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郑西野,你干什么?规矩一点。”许芳菲很慌张。
听包车司机说,木石沟往前十四公里有一个小众景区,叫“玛吉之镜”,是一片被雪山包围的盐湖,水质澄澈风景如画,非常的漂亮。游客们虽然不会专程跑到这里看盐湖,但这条公路是自驾入藏的通道之一,很多人都会顺道拍拍照打个卡。
因此,这个小旅馆除了她和她的三位男同事外,还有好几名自驾游途中打尖儿歇脚的外地人。
他这样堂而皇之把她堵在院子里,万一被其他人撞见可怎么办?
然而,相较于许芳菲的双颊绯红紧张失措,禁锢她的漂亮混蛋,脸皮厚得仿佛城墙转拐。
听完她的话,郑西野眉峰略微抬了下,淡淡地道:“抓个手也算不规矩?”
许芳菲说:“怎么不算。”
郑西野轻嗤:“劝你一句,对我的要求别那么高,我没亲你嘴就不错了。”
“……”许芳菲脸蛋更烫,眼神不安地左顾右盼。
还好,大概是天气太冷的原因,深夜的旅馆院子漆黑而安静,鸦默雀静。只有三层高的小楼房亮着几户灯光,依稀传出几不可闻的交谈声。
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个人后,许芳菲悬着的心才落回肚里几分。
她视线收回来,重新落在这个漂亮的坏种混蛋脸上,压低声羞斥:“我警告你,我还在生气,你敢耍流氓我就敢揍你。”
郑西野在她耳边,低声很平静地问:“问题是,什么叫耍流氓。”
许芳菲:“。”
男人薄唇微张,用最轻的力道含了口她的耳垂:“你教教我?”
许芳菲被他咬得一抖,门牙齿尖无意识抵住下嘴唇,又羞又气。想打人,但一只手被他钳着,另一只手又抱着牙刷洗脸盆,只剩两条腿能活动。
情急之下,飞起一脚就朝对面踢过去。
郑西野余光瞥见,长腿迅速往左侧一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一攻势瓦解,把姑娘的右腿牢牢压回原位,限制得她动弹不得。
郑西野沉声问:“小没良心的。你往哪儿踢呢?”
许芳菲特别庆幸周围黑灯瞎火的环境,能完美遮掩住她脸上的朵朵红云。
于是她静了两秒,硬着头皮勇敢回怼:“对待你这种厚脸皮流氓,当然哪儿最疼就往哪儿踢。”
闻言,郑西野怄得笑出一声:“可以啊,许芳菲。翅膀硬了,脾气和胆子也跟着大了。”
说话的同时,他唇从她耳垂缓慢挪移,贴着她的皮肤慢悠悠滑过,略微拉开几寸距离,垂眸直勾勾地瞧她,沉声继续:“左一口郑西野右一口臭流氓,一脚踢过来恨不能废了我。几个意思啊小崽子?”
许芳菲还在努力扭身子,试图从他的指掌间脱身,支吾答:“没几个意思,就是想摆明我的态度。”
“你的什么态度。”
郑西野盯着她,胳膊下劲儿把她搂得更紧,语气不善:“吵个架就六亲不认,连老公都不要了的态度?”
“喂,你别乱给我扣帽子。”许芳菲一听他这说法,想也不想便瞪大了眼睛,出声反驳:“我只是觉得我们的问题还没解决,不能稀里糊涂……抱几下亲几下,就草率和好。”
说着,她鼓了鼓腮帮,格外郑重地强调:“我可没有不要你。”
郑西野写满不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儿,冷哼着低下头,亲亲她的小鼻尖,柔声发牢骚:“我发现你这姑娘,人长得乖乖软软,有时候脾气还挺倔。又倔又硬,跟颗小石头一样。”
女孩子都是心软动物,喜欢的人态度温和地说几句话,再大的火也能扑灭大半。
加上又分开了将近两个月,许芳菲在云城时就天天做梦梦见郑西野,此刻见了面,她看他一眼便觉满心欢喜,直想往他怀里钻。这个情境下再要装冷漠,她是真装不动了。
许芳菲在心里啐了声自己“没出息”,然后便不受控制,握住了郑西野扶在她腰上的手。
隆冬时节的昆仑,冷得人牙齿打颤,紫外线强度却又极强。此地之寒苦,风似剑刃,雪如鬼刀,连太阳都不能用“温暖”来形容。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掌,依然修劲而有力,但表面的皮肤却明显比以前糙了许多。
她细嫩的指尖抚过他的手背,指腹,指关节,触及到的是越来越硬的薄茧,和人皮皴裂前的细小干纹。
许芳菲五指收拢,心疼地握紧他的右手,有点别扭地轻声问:“你过来这段时间,每天应该都很忙吧?”
郑西野抬眉,应得不咸不淡:“难得啊。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你男人了。”
许芳菲无语了,修剪光整的指甲陷进他掌心,卯足力气一掐:“你再贫,信不信我真的不理你。”
郑西野唇角勾了勾,逮住她的小爪子送到唇边轻轻一吻,答道:“前些日子忙。后面遇到了一些问题,这几天都在等你们单位的技术支援,顺便休整。”
许芳菲点点头,然后挣开被他亲来啃去的手,顺势举高去捏他的下巴,正色道:“休整肯定比较闲。所以你走之前我让你思考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郑西野淡淡道:“差不多了。”
许芳菲明显不太相信,眯眼质疑:“真的吗。”
许芳菲又问:“然后呢。你想得差不多了,结论是什么?”
郑西野:“这儿又黑又冷的,你觉得适合聊天谈心?”
许芳菲嘟嘴。
“好了,你快洗漱。”郑西野指尖戳了戳她的松鼠腮帮,露出一个温和而宠溺笑,柔声说:“友情提示,这些地方的热水是稀缺资源,是不可能24小时提供的。”
初来乍到的许芳菲惊了个呆:“啊?”
“木石沟这一片我熟得很,大部分旅馆都是晚上10点断热水。”
郑西野说着,松开小姑娘的细腰,顺手把她抱着的脸盆牙杯接过来,拧开水龙头盛热水,淡声续道:“这家店提供热水的时间长一些,但是也会断,能供到23点是极限。”
许芳菲赶紧捋高袖子看手表,惊呼:“呀,都十点半多了。”
她边说边摘下围巾挂一旁,把两边袖子挽高,又用手腕上的黑色发绳将披散的黑发绑成马尾。
牙杯和脸盆的热水都已经接好。
郑西野用手背试了下水温,紧接着便将牙杯递给她,说:“温度正合适,不用兑冷水。”
许芳菲挤完牙膏,将牙刷塞进嘴巴里,刷着牙弯起唇,含含糊糊地回了个“谢谢”,接着便认真洗漱起来。
郑西野两手插进军裤的裤兜,身子懒洋洋往旁边的墙上一靠,就那么耷拉着眼皮安安静静地瞧着她。
只见小姑娘弯着腰站在公用水槽前,小手握住牙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牙刷头在她嘴巴里东戳西戳,两边脸颊时不时就会鼓起一个可爱的小包。
蓦的,郑西野眸色微深。
脑海中鬼使神差,想起那天在他家的浴室,女孩娇小的身子跪在他身前。当时,他怕瓷砖地面她膝盖硌得疼,还专程给她铺了一块软垫。
崽子白皙的脸蛋子羞得通红,笨拙又专注地双手运作。
他被她妖媚美艳又楚楚可怜的模样激得不行,二十分钟不到就交了差。
小崽崽全身脏兮兮,被那阵仗吓得差点哭出来。
最后,他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耐着性子把姑娘抱进怀里,又亲又吻地哄了好久,才把人给哄好……
一阵夜风裹着雪沫子吹过来。
郑西野一刹回神,干咳了声清清嗓子,别过头,眼睛也从姑娘身上移开,看向别处。
心头不免有点儿懊恼。
出来两个月,他在这边起早贪黑忙工作,一天到晚陪着他的除了几个队友,就是一望无垠的皑皑雪景。按理说,他一个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又有个那么娇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多多少少都应该有点儿生理上的悸动。
可郑西野还真没有。
他只要手上有活,心里就揣了事,一旦投入工作便能彻底沉下去,这也是他多年来执行任务效率奇高的原因。专注力极强,心无旁骛。
然而这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与专注力,在下午看到许芳菲的第一眼,冰消土崩。
或许是因为最近的休整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或许是因为这两天昆仑的阳光忽然变得温柔了。
又或许是单纯因为,他的小崽子终于如她所愿,进入了这些年他驰骋翱翔的禁区。
郑西野的内心格外热烈而躁动。
这是他的隐秘。光辉荣耀的隐秘,一辈子不会为任何人知晓的隐秘。
可是她来了。
义无反顾、英勇无畏地来到了他身边,即将亲眼见证他在这片雪域高原栽种的所有果实,领悟他作为一名军人、默默无闻为国家百姓付出的一切。
郑西野是自豪的,是快乐的,是激昂的。
他觉得自己得缓一缓。至少接到她的第一天,他得和她保持一下距离,来调整平复他复杂激动的心情。
否则,他怕自己被激烈的心潮影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
如是思索着,郑西野动了动唇,准备叮嘱许芳菲,让她洗漱完早点休息。至于之前他们在晋州吵的那场架,他后面会找机会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他现在的想法,和正在实施的做法。
可是没等郑西野开口,许芳菲的嗓音却先一步响起,被雪风轻飘飘送进他耳朵。
“等下我们是去你房间吗?还是去我那儿。”姑娘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语气十分的温淡随意。
她想了想,又捏捏毛巾,自顾自嘀咕着做出决定:“还是去你那儿吧。虽然我们都住在三楼,但是我隔壁房间是我同事。”
许芳菲的选择依据很简单。
这个小旅馆,其实就是老板自家的三层自建房,隔音并不好。她怕自己和郑西野聊天的声音,被同事听见。
毕竟现阶段,她和他的情侣关系还需要保密。
听完许芳菲的话,郑西野略微一怔。
他皱了下眉。在心里严肃纠结,今晚要不要和这勾人的崽子共处一室。
然而他的崽子对他的纠结迟疑毫不知情。
她洗漱完,收起牙刷杯和毛巾往盆子里一放,径直便转身走了,只乖乖地给他留下一句:“你在你房间等我吧,我把东西放下就过来。”
*
回到自己的房间,许芳菲将洗漱用具全部收进防水收纳袋,觉得有点儿口渴,又从随身携带的书包里取出自己的保温杯,拧开盖子,边喝边走出房门。
小旅馆是真的很小,一层楼一共就7个房间,她和郑西野一个301,一个307,刚好位于三楼的左右尽头。
许芳菲喝着水,反手301的房门关紧,接着便压轻步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302房门口,侧耳悄悄听。
古俊奇一个人住2楼,302这个标间,住的是白陆和秦宇。
此时,紧闭的房门内隐约有人声传出,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还有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咿呀笑。许芳菲借此判断,白陆和秦宇应该是在和家里面打视频电话,报平安。
出了木石沟,再往深处走半天就正式进入无人区,信号全无,民用通讯工具全部会沦为摆设。大家伙当然要赶在进入无人区前,给家里打最后一通视频。
看看孩子,看看家人。
听着同事们和家里人视频说笑的声音,许芳菲忽然也有些想妈妈和外公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