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戴玉兰沉默了下,知道少东家是在敲打自己。
她承认,股权是她的心病,毕竟当时入职谈好能参股的,只是刚巧碰到家里买房,手上钱腾不开才没入……所以这么多年,她在店里一直有点游离状态。
比如先前的总厨吴里坚,这么多年她要下决心去治也不是治不了,只是自己没参股,所以问题不是压到顶上很少去管,怕多找事。
现在这种游离状态被看穿,好在少东家也不是干骂,股份给到她,那以后只能全力更卖力,没得借口。
只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有点被看透的难堪,戴玉兰干笑了下:“好,我会的。”
章雪扬微微含眼:“新店那边准备招人了,你在这行也这么多年,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一下。”
“行,我找找。”
再聊两句,戴玉兰出去了,正好碰到提着雪糕回来的王斯乔,还在他那拿了支五羊。
办公室有人在说笑,偶尔一点声音透进来,垃圾筒里只有章茹扔掉的刮刮乐,章雪扬食指放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不久屏幕上的数字跳到正点,他接了个电话,拿钥匙走人。
营业台很热闹,章茹正学庙街神婆,戴着从章雪扬那里摸来的墨镜,拖着婷的手算相:“这位靓女,婆婆看你容光焕发,红鸾星动,桃花朵朵开……”好话说一箩筐,伸出巴掌:“今天婆婆还没开张的,我们两个这么有缘,呐,你随便给一点钱,让婆婆开个金口,也指点你几句,保你以后大杀四方,所有哥哥仔都钟意你,爱惨你。”
“不用了。”苏婷憋笑:“而且我也没有港币。”
她要去保安亭帮忙弄打卡的,想走人却又被章茹拉住:“你是不是信不过婆婆?人在做天在看,你放心,婆婆是厚道人,祖传的摸骨术,不会骗你的。”
蔡彩在旁边听得笑死了:“是祖传的骗人术吧?”说完看见章雪扬:“雪扬总。”
另外两个女孩子也看过来,章茹摘下墨镜,目光绕着他走一圈:“太阳还没下山,这么早就出去蒲,我要告诉嫲嫲。”
章雪扬停都没停,扫她一眼就走了。
车场的车不多,下午太阳大,每辆上面都盖了隔热垫,避免引擎盖烧坏。
见章雪扬出现,值班保安连忙过去收垫子,笑呵呵地打招呼:“老板要走了啊?”
章雪扬对他点点头,解锁上车,开到前面的时候,苏婷正好走进岗亭。他在道闸前停了下,车杆自动升起时她抬头往外看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
第28章 加更
车程四十分, 赶在晚高峰到来前,章雪扬到了白云一间餐厅。
门头用的碳化木,脉络自然,下面一排小字:岭南味.广州品。
还没正式营业, 里面装修很简洁, 灰白基色。
店里正在拍宣传视频,走进餐吧, 摄影机后有人起身:“来了, 欢迎雪扬总指导工作。”他伸出手,半开玩笑。
“来学习的, 向陈总取取经。”章雪扬同他握手:“亚豪还没到?”
“说在路上了,十分钟就到。”陈司光留了胡子,看起来成熟不少,也沧桑了些。
果然不出十分钟,范亚豪随后而来:“两位BOSS,不好意思我塞车,到迟了。”
他神清气爽,头发全往上抓, 一副准新郎风范, 开口调侃陈司光:“陈总清减不少啊,这婚得离掉你一层皮了吧?”
陈司光摇头苦笑:“你好事将近,不提这些。”说着一指厨房:“在准备了,晚点帮忙试菜。”
新派粤菜餐厅, 做位上餐的, 以创新为主。
菜上桌后, 章雪扬吃了一道炸花胶。花胶很厚身,裹酱低温炸过, 齿感脆韧,内壁微微流心。
席间闲聊,他问陈司光:“怎么回国这么快,还想到投资餐饮?”
“钱多呗。”范亚豪在旁边说:“陈总最近在养女网红,争当人家榜一大哥,嘉年华不要钱那样刷。”
陈司光笑笑:“这里主厨是我一个学弟,以前在国外吃过他做的菜,还不错,所以试试。”
“那是准备自己打理?”
陈司光点头:“不太懂,慢慢摸索吧,多向餐饮大咖请教请教。”说完提杯,笑着看向章雪扬:“雪扬兄可是老行尊了,可别藏私。”
“陈总谦虚。”章雪扬提杯跟他碰了一下。
这两个人都假惺惺的,范亚豪自己喝了半杯。
上进的二代,和他们这种躺平的败家仔就是不一样。
晚餐开的是好酒,喝到嘴里香味爆开,是范亚豪钟意的口味。
他多喝几杯,喝得眼皮泛红,章雪扬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就听他在飚狠话:“喜欢人妻是吧?老子他妈的要找烂仔弄死他!”
“又发什么痴?” 章雪扬问。
“说是找到奸夫了。”陈司光抖抖烟盒:“来一根?”
章雪扬接过:“所以,对方知道胡璐不是单身?”
“怎么不知道?那条粉肠就好这口!死贱哩!”范亚豪骂得很脏。
乱七八糟的感情,章雪扬还算厚道,这回没再踩他痛脚,火机一打一闭,坐旁边陪着煲烟。
半开放式的包厢里,三个男人各据一边,就范亚豪最吵。
他和未婚妻胡璐,初中到大学再到现在,多少年的感情了,爱是真的爱,不然早掰了。
记得当年都是学生的暧昧期时,他叫她名字的谐音:hululu或是wuloulou,边叫边摇头,舌头在嘴里炒菜一样弹来弹去,她过来要揍他,但还没近身他就躺在地上,一边骚叫一边看她,看得她脸红又咬唇。
只是这么多年,说不上腻但确实也需要新鲜感,他知道自己有不要脸不要命的劣根性,但现在也想通了,反正婚姻也就那么回事,玩咖就应该和玩咖在一起,绑死了别去祸害其他人,也算他们长这么大,为广州地尽的一点社会责任。
“大不了以后开放式婚姻,各睡各的!”
他又激骂,章雪扬手指夹烟,悠悠吹走眼前青雾:“那你记得去结扎。”
范亚豪脸一下绿了。
烟头碾灭,章雪扬起来拍拍陈司光的肩:“走了。”
“走这么早?”
“回家遛狗。”
他养的是条边牧,每天都要放放电,不然沙发又得换。
车开出几里,章雪扬感觉酒劲上来了,脸有点烧,但后座没找到湿纸巾,于是坐起来:“湿纸巾给我一下,谢谢。”见代驾开灯在找,提醒他:“右边储物格里应该有。”
“好的。”代驾立马打开储物格,正好黄灯转绿,后面车不知道急什么,长长地滴了一声,他连忙抓了递到后面。
章雪扬伸手接过,一条项链掉了下来,砸到他膝盖。
摸起来看了看,是苏婷忘在他车上的那条,酒红色丝绒质地,摸起来像那晚她坐在他腿上,后颈细碎毛发的抚触感。
也想起酒吧那晚她戴这项链的样子,细白的颈上系一道,在舞池里头发乱甩,肩颈的骨感和身体的肉感。
昏光暗影的,窈窕到是男人都想多看几眼。
其实应该也就第二次进夜场,状态已经自如很多,不像头回见她,肢体局促,跟躁乱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后面那晚她眼里的新奇感,像乖乖女学着探索花花世界,一只脚已经迈入禁区,有着跟外表不相符的好奇欲,好像随时能做出一些令人诧异的举动。
叫人恍恍惚惚地觉得,乖乖女可能也不是那么乖。
指间揉捻很久,章雪扬沉下气,打开前排扶手箱的收纳格,把项链放了回去。
到家后,边牧已经急得在打转。
一泡尿憋太久,章雪扬打开阳台门放它出去,浇得外面草坪劲响。
尿完带到旁边公园溜了一圈,这蠢狗喜欢绕树钻树,章雪扬懒得跟他绕,于是放开牵引绳,自己站后面看着。
这一带没什么人,风有点冷,章雪扬拉上外套拉链回了条微信,抬头见狗一个爆冲正想喝斥,几个女孩子结伴走过来:“哇!这条边牧线条真好,毛发也亮!”
章雪扬往那边走,女孩子们已经嘻嘻哈哈跟它互动起来。
这狗有点蠢,养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值钱的样子,见到异性就表演听话,尾巴摇得像雨刮,引得女孩子们纷纷在夸:“好乖诶,眼睛也好大。”
抬头见到章雪扬,穿一件黑色夹克站在后面,人高高挺挺的,不由都红了脸。
有胆子大的笑着搭讪:“好可爱的狗狗,叫什么名字呀?”
老狗了可爱什么?章雪扬扣上牵引绳:“朋友寄养的,不清楚。”
“哦……”是拒绝搭腔的意思,几个姑娘也听出来了,想他大概有女朋友,只好讪讪地笑着离开。
绳子系好,狗还意犹未尽呜呜地想去追,章雪扬蹲下来拍拍它的脸:“蠢狗。”见谁都贴。
*
十点半左右,苏婷吹完头发,往发尾抹点精油。
头发染这么久,颜色掉了些,现在跟当初看的效果图差不多,镜子里看有点雾雾的棕金色。
出去浴室,刚好薛茵茵带着宵夜回来:“楼下居然没百事了,害我走到后面那家店才买到的。”
苏婷看她提好几袋:“怎么买这么多,吃不完吧?”
“看到就都想买了。”薛茵茵在玄关换鞋:“你们楼下卖吃的那么多家,你每天忍得住吗?”
苏婷说:“我们店里也有吃的,加班还有宵夜。”如果轮到头锅师傅掌勺,哪怕是一盘简单的花甲都更有滋味。
“那不一样,我总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走鬼档的最够味。”薛茵茵走到客厅,把东西放茶几上:“快来吃。”
头一盒就是花甲,用金不换炒的,酱汁不浓,却很好地锁住了花甲的鲜味。
“怎么样,味道正吧?”薛茵茵开了罐百事推到苏婷面前,苏婷这才发现她也戴了金镯子,还是两只:“刚买的吗?”
薛茵茵嗯了声:“上周去深圳,专门跑水贝买的,比品牌店便宜多了。”
“你不是要存房本吗?”苏婷随口问。
“有钱就及时花,有什么好存的,谁知道我能活多少岁呢。”薛茵茵去香港给自己算过命,十只手指并一起让苏婷看:“我巴掌是漏的,这辈子有钱赚没钱存,所以存了也白存,不如自己潇洒花掉,省得哪天被我爸妈谋过去。”
她总是这样,提到父母总是一腔嘲讽,但也不能怪她,毕竟父母确实偏心。
可乐外壁的水流到桌上,苏婷起来去找纸巾,擦干净后又吃了一口甘草水果,顺便提醒薛茵茵:“出门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别让人偷了。”她手上两只在一起,克数都不轻的,格外打眼。
“放心啦,广州治安很好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小偷敢这么狂。
苏婷摇摇头说:“我们店里有个阿姨,以前戴了对金耳环的,在外面被人直接拽下来,现在耳垂上留了两道疤。”
薛茵茵不当回事,晃晃手腕,取下一只给苏婷:“你戴这个,古法镯。”
“别,”太贵了,苏婷赶忙缩手:“你戴吧,我天天打字,容易磕。”
“怕什么,试试。”薛茵茵拉她的手给套进去,细腕配金圈可真好看,忽然又感叹:“不过你也不缺这个,我记得你爸爸在银行存了的。”而且爷爷奶奶家里也攒了金,说以后等给苏婷添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