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弱水千流
赵书逸痛得额头都沁出了冷汗,但他没有发出半点痛呼,只是嘲弄地笑了下,说:“这次是我大意,计划失败,我无话可说。”
说着,他眼神玩味地望向郑西野,华丽地歌颂:“但是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信徒,世界腐烂枯萎,奥秘永垂不朽。”
“……”
短短半秒光景,郑西野瞳孔猝凝,眼底情绪剧烈一震,薄唇紧抿成线,终究一言未发。
最后,刑警们押着赵书逸离开,并且带走了还残余着药物的纯净水水杯。
许芳菲和郑西野先将小萱送回家中,随后便一同前往市局录口供,配合调查。
等忙完这头,小城的天色已然彻底暗下。
江叙因工作原因,今年不能回云城过年,乔慧兰得知这件事后,便叫着江叙一起吃年夜饭。
三人回到家,乔慧兰已经张罗好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笑呵呵招呼孩子们来吃饭。
因着被探秘的事,许芳菲心房里有些闷闷的,怕外公和妈妈担心,不好表露,只能强撑精神在饭桌上自若谈笑,给长辈和小娃娃发红包。
旁边的郑西野看出姑娘情绪不佳,大手在餐桌下轻轻捏住她的小手。
许芳菲察觉,下意识反手也捏捏他,侧头贴近过去,小声:“怎么了?”
郑西野柔声道:“崽崽,等会儿陪我下楼看烟花。”
许芳菲莞尔,应他:“好呀。”
凌城偏远,小地方的人们没有那么多条框规则的约束,新年伊始是吉事,烟花爆竹自然必不可少。
刚过十一点,各家各户的小顽童们便成群结队溜达上街,小姑娘们拿着仙女棒,挥舞玩耍,小男孩儿们一手一个甩炮,遍地开花。喜旺街的平房片区更是每家门前都挂上了鞭炮,老人孩子们翘首以盼地守岁,都在等待零点钟声。
十一点半多,妈妈乔慧兰和外公一起看着春晚。
江叙带小萱下楼买冲天炮去了。
许芳菲和郑西野在家里坐了会儿,之后便手牵手,一起下楼散步。
小娃娃们嘻嘻哈哈从破败的小巷里穿过,银铃般的笑声从荒芜里穿出,飘向遥远的远方。
许芳菲裹着厚厚的大围巾,往冷空气里呼出一口白气,忽然叹息,道:“阿野,你觉得赵书逸背后有谁授意?”
郑西野指尖勾了下她的掌心,柔声:“大过年的,我们不提不开心的事。”
许芳菲听他这么说,忽然浅浅一笑,说:“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过年都要回老家。那个时候,外婆就总念叨一句话,有钱没有钱,有闲没有闲,都要开开心心过个年。”
郑西野点头:“嗯,外婆说得对,我赞成。”
“好吧。”许芳菲扭过头,亮晶晶的眸子望向他:“听你的,那我们不聊不开心的事,聊点什么开心的事?”
郑西野看着她,指背滑过她的脸蛋:“再等一下。”
许芳菲不解:“等什么?”
郑西野抬眸望向夜空:“快了。”
许芳菲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生疑惑,只好也跟着仰起脖子,和他一起看天空。
蓦的,一道优美的亮光从天际闪现而过,弧线流丽,于尽头处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紧接着又绽开第二朵,第三朵……霎时间无数朵烟花竞相盛放,火星子金丝菊般错落延伸,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开始放烟花了!”许芳菲抬手指向天空,惊喜道:“你看,好漂亮!”
刚说完这句话,忽觉左手的五指一紧,被轻轻握住。
许芳菲微愕,转过头。
看见郑西野正低眸垂首,目光深远而沉静地凝视着她。
无声对望两秒,电光火石之间,许芳菲隐约猜到什么,顿时眸光闪烁,胸腔内的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再也回不到正常频次。
郑西野朝她勾了勾唇角,说:“本来打算等昆仑的格桑花开,再做这件事,可是转念一想,亲都提了,聘也下了,咱妈也把你交给我了,这个环节不能少。”
说完,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枚晶莹闪烁的钻石戒指,面朝她屈起了右腿,单膝跪地。
许芳菲眼眶瞬间湿润,怕自己会哭出来,她抬手捂住了嘴巴。
郑西野以仰视的角度虔诚望她,沉声道:“许芳菲同志,我是一个从来不相信神明的人,但遇见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感谢命运对我的恩赐与垂怜,我为你沉沦,义无反顾。”
“你在天堂,我便感恩你赐予我阳光,你在人间,我便感恩你为我点亮明灯。我对你的爱胜过一切,军徽为鉴,国旗为证,至死不渝。”
“我此一生,只爱你一人,我恳请你嫁我为妻,让我与你并肩同行,守你我之家国,山河无恙。”说到最后,他眼底也浮起一丝赤色的雾,“请问,你愿意吗?”
许芳菲眼底热泪奔涌,低头虔心吻住郑西野的唇,哽咽轻声:“我,何其荣幸。”
第85章
看完烟花,当许芳菲和郑西野上楼时,央视的倒计时钟声已经敲完。
江叙临时接到队里打来的电话,先行离去。
小萱和外公也已经先睡下。
屋里的灯已经关了,只有电视机还停留在央视一套的频道,光线昏沉。乔慧兰盖着一件厚毯子,躺在沙发上打盹儿,还在等两个孩子回家。
看着妈妈睡梦中写满疲态的面容,许芳菲疼惜地皱起眉。她弯下腰,抬手轻轻拍了拍乔慧兰的肩,唤道:“妈?”
“回来了?”乔慧兰并没有睡沉,听见动静迷迷糊糊醒过来,连忙起身,有些迟疑地说:“阿野,咱们家地方小,没有多的卧室,今天只有委屈你睡一下菲菲的房间了。她那屋的床单被套都是我新换的,干干净净,两个姑娘去我屋里挨着我睡。”
许芳菲压低声,道:“可是妈,你睡眠质量本来就差,小萱睡觉又不老实,东翻西滚的,我们三个挤一块儿,我怕你更睡不好。”
乔慧兰摆手:“没事儿,我好着呢。”
“阿姨,您不用麻烦。”郑西野勾了勾嘴角,“随便给我个被子枕头,我睡沙发。”
乔慧兰皱眉:“沙发?那不行啊。”
郑西野:“阿姨,我这人不讲究。”
这头乔慧兰还在犹豫着,郑西野却已经转头看向许芳菲,柔声道:“你家有多的被子吗?没有的话,随便给我找几件后厚外套也可以。”
“被子多得很。”许芳菲冲他笑了下,“我这就给你拿去。”
小姑娘说着便转身进屋,翻起了柜子。
乔慧兰杵在原地一阵尴尬,扭头瞧见闺女已经把厚棉絮套好抱了出来,只得无可奈何地妥协,叹息说:“行吧,那我去给你拿枕头。”
许芳菲搭了个小板凳站到大衣柜跟前,打开最上层的柜子,取出一个荞麦枕,递给底下的乔慧兰。
乔慧兰伸手接过,又拿出一件崭新的枕套,动作麻利地套起来。边套边屋外看了眼,压着嗓子问:“菲菲,咱姑爷第一次来家里过夜,让他睡沙发能行么?”
“有什么不行的。”许芳菲扶住妈妈的肩,轻轻一跃从凳子上跳下来,扑扑手,笑说:“妈,我和郑西野都是当兵的,褥子往地上一铺就能当床,没那么娇气。”
“话不是这么说。”乔慧兰还是有点忧心,“阿野毕竟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家庭条件也优越,往后你们结了婚,他就得叫我一声妈,我当然得尽可能地照顾好他。”
听见妈妈的话,许芳菲心中颇为感动。她伸手轻轻握了握乔慧兰的胳膊,怅然说:“妈,阿野他妈妈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爸爸又是植物人,他是吃军区大院百家饭长大的,从小到大孤家寡人,确实很可怜。”
乔慧兰本就是善良心软的性子,越听越觉心疼。她低叹一声,拍拍许芳菲的手背,叮嘱道:“所以啊,你以后一定要对阿野好,对他的生活多照顾,对他的工作多支持,要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许芳菲认真地点头:“嗯,我一定会。”
套好枕头,乔慧兰余光瞥见书桌和墙壁的缝隙里,藏着几颗巧克力包装纸,顿时翻了个白眼,边动手收拾边碎碎念地吐槽:“小丫头片子,又刷完牙偷摸着吃零食,我看你什么时候蛀牙……”
许芳菲觉得好笑,噗嗤笑了声,抱着枕头便准备出去。熟料一扭头,看见郑西野高大的身躯竟斜靠在卧室的门板上。
他唇畔懒勾,神色随意而散漫,眼皮耷拉着,直勾勾地瞧着她,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许芳菲被小小地唬了下,抱着枕头走过去,低声问他:“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郑西野慵懒地说:“原本想进来帮忙,走门口了发现你和阿姨在聊天,就没敢打扰你们。”
许芳菲惊讶,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磕磕巴巴:“那刚才我和我妈说的话,你、你不是都听见了?”
郑西野点头:“嗯。”
许芳菲脸上立刻飞起两朵小红云,心中窘促,埋下头,脚下步子也跟着加快。
她抱着枕头绕过他走出去,到客厅的沙发前帮郑西野铺床,半天才鼓起勇气回眸看他,试探着挤出一句话:“……我跟我妈说你小时候吃百家饭那些事,你会不会不高兴?”
郑西野瞧着她,似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许芳菲囧囧地支吾:“小说和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的剧情设定吗,身世悲惨的强大主人翁,都有一片逆鳞,不能碰,不能提。我以为你也不喜欢我说你小时候的事。”
小姑娘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与言论,多年来,郑西野习以为常。但,尽管如此,在听见这番“逆鳞理论”时,他仍旧忍俊不禁,觉得这崽子简直可爱到无可言喻。
“别人提,我可能会不高兴,因为摸不准其他人提这个是出于什么心理。”郑西野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可你又不是别人。”
小丫头微怔,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郑西野伸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柔声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关心我,你很爱我,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所有关于我的事,出发点都是善意的。崽崽,你对我的感情和心意,我再清楚不过。”
许芳菲心跳噗通两下,脸颊的温度不可控制升得更高,别开视线不敢看他,嘴角却悄悄翘起来,抿嘴傻笑,不说话。
郑西野瞧着姑娘红扑扑的脸,被那两片艳丽娇俏的红霞勾得手心发热,心也酥酥的,像小猫在他怀里打着滚儿挠痒痒撒娇。
突的,郑西野开口,很平静地问:“你晚上睡觉有没有锁门的习惯?”
许芳菲愣了下,茫然地转过脑袋看他,并不知道他问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点点头,老实巴交地回答:“有。”
郑西野说:“今晚别锁了。”
许芳菲呆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郑西野便弯腰贴近她,在她腮边落下一个柔吻,音量极低地说:“给你男人留个门。”
唰的一下,许芳菲脸蛋和耳朵根全都红了个透,羞窘交织,圆圆的脑袋几乎烫到冒烟。
天晓得,光是回忆起前几次的火辣缠绵,她便心尖抽颤,两条腿都是软的。
郑西野等了几秒钟,没等来姑娘的回答,又用指背温柔描了下她的颊,问她:“听见了吗?”
小崽子窘得以手遮面,好半天才蚊子叫似的应了句腔:“唔。”
*
半夜两点多,大年夜特有的爆竹声与鞭炮声终于逐渐沉寂。贪玩的小朋友们被各自的家长下令回家,他们依依不舍地挥挥小手,与小伙伴告别,凌城的夜归于静谧。
许芳菲睁着一双大眼睛缩在被窝里,心脏扑通狂跳,细心留意着房门外传来的所有响动。
整个屋子很安静。
只有外公轻微的鼾声,还有主卧里传出的,小萱偶尔叽里咕噜说梦话的声音。
许芳菲心里有些小忐忑,有些小紧张,又有些小期待。她从被子里露出半颗脑袋,大眼眨巴两下,往门口方向张望着。
今晚为了给男人留门,她特地把房门隙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