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子味的棉花糖
这边的夏天太热了,蚊虫也多,必须撑着蚊帐,睡觉时总是被热醒。
此时此刻,苏玉娇特别想念家里的电风扇,可惜前两次在市里商店都没看到卖的,不然她肯定立马过去抢一台回来。
外面太阳正是最晒的时候,好婆为了节约,用家里的空木桶接了几桶水放在太阳底下晒,等晚上太阳落山水刚好是温热的能用来洗澡。
苏玉娇被热醒出了一身的汗,一摸儿子后背也是一手湿,她干脆趁着离上班前还有时间,提了一桶水进澡房,先给小宝洗,后面她自己也冲了个凉。
重新换上干净衣服后她才觉得心里的燥热去了很多。
听好婆说再过段时间,雨季就要来临了,到那时,温度就会降下来很多,如今苏玉娇只盼着今年的雨季再来快一点,她现在一点也不介意踩泥巴了,因为热更难受。
下午上班时,人刚到齐,严胜利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
会议内容自然就是上午曾主任说的,选人去红太阳农场做考察。
毛嘉敏有些跃跃欲试,几次想伸手主动报名。
但严胜利考量到这次是初次过去考察,考察结果关乎到后续能不能顺利合作,所以再三思考下还是选了更有经验的胡兰香。
另外他还点名了苏玉娇,理由也很简单,毕竟她是牵线人嘛,哪有要谈合作了就直接把人甩一边的道理。
苏玉娇听他说最多去两天就回来了,想了想家里有好婆在,小宝应该不需要太担心,便点头应了下来。
其实如果不是这边路况太差,出一趟门格外费劲,苏玉娇还挺想到处转转的,这里山清水秀的风景很不错,有很多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自然风光,不多看看都对不起她走过的遥远路程。
她就当这趟就去学习外加出门采风旅游了。
毛嘉敏是本地人,她倒不是想去出差考察,纯粹是知道这回去的是个规模很大的农场,想要去玩,所以她特别羡慕苏玉娇。
“没事,下次肯定还有机会的。”苏玉娇顶着她艳羡的小眼神说了句有点拉仇恨的话。
晚上回到家,苏玉娇把自己要出差的事跟好婆说了,她听完一时有些慌乱,怕自己照顾不好。
苏玉娇笑着安慰她:“我就去两天,最多后天下午就回来了,小宝很好带,你早上把衣服给他找好,他会自己穿的。”
家里唯一让苏玉娇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宝了,虽然小宝平常很多事都很独立,他吃饭洗漱类的小事自己都能做,只要旁边有人看着他就行,但他从出生到现在,两人从来没有分开过。
小宝这是还不理解她说的出差是什么意思,等苏玉娇说要离开两天后他才反应过来,丢下吃饭的勺子就转身扑进了苏玉娇怀里。
“妈妈,你要去哪里?不能带我一起吗?”小宝瘪着嘴,眼睛已经可怜巴巴的望了过来。
苏玉娇把儿子抱到腿上坐着,拍了拍他的背解释:“妈妈是要去工作,这次不能带小宝去,不会丢下小宝的。”
“是跟爸爸一样吗?”
“嗯,跟爸爸差不多吧,但是我很快就回来了,小宝在家乖乖等妈妈好不好?”苏玉娇心里也有点难受,她看着儿子脸上委屈的像是要被人抛弃的表情,一瞬间就想反悔不去了。
小宝虽然比较粘妈妈,但他也是一个坚强的小朋友,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来,而是举起小手说:“那妈妈跟我拉钩,要说话算话。”
“好,咱们拉钩,妈妈肯定会早点回来陪小宝的。”
拉完勾,苏玉娇重新把勺子放进他手里,继续哄着儿子吃饭。
等吃过饭,苏玉娇就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这次去他们要在红太阳农场那边住一晚,换洗衣服要带两身,睡衣也拿一套,洗漱用品啥的也装一份。
明天一早出发,苏玉娇今晚就提前收拾了一个小包放在床头桌子上,等明天起来后拎着就能走了。
晚上睡觉时,小宝一直搂着她的胳膊不肯放,苏玉娇叹了口气,忍着热把儿子搂进怀里拍着把他哄睡了。
第二天一早,因为要早起赶到市里去坐车,苏玉娇定了个六点的闹钟就起来了。
好婆觉浅,听到她在外面洗漱的声音也推开门走了出来,知道苏玉娇要赶着去坐车,忙洗洗手走进厨房,手脚麻利的烙了几张葱花饼出来,饼里夹着她煎的香喷喷的荷包蛋,还撒了切的碎碎的酸豆角。
她用家里买点心剩下的油纸包了三张饼放进饭盒,等苏玉娇临出门时给她塞进了随身的斜挎包里。
苏玉娇擦好脸,又换好衣服鞋子,随后走到床边掀开蚊帐,把儿子抱起来对着他睡意朦胧的脸蛋亲了亲,跟他说妈妈走了。
等她来到昨天说好的集合地时,发现团部办公楼前面的空地上已经停了一辆吉普车,严胜利和胡兰香都在那。
曾主任昨天特意跟部队借的专车,送他们去市里汽车站,这样就能坐上最早一班去临市的客车了。
瞅着时间不早了,人到齐三人就直接上车出发了,苏玉娇和胡兰香两个女同志坐后排,严胜利坐在副驾驶和开车的小战士热情的闲聊。
苏玉娇先打开杯子喝了两口早上好婆特意给她冲的鸡蛋茶,随后拿出饭盒打开。
香喷喷葱花饼的味道瞬间布满整个车厢,严胜利说话的嘴巴一停,闻着味扭头朝后排看了一眼。
“严哥早上吃饭了吗?”苏玉娇拿出一个油纸包后,把饭盒往前递了递问道。
严胜利闻着这香味很想昧着良心的说没吃,但他媳妇一早起来给他煮的粉,这会儿肚子里还撑着呢,所以他只能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他不饿。
苏玉娇收回手又问旁边的胡兰香:“兰香姐你要不要吃张饼?”
胡兰香抿抿唇,正想说自己也吃过了,苏玉娇直接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她笑着说:“吃一个吧,刚好我带的多。”
“那,谢了。”胡兰香家里只有她和丈夫,丈夫去训练起的比她还早,原本她往包里装了饼干准备等半路垫垫就好的,但奈何这饼太香了。
剩下最后一个,等下车时,苏玉娇把它给了一早来送他们还没来得及去食堂吃饭的小战士。
小战士一路上车开的又快又稳,等到市里时也才七点四十多,刚好赶上最早一班八点的客车。
严胜利从售票员那里买了三张票,三人分前后挨着坐下,苏玉娇坐在靠里的车窗旁,身边依旧是胡兰香。
上车后胡兰香也从包里拿出了几个柑子,给苏玉娇和严胜利各塞了俩,一时间,因为吃的关系,两人又亲近不少。
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后,客车驶进了临市的客运站,三人刚下车,还不待他们去找人问问红太阳农场怎么走。
就见客运站门口站着等接人的魏竹根一边挥手一边喊着朝几人走了过来。
三人出了客运站,坐上魏竹根来接人的牛车,又摇摇晃晃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红太阳农场。
路上,健谈的严胜利碰到说话没个把门的魏竹根,两人畅聊了一路,严胜利都没怎么问,就听魏竹根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们农场的底子全抖搂了个干净。
这导致严胜利说到最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老乡太淳朴,他有心眼子都不舍得使出来了。
红太阳农场坐落在两座高山中间的一片洼地里,四周绵延起伏的还有几座略矮的山头,这些地都属于红太阳农场。
只见翻过一座陡峭的山,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农场那半边种满了芭蕉的绿油油山林。
洼地中间是一片片刚刚盖起来没多久的低矮茅草屋,经魏竹根介绍说,那里就是他们农场新建的养殖场。
农场的地多贫瘠,种粮食收成不好,水果又没有销路,好在现在养殖场逐渐走上正轨,等这次和部队的合作一签,嘿,好日子这不就来了吗。
魏竹根一激动,挥着鞭子轻轻甩了下牛屁股,大黄牛哞一声,四蹄加快终于赶到了农场。
农场大门口,王场长正带着几位农场的老人等着迎接他们。
还特别隆重的搬出了仓库里的大鼓还有铜锣,在一阵敲敲打打中,两方人终于握上了手,那场面,就跟领导来视察一样。
苏玉娇略微汗颜的往胡兰香身后躲了躲,她接过热情的老乡递来的米酒喝了一口,没想到这酒比张梅酿的辣多了。
她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脸上瞬间就红了,胡兰香看她不会喝酒,便伸手拿过她的杯子帮她喝了,还替她跟旁边热情的村民解释:“我这妹妹年纪小,不会喝酒,咱们心意到了就行。”
离开了热情好客的老乡的欢迎队伍,王场长看时间不早了,想先领三人去吃饭。
严胜利摆了摆手说:“咱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谈合作,还是先谈谈正事吧。”
王场长比他还迫不及待,如此自然就顺着他的意思,先领人去养殖场和皮革加工作坊去参观。
苏玉娇似懂非懂的一路上都跟在严胜利和胡兰香旁边看,并不插话,倒是胡兰香,也许是因为那一饼之缘,人看起来温和许多。
每每趁着严胜利和王场长走在前面谈事的时候,指着各处设施给她说部队采购的指标,像带徒弟那样,几乎苏玉娇提出的每个问题她都认真的讲解了。
采购这行干的多了,也不光光是要懂那些计划书,对他们要采购的物品也要有一定的了解,不然啥也不懂,很容易就被人坑了。
苏玉娇在这方面就是个纯新人,因为自己啥也不懂,有人愿意教的时候她还是很乐意听别人说教的,并且拿出了笔记本认真的记下了胡兰香说的重点。
其实仔细看下来,就能知道王场长这个人就是一个特别务实的人,农场的情况就和他之前描述过的一样,规模不算大,但管理的很好,牛栏和猪圈收拾的都很干净,即将出栏的牲畜也都达到了采购指标。
皮革加工作坊他们也去看了,总共也才七八个工位,但一看鞣制好的皮子就知道,全都是老手艺人做出来的活,皮子也确实都是好皮子。
就这么一路看下来,严胜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诚,王场长本人反倒是越发冷静下来。
他尽职尽责的领着三人四处转了一圈,期间也没有为自己为农场说好话,只有当严胜利问到管理方面的问题时,他的话才多了起来。
看到最后,魏竹根又来喊他们去吃饭,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左右了,他们到农场时差不多是十二点多,考察了一个多小时,正好饿了。
魏竹根走在前面带路,今天这顿午饭就安排在他家,嗐,谁让王场长都四十多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他家就在挨着芭蕉林的村边边,魏竹根家一共五口人,房子是一栋两层小竹楼,底下是用碎石子和砖块压出来的地坪,吃饭的长矮桌就摆在院子里。
魏竹根他娘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拿出了自家珍藏的腊肉腊肠,还专门杀了一只家里下蛋的鸡。
一看这丰盛的饭菜严胜利就知道人家是拿出了最高的诚意来招待他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娘,王场长,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是我们叨扰了你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那咋行呢,你们是客人,这点东西我们都怕拿不出手,还要谢谢你们不嫌弃才是。”魏竹根他娘端上来一大盆鸡汤,边给大家盛饭边笑道。
饭桌上也有一坛他们自家酿的酒,但严胜利他们就只意思意思的倒了半碗沾沾嘴,他们是来办正事的,哪里能又吃又喝的就享受起来了。
吃过饭,严胜利还留在下面跟王场长谈事情,魏竹根妈妈先领着她们两个女同志上了小竹楼二楼。
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要留宿一晚,但他们一开始是打算考察完就回市里住招待所的,但刚才吃饭的时候王场长和魏竹根他们都极力挽留,严胜利推辞不过,就和胡兰香商量了一下决定就留下来了。
魏家房间不多,分给两位女同志的是原本魏竹根妹妹住的房间,屋子不大,但看得出到处都仔细打扫过了,床上铺的竹席看着也像是新的。
“地方简陋,两位,两位同志多担待。”魏竹根他娘紧张的用手抓了抓身前的粗布围裙,讪讪笑道。
苏玉娇把带来的小包放到桌上,回身笑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是我们麻烦大娘家了。”
“不麻烦!不麻烦!”妇人连连摆手,随后就先她们一步走下了楼梯。
胡兰香和苏玉娇俩人简单的休整了下,又下楼来找到严胜利,他们下午还要去看制皮工人鞣制皮革的步骤。
一行人再次走出门后,在村道上看见许多农场的乡亲们拿着收割芭蕉的工具正往另一侧的芭蕉林走去。
队伍里也有几个看起来跟这边环境格格不入的年轻男女,苏玉娇略瞟了一眼就猜出来,这些可能是下乡来的知青。
她收回视线后,就转回头专心和胡兰香说话,也就没发现,那群知青里头,有个戴眼镜的男同志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哎,承书,你看什么呢?咋啦,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一个高瘦的年轻男人猛的从后面拍了下吕承书的肩膀。
他没防备,被拍的直接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吕承书略有些狼狈的扶着眼镜直起身,再往那边看去时,苏玉娇几人已经走远了。
高瘦男人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后知后觉的拉了一把他的胳膊:“那个,你没事吧?刚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觉得眼熟的人。”吕承书扭回头,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光一闪而过。
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里碰到苏玉娇,看刚才王场长都小心的陪着他们,再结合他从当地老乡那里听来的消息,他猜,苏玉娇这是被家里人逼着来她那个当兵的丈夫这里随军了吧。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洛秋雅那个蠢货办不成的事,还是他自己来办吧。
苏玉娇跟着王场长一行走进了制皮加工作坊,一股刺鼻难闻的沤皮子味扑面而来,她不禁皱了皱眉,拿出手帕捂住了口鼻。
胡兰香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严胜利也觉得这味道难闻了点,但他一个男同志,也不是不能忍受。
“玉娇要是觉得受不了,要不你先去外面等我们吧。”严胜利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