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姑娘别哭
三言两语, 把他跟郑良相处的惨状勾勒出来。高沛文不知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嘲笑他, 想了想还是喝酒吧。
顾峻川看起来不像有什么事,只是那好酒他一口干了一杯,苏景秋一阵心疼, 劝他慢点喝,喝完了没有了。顾峻川却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酒窖里还有两瓶。大有不醉不归之感。也的确奔着喝醉去的, 一杯又一杯, 喝完再开一瓶, 让苏景秋的酒吧没有了镇店酒。在顾峻川看来,喝醉是好事。醉了睡一觉,第二天早上睁眼就把今天的恶心事忘了,以后该怎样怎样。
他喝得头晕脑胀,走路的时候脚发飘,到家后连洗漱的动作都没做,蒙头大睡。第二天上午仍能八点起床,冲澡换衣服,直奔机场。飞机起飞的时候又想起蔺雨落说的话,他心里清楚两个月后他回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做。
而蔺雨落,前一夜根本无法入眠。跟顾峻川吵那一架太累了,她的心里一直堵着。她甚至觉得顾峻川不会就此作罢,以往的他如果吃亏了他就要赢回去。他们一定会有一场更大的争吵。
半夜的时候楼道里响起脚步声,蔺雨落从床上爬起来小跑到门边,准备迎接顾峻川的反攻,结果那脚步声一直向上,到了顶楼,开锁,进门。
蔺雨落在门前站了一会儿。
外面一片寂静。
打开手机看看顾峻川是不是发了什么恶言,没有,顾峻川终于收声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到了店里忙活了一会儿,趁着没课的时候在训练室里冥想了半晌,这才觉得人活了过来。
快要到暑期,店里要搞很多活动。
蔺雨落跟方柳提出了一个“暑期计划”,她带着关关走遍了几乎所有办公楼,认识了很多公司负责企业文化的人,给一些公司赠送三节公益课。她去之前找王主任帮忙搞了一份附近的企业黄页,得闲时候她上网查,那些企业实力强员工收入高,她着重攻这些企业,而剩下的则交给瑜伽馆合作的那个“小蜜蜂”团队。
她也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方法,没法评估收益。好在方柳是个甩手掌柜的,她的观点是:店交给你,我就不管。有那时间我出去打高尔夫不好么!总之就是自己选的人就要信任。任由蔺雨落折腾。
有方柳的支持在,蔺雨落也不缚手缚脚,反正都是要上路学习,什么都去试一试。
在她非常忙没有时间吃饭的时候,宁风会带着快餐来找她,两个人在他车里吃点东西说几句话。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宁风居然也联系科学院的办公室,把蔺雨落瑜伽馆的宣传单给他们,还怂恿周小溪帮蔺雨落宣传。
第一次公益课是给郑良的公司上,蔺雨落自己去的。
郑良公司的办公区很大,而她们负责企业文化的同事又很有办法,让蔺雨落去他们自己的演播室带练,他们搞直播,全世界的同事都能跟练,而现场则是给北京的员工开放报名链接,前15个人去现场。
郑良就是去现场的15个人之一。
她刚升任小组长,工作无比繁忙,因此颈椎非常不舒服。加之去年在北戴河跟蔺雨落有短暂的几面之缘,因此看到公司的宣传邮件上蔺雨落的照片时,她第一时间点了报名。
蔺雨落对郑良有印象,准备直播的时候走到郑良面前主动跟她打招呼。郑良也很热情,对她说:“之前苏景秋让我帮忙宣传,我就想去你们店,但我最近太忙了。而且你看我脖子,是不是前倾了?”
蔺雨落看了一眼,倒不严重,就稍微纠正一下,同时建议她看电脑的时候带一个颈托或者矫正器,因为她平常的体态很好,可能就是久看电脑引起的。
郑良立刻下单一个,在开播前给蔺雨落打气:加油。又小声说:“别紧张,我们同事光看照片就很喜欢你了。”
蔺雨落笑了笑。
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阵仗下代练,郑良公司的演播室太专业了,各种灯一打,她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脸油啊?转而被自己的念头逗笑了,紧张感也消失了。
她和关关带着现场的人一起练习,做基础的颈椎和腰椎训练。她讲话温柔,动作规范,每一个要点都讲得清楚,还穿插一些体态调整的小技巧,一个小时下来淋漓尽致,是很好的体验。
有两个部门秘书在结束后通过组织的人联系到蔺雨落,帮自己老板咨询训练的事,也有几个员工在咨询瑜伽馆的小班课。总之很成功。
蔺雨落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她觉得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上路了。那天晚上她心情很好,宁风来接她下班的时候她提议走走。
风清朗月的北京夏夜,他们缓慢行走在街头。再过几天将迎来北京最热的时候,蔺雨落说起上一年王刘庄大停电她中暑的事,那时她每天都想躺在水里,最开心的事就是早早到馆里吹空调。这一年夏天比上一年夏天过得好,这让她觉得满足。
上一年夏天,宁风在甘肃。他从非洲回来后被调到甘肃。太阳很烈,他长了高原红,不知道为什么紫外线过敏,去哪儿都穿着一身防晒衣,脸也遮严实,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直到外派结束,当地的好多同事都不清楚他的长相。
这一个夏天,他们命运般在北京重逢。
过马路的时候,宁风拉了一把蔺雨落手腕,但没松开。掌心向下,一直到她的指尖,手指勾住。过一会儿握住她的手。这样的月色与十几岁家乡的月色重合,他暑假回去站在校门口等她放学。
在她十七岁的的某个夏天傍晚避开人群偷偷牵她手,也仅仅是牵手而已,再不敢有什么僭越。
这一个夏天,又与十七岁的夏天重合。蔺雨落恍惚间闻到家乡的花草香。她想,原来时光真的有轮回,原来在乎的人真的还会回到身边。
在七月下旬的时候,蔺书雪经历了漫长的海上航行之旅。她跟穆力尧一起,跟来自世界各国的人们度过快乐的时光。想学习知识就在去听各种讲座、想看海就去甲板上吹风、想跳舞就参加晚上的船上舞会,饿了就吃各种大餐,每天留出时间冥想打坐练瑜伽。几乎与世界隔绝的日子,蔺书雪终于远离了伴其一生的战场,短暂告别了蔺娘子的头衔,安心做一个即将探访极地的旅人。
她担心的身体素质问题偶尔会困扰她,但在穆力尧的悉心照顾之下,最终都得到了圆满解决。
当她真正到了终点,极目之处是冰雪,顿觉感慨万千。从前一直忙于工作赚钱,所取的每一个地方都因为商务。哪怕不带目的,途中也尽是工作。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放下一切的旅行,至此,她觉得圆满了。
穆力尧在一边怂恿她:“如果觉得能够放下,不如跟我一起环游世界。比如,从阿根廷开始。”
蔺书雪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她说:“你可真愿意照顾人。”
穆力尧笑了。
他们都觉得他们的人生下半程开始启程了。
也是在七月中下旬的时候,区里的篮球赛进入第二轮。顾峻川抽空回来了一趟。他到赛场的时候东安商场的人已经到了,有人举手招呼他,他点点头,走到队伍中坐下。
蔺雨落和高沛文还是坐在他上一排的位置,高沛文招呼顾峻川,顾峻川回头跟她打个招呼。看到蔺雨落在看他,也对她扬扬下巴当作招呼。没有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和话语,没有刻意回避和疏离,甚至带着一点礼貌亲和。
他上场的时候场面哗然。
球场里球鞋踩在地板上的摩擦声,篮球落到地上一下一下的乓乓声,顾峻川快速在场上跑动,有时突然直起身体做一个手势,然后迅速切换阵型。非常热的时候撩起球衣擦汗,露出惹人惊叹的身体但他毫无所知。
在他第一个扣篮的时候,关关捏着蔺雨落的手惊叹:“妈呀!跳那么高!那么高!妈呀!”
伴随着顾峻川第三个三分,现场被推向高潮。对方也不是弱旅,比分胶着,蔺雨落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好在顾峻川好胜且善战,一直顶到最后一秒,压哨一个三分,速度快而手稳,现场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东安商场的人都激动得快哭了。谁能想到在参加工作以后,为应付区里的无聊交流活动,竟然体会到了久远学生时代的激情和荣誉感。
比赛结束了。
大家久久不能平静。
顾峻川悄然退场,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约了救援队的队员和苏景秋一起喝酒。
救援队来了一名新队员,是被岑嘉容生拉硬拽参加的蔺雨舟。熟人相见,但没表现出异样。蔺雨舟坐在角落看着一群人喝酒唱歌,不分男女,手臂搭在肩膀上,热闹一团。氛围极好。
顾峻川举起酒杯感谢这次相聚,又倾身将杯沿在桌子上轻轻一磕,仰头喝了。觥筹交错之间,对蔺雨舟点点头,又穿过人群到他面前,拉他站起来:“小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偶尔醉一次闹一闹,也当青春过一场。干杯。”
他整个人热烘烘的,整个场面因为他的存在都热烘烘的。蔺雨舟没有拒绝他的酒,也仰头喝了。顾峻川搂住他肩膀,用力拍拍,对他说:“加油啊!未来的科学家!”
蔺雨舟对他说谢谢。
苏景秋的到来打断他们的对话,他拿着话筒说:“今天太高兴了,我跟我哥们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说点什么!”
苏景秋非让顾峻川说点什么,后者笑着接过话筒,微微偏着头,像一个浪荡的怪咖,眼里的光把昏暗的酒吧都打透了:“说点什么呢?这个夏天真不错啊!”
“干杯!”
“喝醉!”
“明天扬帆远航!”
第65章 顾峻川:人生的可能
蔺雨落再一次见到顾峻川的时候是九月末。
东安商场门的那棵银杏先一步黄了叶子, 阳洒几片落在地上,也能晃人眼。
蔺雨落下了公交朝商场走,刚好路过这棵树, 就拿出手机来拍一张照片。手机刚收起来就看到一个人穿过人行道向这里走。神情依然很冷,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次吵架之后两个人没有过任何一次私下交流,此刻迎面偶遇没法躲开, 也没法装作看不见。蔺雨落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他也对蔺雨落点一下头,就这么过去。
一起进商场上扶梯,一前一后, 不再有任何交流。蔺雨落察觉到她跟顾峻川之间有了一层厚厚的墙壁,从前一起经历的某些事情而培养起来的虚假熟悉感彻底消失了。连寒暄都没有。
到了五楼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各自开始工作。
关关看到很久不见的顾峻川, 就跑到蔺雨落面前:“店长, 对面绿野老板来了。”
“刚刚在楼下遇见了。怎么啦?”
“他那卡好几个月没用了,我约他来练瑜伽。”
“那你给他发消息问一下, 如果他能来就你带他练。”
蔺雨落现在除了个别学员, 基本不再亲自授课了。她每天的工作太忙了, 也是在越来越忙的过程中她深刻意识到她是一整家店的运营者, 最有意义的工作是带领这家店走到正确的道路上去,而不是一直不停地上课。她熬过了“暑期活动”,开始酝酿“金秋大促”, 总之要玩各种花样,把生意好好做起来。
关关过一会儿过来跟她说顾峻川同意练习,也接受换老师的事, 还问了几句现在允许退卡转卡么。
“你怎么说?”
“我说不能。他就没再说什么。”
蔺雨落点点头。
顾峻川楼上楼下跑了几次, 身后跟着他的助理和下属。显然是因为太久没来积攒了很多工作, 今天来这里匆忙处理了。
蔺雨落是在对面绿野的广告屏上知道过去两个月顾峻川在忙什么的,除了常规工作,他应该是在别的城市也开了绿野分店。因为广告屏上写过:庆祝广州、长沙分店开业,今日全场7折。上面还有那两个新店的照片,在好看的街上,独立的小店,有独特的风格。
高沛文说顾峻川从来都是有狼性野性的,他开疆辟土的时候没人能阻挡。但他也有原则,目前是只做直营不放代理。原因是代理市场不稳定,企业管理困难,圈了钱后后续运营乏力,坑了别人也害了自己。他觉得目前尚没有管理巨大市场的能力,不妨再等等。他有自己的生意经,不做他不擅长的事。做也只在自己的领域里,不耗别人。
傍晚的时候顾峻川应该是忙完了。
他来店里练习,签字的时候蔺雨落就在前台,看他龙飞凤舞几个字,心里还在思索怎么跟他寒暄,他却先开了口:“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
“多少会员了?”
“马上200。”
对于蔺雨落这样的高端馆来说,200个会员意味着一年的流水在2000万左右。蔺雨落也是做千万生意的人了。顾峻川对此门清。
“挺厉害啊。”他夸了一句,转身跟关关进去换衣服。他是不想来练瑜伽的,但他这几个月身体很疲惫,的确需要偶尔来这里偷个懒。
关关问他练什么,他说他要冥想。
关关是专业的冥想师,顾峻川的诉求简直是她信手拈来的事。带他拉伸后就准备进入冥想课程。
她安心上他的课,一直在关注顾峻川的反应,他的眼睛微闭着,呼吸均匀,长睫毛覆在下眼睑上却不显女气。真是一张好脸。只是这张好脸看似在冥想,其实已经睡着了。
因为他从开课十五分钟起,就不再跟随关关的指令动作。
操。
关关要气死了,学员在她的冥想课上睡着了,除了收获一场好觉,什么收获都没有,更别提正念影响。她也不敢叫醒他,只能由着他睡,课程都结束了,他还没醒。
关关走出去,面带愧色地到了蔺雨落面前,人也很沮丧:“绝了,顾总睡着了。到现在没醒。这课是上了还是没上啊?他如果睡了五个小时,怎么个划法啊?”
从前的蔺雨落一定会想占顾峻川便宜,睡五个小时就划五节好了。但现在的她自认是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店长了,她不能那么对待会员:“划一节就好。空调调好温度和湿度,让他睡吧。”
“行。”关关点头,又有一点恐慌:“他不会投诉我上得不好吧?”
“不会。他就是来睡觉的。”蔺雨落安抚关关:“他当时一时冲动办了卡,不能退不能转也不愿意跟咱们废话,索性就睡过去,他可能把这里当酒店钟点房了。”
“那行吧。”
蔺雨落忙完之后去顾峻川的训练室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他平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块毛巾被,安静睡着。乍一看跟死了一样。
蔺雨落轻轻开门将灯光调到更适合睡眠的程度,又轻轻走出去,挂上“上课中”的牌子。顾峻川一直睡到七点多,出来的时候看到店里只有前台在,蔺雨落和其他人都去上课了。他签了个字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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