,驱车去了几公里外的店铺,买来了她最爱的吃食。
只是等乔瑞阳回来时,兴冲冲打开令宜的卧室门,却看到地板上搁置着一把染着鲜血的水果刀,她绵软无力的手腕垂落在床边,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那是乔瑞阳生平第一次恐惧失去。
他抱着令宜出令家,开车令父令母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附近的医院。
那天,令宜抢救了四个小时。
只是好不容易抢救回来,好不容易恢复意识。
她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却沉重地叹了口气,说,真可惜啊,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死了。
真可惜。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死了。
那一天,乔瑞阳站在令宜的病床边,听到那句话时,一颗心颤了又颤,最后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他趴在床边,脑袋埋在臂膀里,二十岁的人却像十岁的模样,哭的泣不成声。
令宜从没见过他哭,最后努力抬起软绵无力手,轻轻拍了一下乔瑞阳低垂的脑袋:“哭什么?反正我总有一天会死的,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可是我不想你死啊,令宜。”乔瑞阳双肩颤动着,哽咽的声音闷的像春雷,一声过后,雨滴渐大,心好像被人扯碎了一般,疼的他喘不上气,“我想你长命百岁啊……我真的想你长命百岁……”
“我还没让你喜欢上我呢,我还没娶到你呢,你不能死啊……不能死。”
乔瑞阳不停地喃喃,泪如雨下,手背湿润一片,也打湿了床单。
令宜落在他头上的手微微发颤,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对她来说是解脱痛苦的好办法,却会成为亲人一生的伤痛。
后来,令宜没再做过极端的事情。
只是这么多年来,该做的化疗一次都没少过,也进行了造血干细胞移植。
可无论做了多少努力,却也只是在减缓她走向死亡的速度罢了。
除了她自己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这件事,也没一个人想要看到美好破碎。
所以,众人皆闭口不谈,只当做令宜只是生了一场难以痊愈的慢性病。
可再怎么逃避,该发生的事情,总归会发生。
今年年初,一直住院的令宜病情突然恶化,几次被推进急救室,徘徊在死亡线的边缘,最后又被强制性的拉回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后,她的生命最终还是被盖上了最多只能再活几个月的印章。
令宜不想最后的时光一直住在医院,同父母再三恳求后,她搬回了自家小院。
她想自由的度过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去闻花香,看落雨,感受这人世间最后的美好。
只可惜,她病的太严重。
油尽灯枯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她太久,从医院离开后,她去不了什么太远的地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自家的花园里,看外面云卷云舒,树影摇晃。
只是偶尔会被江晏推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次去江家吃饭,也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了。
不过家宴结束后,没过多久,令宜在家里昏迷,再次被送进了抢救室。
那一次后,令宜几乎没有再清醒的时刻。
在医院重症监护室两个月,用各类仪器维持着她的生命体征。
直到今天下午三点,令宜生命监控仪变成一条平直的线,永远的和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
令宜葬礼那天,舒菀陪着江晏一块去了。
七月的北清市,烈阳燥热,却偏偏破天荒下了一场暴雨。
夏雷轰鸣,让本就沉郁的氛围变得更加悲情。
舒菀和江晏共撑一把黑伞,寂静无声的听着令宜的父母,断断续续念着悼词,在大雨中几度哽咽,几度失声。
后来悼词结束,令叔叔说,令宜生前录了一段视频送给大家,算是最后的告别。
所有人缓缓从室外进入室内祭奠的礼堂,静静等待着影片的播放。
舒菀坐在长椅上,看着白色的屏幕亮起,一段VCR跳了出来。
影片里,令宜靠在病床上,摘掉了长久以来佩戴的假发。
她没有流泪,没有悲伤。
甚至眉头都不曾皱起过一下,只是望着镜头淡淡笑着,说:“大家好,我是令宜。等你们看到这部影片的时候,我恐怕已经被装进了小小的四方盒。”
“不过没关系,生命本就是一场充满冒险的旅程,有人一路荆棘也能潇洒通关。有人一路繁花,却也卡在中途再也到不了未来。虽然我是后者,但已经来过人间一趟,便不算遗憾。”
“只是,我恳请你们,在我走后可以继续保持对生活的热爱,去看人生旅途中那些未完成的风景。可以不留余力的幸福。不论月缺还是月圆,始终如一的抱有积极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