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第9章

作者:周沅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林清和黑沉的眼注视着向嘉,几秒钟后,他拧眉开口嗓音沙哑,“什么?”

  “这边被淹过吗?不管有没有被淹过,现在非常危险。以防万一,赶快转移!”向嘉发现水已经漫进了酒吧,她不知道当地有没有通知,这场雨太突然了,“我在水边住了十几年,这个情况很不好。还有第二条路吗?中间巷子水太大可能走不了。”

  “后面。”林清和指着酒吧后门,面色冷峻,一边扣扣子一边往二楼的露台快走,说道,“二楼后门能通到高处,有小路,水什么时候漫上来了?”

  “刚刚。”向嘉为什么要观察江水呢?她不想追究原因,但她一直看着那片江,看着水位迅速上升,“你快下来帮我去带奶奶,她不认识我不跟我走。”

  林清和迈着长腿跑回来,拿着手机匆忙打电话三步并两步下了楼梯,跟那边说道,“陈小山,水漫上来了,叫江边的人赶紧撤。”

  手机信号不太好,向嘉听到电话那头陈小山扯着嗓子喊,“我们在叫人了,我刚要跟你打电话!我艹这个水太吓人了,什么情况啊。我活这么大都没见过,他娘的,要命呢。”

  林清和没有打伞径直冲进了雨里,直奔阿乌客栈去了。

  “你先走别跟过来,二楼左手边那个门从里面开。”林清和没回头,只是冲向嘉喊道,“快走!”

  酒吧的水已经迅速漫到了小腿,水涨的非常快。

  向嘉冲上了二楼,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林清和刚才出来的地方,门敞开着,只有门口一点光照出方寸。

  有一张床,再里面便是漆黑一片。

  她找到林清和说的那道门,拿下上面挂的锁,拉开门便看到一条通往第二排的路。

  一楼酒吧便响起了林清和的声音,他应该是跟奶奶在说话,“您别害怕,我带你走。”

  向嘉回头看到林清和背着奶奶带着大黑猫进了一楼的酒吧,他身上的衣服湿透,贴在皮肤上。头发也是湿的,他整个湿漉漉能看清肌肉线条,很有力量也很可靠。

  “奶奶,从这里走。”林清和把奶奶放到楼梯上,说道,“快走,水淹上来了,你松手,我带你去找阿乌。”

  奶奶死死拉着栏杆,林清和不敢用力抠她的手,怕把她弄伤了。

  她焦虑的很明显。她这个病越焦虑越是糊涂,她一会儿喊阿乌一会儿喊女儿的名字,她害怕漫天的水,她曾经有亲人在水中失去了生命。

  “阿妈。”向嘉尽可能去回忆这里的方言,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心脏抽疼了一下,她抿了下唇,在林清和的目光中伸手到奶奶面前,用当地方言说道,“我怕水,我们去高处。”

  “你是谁啊?”奶奶眼神有些迷茫看向向嘉。

  向嘉给林清和使眼色,林清和看奶奶手上略松,一把提着她上了楼梯。他把黑猫扔到了地板上,黑猫很激灵立刻往高处走,他看了向嘉一眼,说道,“你怎么会当地方言?”

  向嘉没有回答他,拉住奶奶的手快步顺着通道出去,找了个条路先往高处走,斜着的伞尽可能撑到奶奶的头上,“林清和,我们去哪里?”

  “顺着巷子尽可能往高处走,这边每一条巷子都是通的,走到高处找地方避雨。”林清和看了眼向嘉,她身形单薄但脊背挺的很直,并不脆弱,“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江边还有几户老人家里子女不在——”

  向嘉突然肩膀被大力一揽她带着奶奶整个撞进林清和的怀里,手里的伞跌落,迎面巨大一截断木带着沙石滚滚而来,带着她的雨伞轰然而下。

  一个小型挡水坝被冲毁了,泥石流冲到了房屋区。

  林清和拉着向嘉往后迅速退去,把她带到安全地带,指了一条小路匆匆说道,“从这里往上走,看着路,一定要走小路。绕着走,快点走。”

  向嘉整个人都是懵的,刚才她离死亡很近。

  林清和环抱她时的体温似乎还在,他长的高手臂很长,是把她整个护在怀里。那瞬间,向嘉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生命脆弱。

  没了他的遮挡,冰冷的雨水混着风把向嘉浇透了。她嗓子很紧,拉着奶奶的手往窄巷子里走。

  他们分别,向嘉走了两步,回头冲着已经跑远的林清和大声喊道,“林清和,注意安全!”

  林清和脚步一顿,随即扬起戴着佛珠的手摆了摆,身影便拐进了下行的巷子,消失在肆虐的暴雨中。

  向嘉快到街上的时候遇到了阿乌,阿乌把她们带到了镇政府大院。这里聚集了不少行动不便的老人,一开始是山洪冲毁了住在山前的人家,镇上人都去帮山前的人家转移,没想到江边也淹了。

  阿乌安排好她们便着急忙慌出门,镇上的青壮年不多,能干活的都在干活。阿乌算是‘年轻力壮’里的一波了,她得去扛沙袋筑堤坝防洪水。镇上还没有完全冲毁,就有希望。

  向嘉在楼房里住了太久,快要忘记了人们最原始的模样。

  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拼尽全部努力地活着。山洪来势汹汹,以着一种吞天食地的姿态,要将这个小镇吞并。

  但这里的人不愿意,他们尽管并没有多少劳动力。但他们各司其职,有一点行动能力的老人照顾没有行动能力的老人。

  没什么力气的在后方装泥沙袋,有力气的扛沙袋在前方治水筑堤,能防一点是一点。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害怕,但没有人退缩。

  向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入了装沙子的队伍,她明明已经脱离了这个地方,走出去了很多年。

  重复的动作挥动上百次,比在健身房练一天还累。她累到麻木,脑子是空白的,机械重复地干着同一件事。

  雨披早就破了,身上湿透又被体温烘热。雨浇在身上一开始有些疼,等习惯了之后,只是沉重。

  她的母亲是个努力挤进城市的农村人,学历不太高,靠着勤奋努力在城里有了一份工作。她不想回到穷困潦倒的大山里,她想留在城市。

  钢筋水泥盒子的鸽笼房虽然局促,但那里盛着她的梦想。

  她目的性很明确,她要扎根在城市。她找的男人必须是上海户口,于是她找到了向嘉的父亲。为了能嫁进去,她主动追求,想方设法让自己怀孕,可怀上了对方的母亲始终不松口娶她。

  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她肚子里能生出一个男孩。他们家重男轻女,生出男孩结婚,女孩的话,那就再等等。

  曾经的母亲一直以为向嘉是儿子,她嗜酸肚子是尖的孕吐很严重胎动时很有力量非常活泼。所有孕期反应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定是个男孩。

  她在生的前一刻还幻想着一举得男能嫁进去,到时候就可以骄傲地挺起胸膛,告诉所有人,她是上海人了。

  向嘉出生那天雨很大,她妈哭的声嘶力竭。奶奶掀开包着向嘉的被子看了眼性别,转头把煲好的鸡汤倒了。

  外婆不认字,不会说普通话,只会磕磕绊绊讲几个常用的字。她一个人千里迢迢赶到那个繁华的大城市给女儿伺候月子,连一口水都没喝,便被塞了个孩子。

  她倒出一背篓吃的,把刚出生的向嘉放了进去,背着向嘉走上了返乡路。

  她的火车票是央求路人帮忙买的,那时候回程的火车还是三十多个小时。她在漫长的时间里,接受了那么大一个城市但容不下一个婴儿的事实。

  向嘉的名字是外婆取的,外婆不认字,也不知道具体的字是什么,只知道是家的音。她希望她的孩子有家,不要再被抛弃。

  外婆的病其实早有征兆,她丢三落四,忘东忘西。可没钱去大地方检查,她也不舍得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

  她要给小孙女攒读大学的钱,她要给小孙女攒嫁妆。直到她一次糊涂摔断了腿,生活不能自理。

  远在大城市的母亲终于是赶了回来,见到了厌恶已久的向嘉。

  外婆被送到了疗养院,向嘉被母亲带回了上海。

  母亲说外婆是糊涂了,为了接她放学跌进了疗养院门口的小水塘里淹死的。因为向嘉走的时候跟外婆说,她一定会回来接外婆,一定会回来看外婆。

  可向嘉被送到了寄宿学校,一个月给出门一次。她没钱买车票,她那时候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在陌生的地方被抱团的同学欺负自身难保,她活的很艰难。

  她见不了外婆。

  她不知道外婆是自己心甘情愿走进了水塘,还是意外跌进了水塘。向嘉后来去看过那个小水塘,特别浅,躺进去翻个身脸就露到了外面。

  可外婆就是在那里把自己淹死了。

  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大学,拼尽全力赚钱买一套房,留在大城市。说着最标准的普通话,成为上海人,在冰冷的水泥钢筋建造的高楼林立之间,找到一个栖身之地。

  不知道装了多少个袋子,雨势渐渐小了,装沙运沙的人动作慢了起来。向嘉两条手臂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麻木地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砂砾刮到她的皮肤上,粗粝的疼。

  向嘉甩了甩手,甩出一点血痕,很快就淹没在雨水中。她这才发现纱布早就被血染红了,但雨水冲刷,血的颜色很淡了,与泥土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她仰起头看天,猝不及防跟站在水泥袋前的林清和对上视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身上穿着一件粗糙的黑色雨衣,脸上身上都是泥,他个高皮肤白,脏成这样依旧在人群中英俊的十分瞩目。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拎着沙袋高高扬起,修长手臂很有力量,沙袋被他扔到了人工挡水堤坝上,稳稳垒到了高处。

  作者有话说:

  前五十送红包

第11章

  ◎失控◎

  “白富美这么接地气的吗?白富美在装沙子。”陈小山扔完最后一袋沙,伸手拍了下旁边的草丛,借着上面的水洗干净手,“她昨天戴的那个带钻手表,你猜多少钱?”

  林清和捡起地上的铁锹拎在手里,踩着沙袋绕到另一边检查洪水情况。

  雨势小了,但水势并没有减弱,仍然汹涌。

  这场灾难太突然了,让人猝不及防。

  经过岁月沉淀的青瓦建筑此刻暗沉,百年历史的苗寨因为这场雨冲毁了好几家,已经挂果的猕猴桃树横七竖八倒在山坡上。江边全陷在了水里,这是溧江水坝建成后第一次江水失控,非常糟糕。

  江上雾气缭绕,天边雨雾渐渐散开,远处青山有了清晰的轮廓。沿江好几个寨子,几百户人家,不知道受灾情况。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着,他甩掉身上的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到裂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三条红色预警,一条溧县水灾新闻,还有母亲的短信轰炸。

  林女士:“溧县下暴雨了,你那里怎么样?你还住在江边,安全吗?回我电话。”

  林女士:“我就说让你走,你不听我的,怎么样?淹到你了吧!”

  林女士:“怎么不接电话?你在干什么?”

  林女士:“林清和!”

  林清和蹙眉重重按着手机屏幕回复:“您能不能让我安静几天,别发疯了——”

  手机屏幕拉向嘉时撞墙上了,碎的非常均匀,打字有延迟,几个字打的稀碎。他删掉了后几个字,只回复,“活着。”

  把手机塞了回去。

  “十万!一个手表,十万。”陈小山语气夸张,比划着,“巨他妈有钱,长得又漂亮,她不会是什么大明星吧?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像明星?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所有长得好看的女孩。”林清和走到最边缘查看土质情况,别再塌陷了,泥石流之后就是大面积塌方,“你都在梦里见过。”

  “不是那个,我是真觉得她的脸很熟,特别像明星。”陈小山从裤兜里摸出一盒薄荷糖,撕着包装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他妈鬼天气,酒吧算是彻底营不了业了。我原本还想今天提前过去给木桌钉起来,再把边缘做个抛光。吃糖吗?林哥。”

  林清和伸手拿走了陈小山的糖,自然地装进了自己的裤兜。

  陈小山:“……老板,我没让你全拿吧?”

  “你爸过来了。”林清和拎着铁锨走下土坡,“今天这么大的事,你爸不会好受。再废话那么多,你爸会把你从这里踹下去。”

  陈小山倒是不怕他爸,但很听林清和的建议。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混,十几岁不读书跑出去混,差点被他爸打断腿。混了几年没混出名堂,看别人回家乡拍短视频直播赚钱,他也买了设备回来直播。

  连电费都没赚回来,又被他爸揍。

  直到林清和过来开酒吧,他才终于有了工作。林清和教他调酒,让他在酒吧打工兼职直播,只要不拍林清和,随便拍。陈小山的收入在这一年里达到了有史以来的巅峰,过上了梦想的生活。

  他对林清和很崇拜,也言听计从。

  陈小山看了眼带着人走来的陈建忠,不要薄荷糖了,一抹身上的泥,拎着铁锨跳下沟渠走了。

  “这边控住了吗?”陈建忠搓了搓满是沟壑的脸,他是桐镇的镇长。负责一方安危,桐镇早上下暴雨,他便奔波在各个鸿沟之间处理山上的水,却没想到江水还能倒灌,他都快愁疯了,“我刚从江边回来,第一排全部淹了,这么大的事,这么多户人,可怎么办啊!”

  林清和年纪不大,办事特别稳。他来的第一年就帮当地卖了快要烂在地里的猕猴桃,今年年初他说要帮溧县拉投资,还真被他拉来了一个大公司,有钱有能力接收县城的烂尾工程,又对这个地方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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