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姑娘别哭
“好的。”蔺雨舟过很久才回她。
蔺雨舟很难过,却还是笑着跟同事讲话。一群年轻人在指挥的监督下,共同完成舞台的最后测试。
“这要是下雨,烟花秀还能正常进行吗?反正通知说是演出正常。”
“看雨大小吧。”
蔺雨舟听大家在一边讨论,心里却偶发阵痛。那痛意不尖锐,但会令人窒息。蔺雨舟脑子里满是蔺雨落喊的那些话,他想问问蔺雨落到底怎么回事,但他又不能开口问,因为他开口,更像一场责难。而他根本不想那样。
他在舞台忙碌至中午,取了盒饭跟其他年轻人一起吃。李斯琳上午淋了点小雨拍了点阴天造型,跟着拍摄队伍经过这里,透过临时围栏向里看,竟真的在一群人当中看到蔺雨舟。她把着围栏跳起来大喊:“蔺雨舟!蔺雨舟!”
蔺雨舟放下盒饭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身上的一次性雨衣刮破了,就小跑回舞台找了一件给她。李斯琳接过雨衣,看着蔺雨舟的头发湿了,而他的神情像灵魂被抽离,只剩下一副不快乐的肉身。于是问他:“你怎么啦?”
“我没事。”
“你昨天还是小太阳,今天就阴天了,你还说你没事!”
“真没事。”蔺雨舟指指她的同事们:“快去追他们吧学姐。”
“行。”李斯琳走之前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攥在拳头里,然后在蔺雨舟面前摊开手心:是两颗小螺。
“咱俩一人一个,回去后用水养着,可好玩了。”
“谢谢学姐。”
李斯琳回到民宿,看到大家都已经起来了,在顶楼阳台上支了一把大号遮雨伞,坐在那里听雨看海喝茶。这阴冷天气,裹着羽绒服军大衣棉被坐在那喝茶,场景挺滑稽的,但也好玩,李斯琳加入进去。
她想起蔺雨舟的神情,就小声对蔺雨落说:“我看到学弟了,但他好像有心事。不是很开心。我问他他也没说什么情况。”
“那我问问他。谢谢你。”
蔺雨落回到房间给蔺雨舟打电话,蔺雨舟那边有海浪声,还有很多人在说话,依稀是在测试。蔺雨落想问他怎么了,但实在太吵了,就对他说没事了晚上见,挂断了电话。
蔺雨落又有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点点从心底爬出来,在身体里蔓延。以至于她差点饮了一杯很烫的茶,被顾峻川一把抓住手腕:“想什么呢!烫掉皮!”
蔺雨落愣了愣,像个傻子。大家聊什么她不太参与,就安静听着。过一会儿蔺雨舟给她发来一张照片:已经亮起来的舞台,有一个乐队在进行彩排。他画了一个圈和一个箭头,告诉蔺雨落他晚上的位置。
“你还好吗?心情不好?”蔺雨落问他。
“犯了点小错误被老板批评了。”蔺雨舟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又说:“但我力挽狂澜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
“晚上一定要带雨具,看情况今天会一直下雨,好在这里的叔叔说晚上也只是毛毛细雨,不影响烟花秀。你们一群人在阳台上就能看,别去现场挨挤。烟花秀结束了再来现场,21:30以后的演出很好看。”
“知道啦。”
蔺雨落把手机递给顾峻川,让他看小舟的叮嘱,以便他安排他那一大群员工和朋友。顾峻川按照蔺雨舟的建议提议既然下雨,不如就下午各自安排,晚上让民宿老板做饭,然后晚上自愿来天台看烟火。
“我们剩下的工作要等晴天。晚上倒是可以借用烟花秀的背景,就是斯琳要冻死。”高沛文叹了口气:“这个鬼天气,明天应该不下雨了吧?”
“我没事!”李斯琳举起手臂拍了拍:“我健壮着呢!”
他们看着天上的乌色,真的是没有一点见晴的样子。大家就彼此安慰,反正这么近,想来随时来。再说我们要呆好几天,早晚能等到晴天。
又听了会儿雨,实在觉得冷,各自回了房间。吃完了晚饭都寻了由头走了。苏景秋早上败下阵来不服气,晚上约郑良烟花夜跑;高沛文准备带团队赶烟花秀背景拍照。到头来只剩了顾峻川和蔺雨落二人。
“也挺好。清静。”顾峻川用民宿老板的家伙事倒腾了两杯手作咖啡出来,跟蔺雨落一人一杯。两个人一人捧着一个热杯子站在阳台上。
蔺书雪问顾峻川看海是否快乐,顾峻川回她:一直下雨。我怀疑蔺雨落这人命不好,她八成看不到晴天的海了。不过也没关系,随便找个假期找个小海岛呆着,不信到哪里都下雨。
蔺书雪抓到重点:你还要有下次?
在离婚前,无论我去哪旅行都会带着她。顾峻川回道。他从最开始就这么想:发布会、聚会、旅行,都带着,毕竟有一证约束,是他们的婚姻秩序,也是对彼此尊重。又何况在这日日的相处中,从蔺雨落身上汲取了一些快乐和温暖,顾峻川悲观地认为他们两个人是暴雪中迷途的羔羊,只能挤在一起彷徨前行,等天晴才能分开。
蔺书雪称赞他:无论婚姻起始如何,我儿态度端正,值得肯定。你爹今天搞了一瓶红酒,约我午夜小酌。再战再报吧!
细雨还在下着。
蔺雨落和顾峻川捧着热咖啡站在那,细雨落在大伞上的沙沙声响令人迷醉。第一个烟花升空的时候他们甚至没做好准备,只看到一个小火星冲到天上,突然就在眼前炸开了。绚烂的烟花落向人的眼睛,在里面开出一朵五光十色的花。
来不及惊呼,紧接着就是第二朵、第三朵,直到漫天绽放华彩。蔺雨落缩了缩脖子,顾峻川放下咖啡捂住她耳朵,顺势将她带进怀里。
那漫天的花火像雨夜大海的抗争,去讲述一个水与火交融的不可能的世界。
蔺雨落觉得自己的心像那盛放的烟火,一个真实而神奇的世界在她心里徐徐铺陈开来,等她去探索。在她25岁的末尾,她切实体会到了成年后的真实快乐。只是这快乐不够具体,甚至有点虚无。
那焰火将她的心愿都放归到天上,她私心地希望它能随风飘向远方,飘到她每一个梦想的角落,生根、发芽、开花。
“真好看。”她说。
这不是顾峻川看过最好看的烟花秀,主办方显然在糊弄人,他没有应承蔺雨落,只是说:“以后再去看别的吧!”
“你这人又煞风景!”
“结束了,走吧。”
两个人去看音乐节,验票进门的时候看到扶膝站在那的苏景秋,好像在输了早上的晨跑后又输了烟花夜跑。郑良在一边拍他后背给他递水,他接过水瓶起身喝的时候目光跟顾峻川对视,对他眨了眨眼。顾峻川切一声,没出息的苏景秋用上苦肉计了。
愈发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么个窝囊朋友,拉着蔺雨落进去了。在蔺雨舟画圈的位置找到他,但很快被人流隔出一定距离。
阴雨并未阻挡世人对音乐的热情,乐迷们或穿着一次性雨衣或撑着伞,身体随音乐摇摆。蔺雨落第一次看这样的音乐节,因为淹没在人群里,即便仰着脖子也看不到主舞台。顾峻川看她实在费劲,就拉着她穿过人群站到最边上,蹲下身去:“上来!”
“什么?”蔺雨落大声问。
“上来!”顾峻川指指自己脖子。
蔺雨落看了蹲下的顾峻川半晌,摇头拒绝:“不太好吧。万一你架不住我摔着我…”
她话音刚落,顾峻川就扛起她坐到自己肩膀上站了起来。
蔺雨落忽然之间看到一个崭新世界,一个高于所有人的清楚世界。舞台上的所有灯光和乐手她都看得清楚,她稳稳坐在顾峻川肩膀上,听完了一整首歌。
他们唱:多想听听雨后的海浪,多想看看温暖的霞光。
蔺雨落沉醉在歌声的海洋里,眼含热泪。当主唱摘掉耳返放下话筒和乐器跃向人海,蔺雨落捂住嘴发出一声惊呼。
人潮涌动,她的手触到顾峻川脸颊,低头看到亦是眼含热泪的他。这样的他蔺雨落在他的成长影音记录里看过,他心爱的球队输掉了比赛。少年的他哭得不能自已。
“谢谢你,顾峻川!”蔺雨落低下头大喊:“谢谢你!”
也谢谢我们,我们都不完美,但我们湮没在人潮里,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还在唱着歌。
蔺雨落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双脚着地,她给顾峻川揉肩膀:“累不累啊?”
“就你那点重量,都不够我蹲腿的数。”
“你真…厉害。”蔺雨落真心夸他,又转向舞台。她听到大家一起喊:“唱到天亮!”也跟着举起手:“唱到天亮!”
她站在那里总有经过的人撞她肩膀,顾峻川索性把她拉到胸前环抱着,他们随着音乐跳舞、欢笑,好像从来不曾有过烦恼。
而蔺雨舟,跟同伴换班后向外走。蔺雨落瞥见他的侧影,看到他向下的嘴角。就对顾峻川说:“我去找小舟待会儿。苏景秋在前面,你们一起听歌吧!”
她毅然离开这个会场,小跑着去追蔺雨舟。可他越走越快,蔺雨落几乎跟不上。她看到蔺雨舟出了演出区域,向海边走去。孤独的蔺雨舟融入黑夜里,是他无法言说的伤心。
当蔺雨落终于追上他,她看到蔺雨舟坐在潮湿的沙滩上,面向大海,像有无穷无尽的心事和痛苦。蔺雨落心很疼,她站在那很久,缓缓走向蔺雨舟,小声叫他:“小舟。”
蔺雨舟闻声回过头来,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水,他在雨里唤蔺雨落:“姐姐,姐姐呀!”
蔺雨落的心突然就被刺穿了,很疼。
第39章 蔺雨落的彩虹
回到家乡的夏夜, 父母离开的第一年。
蔺雨落在临时安置住房里收拾行李,她其实没有什么行李了,不过是她所剩无几的几件衣服, 还有她的必备证件。家里的存折上还有两万块钱,蔺雨落几经周折取出了三千块,自己带走两千傍身, 剩下一千被她夹在蔺雨舟的书本里。剩下一万七千元的取出流程被她画在纸上一同加进书本里,以备蔺雨舟不时之需。
在此之前,她已经为蔺雨舟办理好住校手续,并跟他的班主任进行了深入的沟通。蔺雨落第一次做家长, 她要决定的事情只有她和蔺雨舟。她自认做得不太好,在跟蔺雨舟班主任讲话的时候几次泪涌。
蔺雨舟不知去了哪里。
蔺雨落把行李放好, 出去找他。
故乡的夏天不算太热, 日晒却好。蔺雨落从临时安置房出来后在周围绕了一圈, 都没看到蔺雨舟。
她走了很远,越走越心慌, 蔺雨舟在前一天夜里对她说做梦梦到了爸爸妈妈, 他们在召唤他跟他们一起走。蔺雨舟问她:梦是真的吗?蔺雨落说不是。田老师说梦是人白天想法的映射。所以你想死吗?如果你要死你一定要告诉姐姐, 姐姐陪你一起去。不然我一个人在人间太孤独了。如果以后有人欺负我, 没有任何人为我撑腰了。
蔺雨舟说他不会死的。他十四岁,因为过度思念父母而进食困难,夜夜不睡, 整个人迅速枯萎下去。
蔺雨落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大喊蔺雨舟的名字,喊着喊着她就泣不成声。是在快天黑的时候, 在父母的坟前, 看到坐在那的蔺雨舟。他瘦弱的背影很孤独, 蔺雨落腿一软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蔺雨舟跑向她:“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蔺雨舟的手边放着一根绳子,他尝试过去死呢,但绳子绑好,他脖子贴上去,想起蔺雨落对他说会来找他们,他知道姐姐会的。于是他解下绳子,坐在父母坟前。那个下午他脑海里的风声很大。
蔺雨落紧紧抱着蔺雨舟,十八岁的她对十四岁的他说:“小舟你听我说,我们好不容易来到世界上,没有爸妈没关系。亲戚不认,没关系。你还有姐姐。咱们俩努力活下去,好好活,好吗?小舟你就做姐姐最后一个亲人好不好?”
“姐,对不起,对不起。”彼时的蔺雨舟是无助的孩子,生活在他眼前坍塌,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抓住姐姐,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没事的。今天田老师对我说:不要为选择后悔,人生还长,我还有机会。田老师不会骗我。”蔺雨落擦干眼泪,抓住蔺雨舟的手,抚过他手上的勒痕:“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们两个在黄昏里行走,山间的叶子蹭在衣服上,像父母给他们的送别。蔺雨落采下一片叶子,塞进蔺雨舟的口袋,她要他把叶子做成书签,翻书的时候就能看到,就像把父母装在心里。
第二天他送她去镇上坐车。
那时交通并不算发达,蔺雨落要坐大巴车到县城,再换一辆到市里,然后坐火车,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时间到陌生的北京。蔺雨落第一次离家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蔺雨舟担心她。她说没事,我是大人。家乡的山里吓不吓人?我一个人去采菌子都不害怕。大城市又没有山里的豺狼野兽,大城市里都是人。
她坐在大巴车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蔺雨舟,心里一阵难过。拉开车窗,头伸出去大声喊:“小舟!好好学习!北京见!”
蔺雨舟一直挥着手追着车跑,对蔺雨落大喊:“北京见!”
往事像海边汹涌的潮水,将他们包围。此时眼前的海与故乡的青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可他们却好像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回到那个时候。
“小舟。”蔺雨落坐在他身边,手放在他肩膀:“小舟你可以跟姐姐说说吗?你为什么会哭?”
蔺雨舟看着蔺雨落,眼泪止不住地落,而他啜泣一声,摘掉眼镜,用手背擦眼泪。他哭得很厉害,像还未长大的孩子。蔺雨落的手轻轻拍他后背,像小时候一样。她没有再说话,泪落无声。
“最开始姐姐离开老家的时候,我晚上总是做噩梦。我梦到姐姐在北京被人欺负了,梦到姐姐为了我的学费生活费,被迫做出自己不愿意的事。”
“那时我不懂什么人生道理,只是隐隐觉得我们的生活到处都是危险。”
“直到我成年后才明白我那时怕的究竟是什么。”蔺雨舟抽泣一声,看着蔺雨落:“我害怕那时我们年少,因为无法左右生活而被迫做出错误的选择。尽管错误有机会被修正,但它会在我们心里留下痕迹,从此我们不敢直视,无论在生活还是爱人的时候,都受制于心灵的懊悔和折磨。”
“而我,姐姐呀…”蔺雨舟想说我不要姐姐为了我生活,我要姐姐为了自己活着。我希望姐姐忠于自己,把弟弟抛诸脑后。我不想做姐姐的负担。但他没有说。蔺雨舟尽管难过,却仍知道话说到哪里最该停止。他擦掉眼泪,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今天太感慨了,因为终于带姐姐看海了。这两天我一直很激动,我觉得这个旅程太好了。可惜今天一直下雨。”
“我以后还想跟姐姐一起去更多更远的地方。”
蔺雨落擦掉眼泪,她望着大海久久不语。她察觉不到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她只是心疼蔺雨舟。她做所有的选择,都以弟弟为先,却不知在日复一日的更迭中,这些选择变成了蔺雨舟的枷锁。他因为心疼她而不停自责,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没有一刻是真正安宁的。
她擦掉眼泪,摸了摸蔺雨舟湿着的头发,轻声说:“小舟,人生太长了,我们不能保证自己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对的。如果错了,就去修正它;觉得心灵为此受到伤害,那我们就把这伤害变成傍身的武器,让自己更强。”
“姐姐不是“扶弟魔”,小舟也不是“啃姐族”。我没见过哪个“啃姐族”攒很久钱带“扶弟魔”看海。”
上一篇:跟班
下一篇:诱她!娇软甜妻被禁欲大佬撩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