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览
她在和他分享她喜爱的事物,她热烈地邀请了他。
而他忽视了。
这会,季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她很喜欢的某个牌子的草莓糖。
她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不喜欢吃了,新换了个口味。”
明显话里有话,王隽当作听不出来,很平静地问:“换了什么口味?我给你买。”
季烟一点儿也不领情:“在你看来我是连糖果都买不起的人吗?”
她是存了心故意气他的。
王隽听出来了,可他还是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很是好脾气地说:“我是怕你忙忘了。”
季烟就像个不会拐弯的直女:“你的意思是我健忘?”
王隽:“……”
一个商超逛下来,他算是明白了,他在她那里是讨不到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商超,回去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到达小区,季烟刷卡开门,绕过一段小径,再走一会,就到了她所在的那栋楼。
这边属于高档小区,进出都需要门卡,刷电梯进去站定后,季烟想起什么,突然说:“你小区进出门卡是不是没还我?”
王隽十分淡定地扯谎:“我放玄关鞋柜的盒子里了,你没看到吗?”
有吗?
季烟很是怀疑。
可见王隽无波无澜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回到季烟的住处,王隽熟门熟路地拎着三大购物袋去厨房,季烟没空搭理他,她踢掉鞋子,站在鞋柜前,找寻那张门卡。
翻来翻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她找了两遍,还是没找到。
一旁,王隽正在往冰箱里放食物,季烟走过去,很严肃地问:“你真的放了?”
“放了。”他把鸡蛋放进去,抽空看了她一眼,说,“蒸蛋机我找出来了,每天早上可以蒸一颗鸡蛋配牛奶,不要空腹喝牛奶,容易胀气。”
她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谁说我空腹喝牛奶了?”
王隽不说话。
合上冰箱,他折回厨房。
季烟默了默,挪几步,靠在厨房门框。
王隽一身白天上班的打扮,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身影高挺笔直。他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段线条均匀的小臂。明明是精英打扮,精英气质,这会他却站在水池前洗菜。
莫名的,有种割裂感;同样的,还有一种久违感。
那是一种,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生活气息,她有幸拥有过两年。
拥有他的那两年,他毫不吝啬地展现对她的体贴和细致。可到了分开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撇在原地,一走了之。
他有情,但也无情。
季烟清醒得很快。
不能太早感动,一次教训已经足够,季烟再没有有多余的心思欣赏他的背影,转身回屋换衣服。
等人走远了,听到卧室门合上的声音,王隽把手里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生菜叶子放在一旁的竹篓滴水。
他朝身后看了眼,空无一人。
双手撑着水池的流理台,他低下头,盯着波动的水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前只要他在厨房忙碌,季烟总是喜欢悄无声息地跑进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她是想吓一吓他的,无奈他对声音实在敏感,每次都被拆穿。
她也不恼,就黏着他,势必要打搅他,让他分心。
刚才,察觉到她在身后看自己时,王隽一直在想一件事。
她什么时候走过来抱住自己。
他等了许久,期盼了许久。
身后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那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仿佛从未在那里停留过。
头一次,他想配合她做戏,满足她的猝不及防。
然而,他的希冀在等待中落空。
他把水放掉,重新蓄了一池干净的水,水声哗哗流着,就在这潺潺水声中,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了很长时间的事——
那两年,季烟是否像刚才的他一样,一边等待,一边失望?
毫无征兆说出“我们就到这里吧”的那天早上,是不是她终于受够了永远没有回应的期待,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几分钟就感到了一阵失落,那等待了两年的她呢?
眉头紧紧皱在一块,王隽陷入良久的沉思。
-
这会,季烟同时也在琢磨一件事情。
她嘴上说着两人再没关系,巴不得和他撇得干干净净的。
可今晚,她还是让他进了门。
虽然事出有因,是他帮了忙,她不好拒绝,但她还是免不了想,自己是不是太心口不一了?王隽会怎么想她?
不可否认,她还是在意他的想法,她更是想要保留在他那边的一丝尊严。
房间有个水洗台,季烟拿了毛巾,弄湿拧干,洗脸擦脖子,冷水浸在光洁的皮肤上,冷却了那份浮躁的心,思绪总算是变得沉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犹豫了一会,放下毛巾,走过去打开门,门外是王隽,一脸的神闲气静,他问:“可以开饭了吗?”
她拉开门,难得没有置气于他:“好。”
餐桌上,季烟格外安静。若说之前她还有精气神和他犟几句,那么现在她只顾低头一心吃面,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他。
好几次,王隽想给她递个纸巾,都被她拒绝:“不用了,我有手,就不劳烦您了。”
话语里又有了几许陌生。
王隽不得法,只好找其他话题:“汤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烟故意刁难他,“还没我点的外卖好吃。”
他起身,拿走她眼前的碗,说:“那我给你重新煮一碗。”
“……”
季烟拍掉他的手:“你吃饭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
他很自然地答:“不是我多话,是我想和你多说会话。”
很好,季烟决意不再搭理他了,后面他再问什么,她一概置之不理。
王隽不免惘然若失,但一想到,季烟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情绪,他又告诉自己不要太着急,慢慢来。
一碗小面下肚,味蕾被满足的同时,季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不得不说,一年多过去,她依旧惦记王隽的手艺。
王隽说:“锅里还有一点,要不要我给你添?”
有人忙前忙后,她只要负责吃,季烟自然乐意。
没一会,厨房传来油烟机轰轰作响的声音,她纳闷,起身走过去。
王隽开着煤气灶,正在捞面。
面捞完,紧接着是生菜。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问:“生菜够吗?”
他眉目沉静,面上有些似有若无的笑意,她晃了会神,摇摇头:“再多放一点。”
王隽又多放了几片。
等一碗面再呈上桌,她问:“不是说还有一点?”
她以为是煮好的。
他回去厨房,端了一盘白灼生菜出来,解释说:“面现煮才好吃。”
季烟看着眼前的这碗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起起伏伏。
她觑了眼王隽,他吃着面,举手投足之间,很是雅致。盯了一会,他似有察觉,赶在他看过来之前,季烟别开眼,低头吃面。
享用完毕,王隽很是自觉地收桌洗碗。
季烟自己在家做饭的几率少,大多时候是点外卖,是以家里并没有安装洗碗机。
厨房的水流声哗哗传来,季烟站在客厅,任她再怎么不去注意,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约而然地传进她的耳朵。
她干脆放下手机,抬起双脚踩在沙发上,双手抱住双膝,静静听着。
好一会,那些声音终于停下,她侧脸望过去,正巧王隽走出厨房,问她:“家里的拖把放哪?”
季烟默了会,说:“在阳台洗衣房。”
王隽过去拿。
没一会,他拿着拖把进入盥洗室。
她看不懂他要做什么,追过去,站在盥洗室门口,见他正在给一个黄色的桶蓄水,不由问:“你做什么?”
“擦地板。”
“额,不用的,有扫地机器人,就在客厅。”
“没事,我只擦厨房。”
季烟还想说什么,他抬眸,幽幽看着她:“你的厨房是我弄脏了,应该我来处理。”
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