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琼
她瞪大了眼睛, 紧张地四下看去,她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恐怖场景, 但出现在她面前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住宅客厅, 而是......一间教室?
教室非常小,大概只能容纳不到二十个人, 不像是学校的教室,因为看起来不是很正规, 里面摆放的也不是传统的独桌独凳, 而是那种可以并排坐三个人的长条的木桌子和塑料凳。
正常的教室看起来都是比较光明敞亮的,但是这间教室却给人一种非常幽暗沉闷的感觉。
桌子是黑色的, 地上铺着一层深色的厚地毯, 顶棚挂了个吊灯, 上面布满了灰尘,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摇摇欲坠,整间教室里没有一扇窗户,让身处其中的人有一种憋屈感。
梁挽颐很快就联想到了另一个词——影院。
没错, 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 比起教室,更像是电影院。
此时这间教室的前排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恰好从教室后面的门进来, 其他人就纷纷扭过头看来。没有人说话, 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和严肃。
邱珊进入房间之后就没再关注他们了, 而是选了个前排的位置坐下, 全神贯注地看着讲台,一脸向往期许之色。
讲台上还站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很怪,他整个人都罩在一张黑色的大袍子里,除了能看到身高以外,看不出任何体型的细节,只有一颗脑袋长在黑袍之上,上面贴着张呆板苍白的脸。
那种脸很怪异,透着一种浓郁的病态感,颧骨凹显,眼底青黑,嘴唇紧抿,如果不是他脑袋上连着的长头发,梁挽颐大概根本看不出她到底是男是女。
从他们进门开始,黑袍女人就一直盯着他们看,眼珠没有丝毫的转动,眼睛也不眨一下,视线像是黏在了他们身上。
那直勾勾的目光让梁挽颐的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她跟着徐念走到了一张桌子前面坐下,再抬头看去时,黑袍女人竟然还在看他们。
梁挽颐紧捏着拳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惊恐的发现讲台上那件黑袍并不是直接垂落到地面上的,它的下摆和地面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下面露出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杆子......
等等!那根本不是杆子,而是一段盘在一起的血管,血管底部与地面连接的部位更是生长出数根更为纤细的血管,和地面融为了一体,像树根般狰狞崎岖,最顶端的那颗人头显然也是生长在这一团抱在一起的血管之上的。
虽然梁挽颐看不到被黑袍遮起的部分,但也能想象到那会是一副畸形崎岖的模样。
难道说讲台上那个奇怪的东西并不是活着的生命,而是一个摆件?
梁挽颐刚产生这个想法,那个女人就开口了,她用嘶哑的声音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神色如常,他们对女人奇怪的形象好像见怪不怪了,梁挽颐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生得这么畸形的人怎么可能是活着的?
梁挽颐的呼吸因紧张变得急促起来,恰在这时,她的手被握住了,她扭头看去,视线就撞上了徐念的侧颜。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鼻梁很挺,昏黄的光线打在他的颧骨上,未被光线照到的脸颊则隐藏在了阴影中,使得他的轮廓变得更为柔和。
他维持着望向前方的姿势,很平静,他没说话,只收紧五指,更紧地抓住她。
梁挽颐不自觉回握住了他的手,很奇怪,旁边这个人她今天才刚刚认识,可此时此刻她却真的有些被他安慰到了,他手心传来的暖意让她剧烈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下来。
梁挽颐再次抬起头,向着讲台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她吃了一惊,因为她发现她刚刚看到那个披着黑袍,由一根血管支撑着的女人头,好像真的只是一个高高的衣架。
衣架的顶端戴了顶肤色的帽子,乍一看之下就像一张僵硬刻板的人脸,黑袍底下露出的衣架上长着斑驳的锈,仿佛从血管中溢出的片片血迹。
不管怎么看,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只是一个陈旧的摆件而已。
梁挽颐不信自己会看错,她之前分明亲耳听到那个畸形的东西说了话的!
下一刻,像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一个女人从衣架后走了出来,因为挂在衣架上的黑袍铺展得太大,女人站在衣架后面,正好被完全遮挡住了。
女人慢慢抬起头来,梁挽颐便看到了她的脸,如果不是徐念此时正紧拉着她的手,她恐怕已经惊得直接站起来了。
徐念握着她的手,用手肘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轻声道:“放松,别这么紧张。”
梁挽颐再次将头扭向他,只是她没先看徐念,而是越过他看向了他另一边的萧野。
萧野也非常巧地在此时看向了她,他的脸色一片惨白,额角冒着冷汗,整个人看起来都慌张惊恐。
梁挽颐估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她很确定萧野也一定看到了,台子上的那个女人他们都认识,正是那个和萧野去世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手作馆女老板。
她的目光很快移到了徐念的脸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改如何描述,她更加无法确定在眼下这种场合下,她压低声音,是否就能保证别人听不到她所说的话。
“没事的。”徐念再次温声安慰她。
惊恐不安的情绪让她慢慢靠近徐念,攥紧了他的袖子。她紧咬牙关,也没心思再去思考徐念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只凭借着本能,向较为熟识的人靠近,以此来寻求安心。
这时,冯老板走到了讲台的中间,她先是神色冷淡地向教室里的人扫了一圈,才冷冰冰的开口道:“我们这次会议讨论的主题很简单。”
她略一停顿道:“每个人都需要讲述一个,曾经历过的......这个世界的漏洞。”
说完这句之后,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个笑容非常诡异,甚至可以说是阴冷,带着浓浓的恶意:“我相信能来到这里的各位都能提供有用的真实经历,这也将帮助协会进一步接近宇宙最真实的一面。”
她话音刚落,教室里的其他人就齐齐地大声喊道:“愿深空降临现实!”
“愿深空降临现实!”
“愿深空降临现实!”
那呼喊一声比一声响,他们的语气和神情中都带着极度的狂热和向往,梁挽颐几乎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茫然,微微张开嘴,眼看着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喊出那个似是涵盖着某种意义的口号,而就在这时,徐念突然用力拽了她一把,她上半身一歪,整个人就倒向了他,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梁挽颐瞬间惊醒,冒了一身的冷汗,她微仰头,就见徐念另一边的萧野突然全身一震,也和她一样露出了如梦初醒的表情,扭过头来,满脸后怕地看向徐念。
“集中精神,想点儿别的。”
徐念的声音同时在梁挽颐和萧野耳边响起,他仍镇定地平视着前方,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他此时正一手轻轻扣在梁挽颐的肩上,一手按着萧野的手肘,冷静地给他们给予着提醒。
想点儿别的,想什么......
梁挽颐下意识想去发散一下思维,可她一旦做出“想”这个动作,她的思想就不自觉会朝着一个诡异扭曲的方向发展。
一些畸形阴晦的想法疯狂从她的脑海里往外冒,她眼前开始出现一片一片挤在一起的色块,她又像是落入了一层层的漩涡里,逐渐往漩涡深处沉去。
徐念扣在她肩上的手往下滑,搂住了她的腰,他低头,嘴唇近乎贴上了她的耳垂,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看我。”
梁挽颐下意识按照他的指示抬眸看去,恰对上了徐念那双漆黑的眼眸,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梁小小,”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她的假名字,“我好看吗?”
梁挽颐飞速运转的大脑迅速一滞,她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梁小小并不是她的名字,随后她就对徐念问她的问题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迷惑感,那些不受控制发散出的像被一根绳子拴住了,一圈圈荡回来,她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了徐念问的问题。
他好看吗......
应该算是好看的吧.....
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梁挽颐就见徐念抬起另一只手,按着萧野的后脑勺就把他的脑袋按在了身前的桌子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好在那声音不大,加上教室里的人正全神贯注地呼唤着那个口号,这声音也就被掩盖在了他们的呼喊下。
“萧大,”梁挽颐听到徐念向萧野问道,“我现在正抱着你女朋友呢,你生气吗?”
抱着她女朋友?他在说什么啊?这是什么奇葩的问题?
萧野的额头贴在桌子上,他慢慢偏转脑袋,用侧脸压上了桌面,眼神怪异地看向了徐念。
很显然,他也清醒了,他也在对徐念提出的问题表示质疑。
徐念神色不变。
梁挽颐赶紧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周围那些狂热的人群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讲台上的冯老板也没看向他们的方向。
如今彻底清醒了,梁挽颐总算能好好观察一下眼下这间教室到底正在发生着什么,那散发出的浓郁的、扭曲的氛围让她一阵阵头皮发麻。
他们的呼喊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停了下来。
冯老板露出了满意之色,她笑道:“那我们可以开始了。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站上来后编造一些虚假的故事吧,那样的后果,大家可都是知道的。”
“这可不是威胁的意思,”她勾起唇角,“协会只是希望帮助每个人更好的去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
梁挽颐的心跳有些快,她想起了徐念警告他们的那些话,他不让他们说真话。
她忍不住思考起来,难道说,如果他们分享了真实的经历,真的会如冯老板所说的,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吗?
“放心吧,”徐念小声对他们道,“你们尽管按照我说的去做,有血肉编辑技术做遮掩,这些傀儡还分辨不出来你们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作者有话说:
评论掉落五十个红包
第94章 ①⑥
梁挽颐克制不住自己剧烈的心跳, 和那份从心底冲出的恐惧,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紧捏着拳头, 看着讲台的方向。
冯老板说,每个人都必须要上去分享一个自身经历过的, 和世界的漏洞有关的故事, 她刚刚数过了,这间教室里一共十三个人, 假设每个人五分钟,一个小时多一点, 大家也就全部能讲完了。
从实际情况来看, 她甚至觉得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因为没有提前做准备, 都是直接上去即兴讲述, 很可能五分钟都不到, 故事就讲完了。
即使她和萧野排在最后上去,也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给他们做准备,这期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冯老板又发话了:“我们就按照座位的顺序来。”
梁挽颐刚想松口气,就听冯老板又道:“就从后面往前,从右到左, 依次来。”
梁挽颐立马僵住了, 他们三个正好就坐在最后一排,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 她的右边就只有两个人, 也就是说, 她将会第三个上台。
徐念再次收紧五指, 紧握着她的手, 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让她冷静,不用害怕。
梁挽颐赶紧调整自己的呼吸,不管排在第几个,总会轮到她的,往好处想,早点儿上去早点儿结束,排在前面上去,至少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一个多小时。
她扭头向旁边看去,在她右手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还有一个是名看起来十几岁的,还在上高中的少年。
少年穿了件蓝色的短袖球衣,看起来很青春阳光,他就是第一个上去讲述故事的人。
少年只稍愣了一下,就站起身来走到了讲台上,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恐惧之色,相反,他看起来很兴奋。
“这个世界的漏洞,我早就发现了!”
少年一脸的骄傲,自信满满地开始了他的故事。
“我们家的小区是那种比较新的楼盘,修建的花园式小区,路面很平整,每住宅楼都规规矩矩的排列在一起,不管是外墙颜色,还是层数都是相同的。”
“从我们家搬进去起我就知道,我们小区里的每栋楼都是十七层,因为我们家就住的顶楼十七楼,还带个屋顶花园。”
“我每天上学放学都要坐着电梯,从十七楼下到一楼,再从一楼回到十七楼,可以说我对走进电梯,按下十七楼按钮的这个过程已经无比熟悉了......”
少年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嗓音也慢慢压低,教室里的其他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我是高中生,每天放学都很晚,一般到家就快十一点了,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那个时间点,外面天全黑了,路灯亮着,但街上其实没几个人,一楼的电梯间里也只有我自己在等电梯......”
“很快电梯就到了,我就走了进去,然后想去按十七楼的按钮,结果让我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十七楼按钮的位置好像变了......为什么我说好像呢,因为在此之前,我虽然每天都在往十七楼走,但我也不可能有那个闲心去专门记下电梯里十七楼按钮的具体位置,我只是靠肌肉记忆判断,隐隐觉得十七楼的位置变了。”
“电梯里楼层的按钮一共是两列,左右排布,我印象里,十七楼的位置应该在右边的最顶端才对,和左边的十六楼的按钮齐平,因为加上负一层的地下车库,电梯里的楼层按钮是双数,两列正好完美对齐。”
“可是那天,十七楼的按钮却突兀地跑到了最左边的顶端,单独成一排,很是奇怪,按理说,如果这栋楼有十八楼,那十八楼的按钮才应该在这个位置才对。”
“我当时觉得不太对劲,可扫了一眼电梯按钮,也没看出来少了那层楼的数字,我也就没多想,以为只是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也不能怪我,我一个高中生,学习压力大,本来就没那么多时间去观察生活琐碎,不过我现在回忆起这件事,我就经常会想,如果我当时仔细去看了电梯里的楼层按钮数,我是否能发现不对呢?”
“这栋楼加上负一楼一共是双数楼层,十七楼的按钮却独自突兀地支棱出来,这就只能说明下面的楼层按钮里有重复的,如果我仔细看的话,一定能看出问题才对……当然,也有可能看不出来,也许那时正有某种力量蒙蔽着我的双眼,妄图让我什么也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