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蒋母睁开眼,看见蒋之昂回来,立即笑道:“昂仔回来了。你们两兄弟好久没见,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坐下聊。我下午的时候熬了燕窝汤,去盛给你们喝。”
蒋母说完,裹着披肩笑盈盈地下了楼。
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蒋之昂满腔的愤懑怨恨无处宣泄,急火攻心,拔出一把弹道刀便奋力朝郑西野刺过去。
郑西野侧过身,轻轻松松躲过,顺带一个反钳便将他撂倒在地。
蒋之昂被压制得动不了,眸中掠过一丝阴鸷之色,摁下弹道刀的开关,锋利的短刀带着巨大冲力迸射而出。郑西野凛目,身形后转险险避开。
吧嗒。
短刀刺入背后的柱体,刀柄轻晃。
郑西野冷笑讥讽:“你的格斗是我教的,弹道刀也是我教的。你哪来的自信跟我动手?”
蒋之昂怒问:“你怎么进来的!”
郑西野:“温姨亲自到大门口接的我。”
“这是蒋家。”蒋之昂被压制得动不了,一口牙齿咬得渗血,恶狠狠道:“郑西野,你胆子够肥的,居然还敢回来。这栋宅子里里外外全是我的人,我要你死太容易了。”
郑西野一把抓起蒋之昂的头发,轻声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蠢?”
蒋之昂愣住。
“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十点半之前我没有从这里出去,立刻会有警察进来找人。”郑西野拿手背拍了下蒋之昂的脸,感叹道:“蹲了四年牢,老大不小了,你怎么还是没有一丁点儿长进。”
说话的同时,郑西野神色淡漠,左手捂住了蒋之昂的嘴,右手钳住蒋之昂的胳膊狠劲一拧——“我早就说过,离你嫂子远点儿,为什么不乖不听劝?”
“唔!”蒋之昂瞬间痛得满头大汗,全身痉挛不止。
郑西野双手同时松开。
蒋之昂承受不住脱臼的剧痛,抽搐着倒在地上。
郑西野垂眸瞧了他片刻,半蹲下来,极是温和地说:“打个商量。别再动你嫂子,成么?”
蒋之昂对他恨入骨髓,汗涔涔怒目瞪着他,没有出声。
郑西野俯身,贴近蒋之昂寸许,在他耳边说:“我孤家寡人一个,但是你还有个老妈。温姨的阿尔茨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你应该知道吧。”
“……郑西野,你这条疯狗!畜生!”
血丝顺着蒋之昂的嘴角流下来,他几乎将牙齿咬碎,“我爸妈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样对蒋家!狼牙就是这么一群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杂种?”
郑西野弯了弯唇角,温雅端方:“原来你们这种卖国贼也知道什么叫‘恩义’?我觉得有点儿惊讶。”
蒋之昂反唇相讥:“哼。郑西野,没把我送进去,说明你也不过如此,我爸未雨绸缪的手段比你高明多了。”
郑西野:“是么。蒋老这么高明,还落个这种下场?”
蒋之昂再次被激怒,发狠道:“你一定会有报应,我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郑西野脸色很淡,随手拔出背后柱子上的刀刃,轻描淡写,抵住蒋之昂的咽喉。
蒋之昂被他眼中阴狠的杀意慑住,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的语调不打颤。他说:“我劝你别乱来,闹出人命,你也收不了场。”
郑西野刀尖微用力,柔声:“你都说我是疯狗,你觉得我怕?”
蒋之昂骇然,抖着道:“郑西野!你他妈是个军人,人民子弟兵,老子吃定你不会动我也不会动我妈,我们是老百姓!你少在这儿唬我!”
郑西野饶有兴味地瞧着他:“既然吃定我,觉得我在唬你,那你发什么抖。”
郑西野:“人民子弟兵和人民亲如一家,前提得是好人。你们一家作奸犯科背叛国家,配么?”
蒋之昂瞳孔剧震,嘴唇开合着,没有做声。
蒋之昂和郑西野朝夕相处过数年,当然见识过这只疯犬野獒的手段,如果不怕,他早在进佛堂的第一秒就会对郑西野下死手。
这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斩佛的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知道他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
僵持数秒。
忽的,郑西野低嗤一声,随手将手里的刀丢到地上。
“瞧你紧张的。昂仔,我们好歹也在同一屋檐下住过,称兄道弟这么些年,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好吗。”说着,郑西野伸手,懒耷耷拎起蒋之昂扭曲的那条左臂,又说:“别再动你嫂子。听清楚了,就给我点头。”
蒋之昂硬着头皮没动静。
郑西野无奈,食指轻抚鼻梁,叹了口气,继而再次捂了蒋之昂的嘴,逮着蒋之昂的手臂又是狠狠一拧。
“唔!”蒋之昂痛到翻起白眼,忙颠颠地点头。
郑西野这才扑扑手,慢悠悠地直身站起来,边低头整理衣服边散漫说:“胳膊给你接好了,不用去医院,后面一个星期实在疼,可以抹点儿云南白药。”
蒋之昂:“……”
“哦,对。”
郑西野提步走到佛堂门口,想起什么,步子又顿住,回头交代道:“你地下室喷的那幅墙绘,原版是我画的,那片云应该是红色,你给上成黑色了,有点儿影响美感,抽空改改吧。”
蒋之昂:“……”
说完,郑西野便迈着步子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蒋之昂头往后仰倒,整个人在剧痛的折磨下瘫在了地上。好几分钟,他才扯着嗓子大吼:“人呢!都他妈死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急匆匆的脚步声杂沓而至,跑进来两个发色鲜艳的马仔和一名盘发菲佣。
三人一见蒋少爷这副状貌,吓得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弯腰去扶蒋之昂。
其中一个没眼色,上去就逮住蒋家大少受过酷刑的手臂,疼得蒋少爷鬼叫出声,厉声骂:“操!痛痛痛!你他妈想死啊!”
“对不起对不起。”马仔缩着脖子连声道歉。
蒋之昂颤颤巍巍站起身,怒不可遏:“谁他妈把郑西野放进来的,门外那些白鬼一个个是新来的,不认识他,你们也他妈是瞎子?!要是我妈有个好歹,我杀你们全家!”
马仔二号愁眉苦脸,支吾着搭腔:“……昂少,这不能怪我们啊。郑西野和蒋太太一起进的门,都知道他狠,谁敢拦他。”
“这老太太的脑子是越来越不清醒!药吃着医生看着,妈的一点儿用都没有!”蒋之昂眯着眼忖度着,继续吩咐:“去,让唐玉帮着联系一家医院或者疗养院,把我妈送过去,能出国最好!她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马仔一号赶紧点头:“是是是,我这就给唐小姐打电话。”
蒋之昂在旁边的椅子上弯腰落座,缓了口气。片刻,他在心头估摸着时间,寒声又说:“掐着点儿,这会儿郑西野差不多也出林荫道了。只要他不是在蒋家出的事,条子就查不到我头上。”
两个马仔听完,面面相觑。
蒋之昂眯着眼,边琢磨边道:“我记得,前几天有个柬埔寨来的穷小子叫什么……阿昆?他爹得了血癌,找上我,说想接个卖命活给他爹治病。那小子身手不错,正好,让他去做了郑西野,完事儿多给点安家费。方式随意,想用枪就给他找一把。”
两个马仔还是闷着不做声,满脸的为难与彷徨。
蒋之昂察觉到两人的异常,凛目大骂:“一个个聋了?”
这时,一旁的中年菲佣终于开口,淡淡地说:“昂少,您之前找人给那女孩儿投毒的事,唐小姐和BOSS都已经知道了,BOSS发了很大的火。唐小姐让我转告您,如果您再不听她的话继续我行我素,您从哪儿出来,她就送您回哪儿去。”
蒋之昂听完这些话,更是怒火中烧:“刀没落他们身上,他们当然不知道疼!操他妈的,一个个胆小如鼠,怕狼牙怕国安局,我可不怕!郑西野害得我家破人亡,骑在蒋家头上拉屎,要我咽下这口气,除非我死!” 菲佣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变,垂着眸回道:“昂少,劝您一句,话别说这么满,您知道BOSS的手段。如果真到了弃车保帅那一天,您再后悔再想回头,可能就太迟了。”
蒋之昂背脊窜起股寒气,终是被恫吓住。
他恨得咬牙切齿,满腔仇怨无处消磨,最后只能悻悻咒骂一声,扬了手将桌上的白玉观音像撂翻在地,摔得碎成几截。
菲佣见状,知道蒋之昂已经打消念头,不再多留,退出佛堂给唐玉回话去了。
蒋之昂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彻骨。
马仔们干站了会儿,试探着开口,劝道:“……算了昂少,您也看见了,姓郑的单枪匹马一个人都敢大摇大摆闯您的地盘儿,那就是个疯子。唐小姐都不敢惹他,咱们也见好就收吧,您还得带着兄弟们发财呢。”
蒋之昂气得肺都要炸开,抄起一把玉如意就砸过去,怒斥:“滚!”
*
次日傍晚六点半,许芳菲背着她的小挎包出现在位于城南的军区大院家属区。
徘徊数秒,许芳菲低下头,担忧地看向手机屏。
原本,她中午的时候和郑西野约好,晚上一起回他家做饭吃。她兴高采烈地期待了一个下午,到傍晚时,却怎么都联系不上郑西野人。
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也不回,仿佛一瞬之间就从人间蒸发。
许芳菲着急又担心,想也不想便捏着钥匙冲到他家楼下来了。
“……”捏着掌心里的手机,许芳菲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接着便绕过地上的黄色警戒线,来到了行人入口处。
她试探地唤道:“叔叔。”
因这处家属区与工作区没有重合区域,因此值勤门岗并非战士,而是外聘的地方物业保安。
值勤的保安大叔听见呼喊,抬起头,望向门外面那位俏生生的小姑娘,询问道:“怎么了?”
许芳菲:“叔叔你好,我来找我男朋友,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
保安大叔皱了下眉:“你男朋友几栋几单元,哪一户?”
许芳菲:“6栋2单元15楼,1502。”
“6栋2—1502……哦。”保安大叔琢磨着,忽然笑了下,说,“你是阿野的女朋友,我想起来了,之前你们俩一起回来,我看见过你们。”
许芳菲脸微红,笑着点点头:“对,是我。”
“进来吧。”保安大叔笑呵呵,摁键开门,给她放行。
面前的铁栏“吱嘎”一声,自动开启。
许芳菲手捏着挎包背带,走了几步之后又像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对了叔叔,请问今天阿野有没有出去过?”
“没有啊。”保安大叔回忆着,“昨儿晚上他回来得挺晚的,快十一点了吧,今天就一直没见他出过门。”
许芳菲若有所思:“哦。”
保安大叔朝她挥手:“你直接上楼吧,肯定在家。”
许芳菲微笑:“嗯!谢谢叔叔。”
加快步子一路小跑,进单元门,摁电梯,来到电梯公寓熟悉的15层楼道,1502门前。
许芳菲眨了眨眼,看见大门旁边有个门铃摁扭,伸出指尖,戳戳。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
许芳菲把手收回来,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可一连过去好几分钟,屋内并没有人来开门。
许芳菲顿时更加忧心。她从包里取出昨晚拿到的钥匙,放进锁孔里轻轻一旋。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被打开。
“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