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双喜喜
他担心林潇荷承受不住,反握住林潇荷的手,“不听了,我们走!”
“不,”林潇荷将手腕拽出,她红着眼,定定地凝视林老爷子,“没完,再往下。”
林老爷子于心不忍,可林潇荷那么坚定,他不得不错开她的眼神,继续:
“我知道你流落在外期间费劲心思想要找到家,没办法,我暗中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你十八岁时,我无意间看到你辛苦打工赚钱上学的画面,实在扛不住心中的愧疚,将你领回了林家。我想着,我派人把你的身世藏得严实点,就算你回到林家,也不会有人查出来你是周晚歌。”
林潇荷嗓子里有浓浓的腥气,是血的味道,她强忍苦涩和不适吞下去,沙哑地说:“还有呢?你还做了什么?”
林老爷子有些抬不起头,“你回到周家以后,我亲眼目睹你被念念欺负,知道你所有的委屈,知道你遭遇的冷遇和偏心,可……”
林老爷子停顿几秒,无情地说出一句足以扎穿林潇荷心脏的话,“可念念是我的亲孙女,我没办法,我不能揭穿她,不能让小深小灿讨厌她。”
周淮肆五指收拢,紧攥成拳,如果不是林潇荷正在攥住他的衣袖,不许他动手,他的拳头早就落在林老爷子身上。
林潇荷已经泪流满面,“爷爷,我最后这么喊你一次,你告诉我,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这么狠心绝情的你,在林家破产收到刺激昏迷前,又是怎么开得了口,求我救救林家?!”
“我……不知道还有哪条路可走,”林老爷子愧疚地对上林潇荷眼泪婆娑的眼睛,他红着眼睛,“你是顾家的未婚妻,我想着,你能让顾家出手帮忙。可我没想到……没想到顾家退婚,你会和……”
林潇荷不想往下听,她打断林老爷子的话,“我的身份,你瞒了这么多年,现在为什么主动揭穿?有什么目的?”
在林老爷子开口前,周淮肆阴鸷地凝视林老爷子,回答林潇荷,“因为老东西知道,就算他不说,我很快也将查出来。倒不如和我交代清楚,以此和我做场交易。”
林老爷子闭上眼,再睁开眼以后,他动身走到床头柜。
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同,递向林潇荷,“潇潇,这是林家所有的不动产,我已经做好交接,只要你签上字,都是你的,这是林家这二十五年里伤害你的补偿。”
“另外,”林老爷子有些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知道你身世的人,除了我,再就只有念念和念念妈妈,我可以和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你可以继续你的婚姻。但你们……能不能放过林家?”
“我知道,念念和阿灿都在淮肆手里,放过他们吧,我会带着林家所有人离开京市,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林老爷子光鲜一辈子,儒雅要脸一辈子,到老,为了林家将整张脸都踩在脚底下。
第59章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林潇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泪在林老爷子说完这些话以后,忽然停止,就像被按下停止阀。
她一瞬间意识到,她因林老爷子心痛,因林老爷子而落泪,值得吗?这位她曾经认为最尊敬的老人,他配吗?
答案都是否定的。
对林家众人而言,林老爷子是极好的长辈,但对林潇荷而言,他是刽子手,卑劣自私,无情恶心。
林潇荷抹掉脸颊的湿意,清凌凌的水眸里充满讽刺,就以这样的眼神,她冷冰冰地扫过林老爷子递过来的各种合同,视线最终定格在身形略显佝偻的林老爷子身上。
“将这些不动产送我就能抵消你们对我的伤害吗?”上下嘴唇碰触,林潇荷清醒地告诉林老爷子,“抵消不了。”
“更何况,这些不动产现在属于林家,完全是因为我们注资了几个亿进去,这笔钱我们抽走,这些不动产还属于林家吗?我要是想要,可以自己买。”
屋内陷入短暂的死寂,林老爷子佝偻得更加厉害,他握紧掌心的拐杖,皱紧白花的眼眉,颤巍巍地将合同收走。
闭了会儿眼睛,等再睁开眼,他彻底不要脸地说:“既然抵消不了,那就让林家永远愧疚吧,我们……暂时不提补偿一事。”
“ 我们只提……放过林家这件事。”林老爷子寡情地说,“让我带着我的孩子们离开京市,我替你们保密。”
林潇荷曾听别人提过,林老爷子林之敬虽然书香门第出身,骨子里却极其狠辣,比寻常商人要狠太多,以前她不懂,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这是威胁,对吗?”林潇荷哑声问。
林老爷子承认,“对。”
“潇潇,”他语重心长地对林潇荷讲,“爷爷曾经教育过你,狗急是会跳墙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不好?”
林潇荷想笑,谁饶过她呢?
周淮肆握住林潇荷颤抖的手,无声中给予她力量。
随之,他狂妄地睨着林老爷子,居高临下像高高在上的王,“老东西,你真是老了,你认为你的威胁,有用吗?”
“正如你所说,我手里有林易灿,有苏念。有些事你往外说一个字,我就往你的宝贝孙子孙女身上划一刀,你觉得,几刀下去,他们会失血而亡?”
周淮肆说话时,唇畔带笑,眼里甚至都染上笑意,活脱脱的疯子。
林老爷子牙齿打颤,“你、你你……”
周淮肆嗤笑,继续道,“林深言不像林易灿和苏念,他还算干净,没犯过事,又得你全身心的栽培,应该是你的希望吧,毁掉他,是不是意味着毁掉了你的希望?”
林老爷子身形虚晃,就算用力握住拐杖,依旧有些站不稳。
这个年轻人,太狠太疯,他之前怎么会认为,这人是个能威胁住的人?!
“所以,”周淮肆危险眯眼,“有胆你就往外说,大胆地往外说。”
撂下这句话,周淮肆牵住林潇荷的手,大步往外走。
只留林老爷子孤单地站在病房中央,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地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病房外,陈河守在电梯门口,瞧见朝这边走来的林潇荷和周淮肆神情怪怪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四爷,太太。”他迎上去打招呼,立刻得到他家四爷冰冷如刀的一瞥。
完蛋。
陈河心知,他办错事了,他应该及时告知四爷,太太在病房外。
如果是往常,他少不了一番检讨或者惩罚,但今天,只那冷漠的一眼过后,上司就没再给他眼神,留下句“不用跟我,派人盯紧林老头”,便离开了。
林潇荷从林老爷子的病房离开后,始终处于恍惚的状态。
从医院出来,站在烈日之下,她垂眸凝视和周淮肆交握的双手,缓缓抽离。
周淮肆低头望向空荡荡的掌心,心头仿佛瞬间缺失了一块。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
他昨晚刚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也不能立刻和她亲近,会下意识地躲避。
“是昨晚就知道了吗?”林潇荷很轻很轻地打破寂静,“关于我的、身世。”
周淮肆回神,嘶哑回答:“是,昨晚知道的。”
林潇荷没有问,你怎么不告诉我这种蠢话,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正午的阳光倾泻在人间,林潇荷觉得,肯定是太阳太烈,刺得她眼睛疼,所以她才会想要掉眼泪。
林潇荷不想让周淮肆看到她眼眶发红的模样,“我想自己一个人走一走。”
周淮肆直直地盯着她,眸色暗沉幽深,他摇头,非但没有松口让林潇荷离开,反倒扣住她的手腕。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他有些艰难地说。
一向强势的他,说得小心谨慎,明晃晃地表现出害怕。
“我们前几天才刚说过,要在一起一辈子。”周淮肆顷刻间表现出偏执,“你不能食言,我不允许。”
“任何事情都不能让我们分开,”他一字一顿,“你当我一天的妻子,就要当一辈子。”
“我可以保证,知道我们关系的几个人,一定会闭嘴,绝对不会透露出半点消息。”
林潇荷眼眶酸涩,瞧见周淮肆皱得极紧的眉心,她习惯性想要抬手帮他抚平,却在中途放下手。
不敢去看周淮肆失望的眼神,林潇荷费劲地吞下嗓子里的苦涩,隔了好久才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周淮肆四目相接,哑声哀求,“我先自己走一走好不好?我需要一个人缓一缓,等我缓好,我们再谈其他事。”
周淮肆面容凶狠,但……攥住林潇荷手腕的力度一点点放松。
到最后,他完全松开。
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林潇荷眼睛上的每一条血丝都像是鞭子,鞭打在他的心上,驱使着他,让他听她的话,给她时间和空间接受残忍的事实。
医院前有一条长长的街,林潇荷便沿着这条街一路向前。
她完全是漫无目的地走,脑子里空空,什么都不去想,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直到脸颊湿漉漉的,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这才回过神。
盯着指尖的濡湿看,林潇荷在想,是下雨了吗?
她仰起头。
太阳高挂,天朗气清,白云点缀在蓝天之上,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根本没下雨。
林潇荷迟钝地意识到,手指上是她的眼泪。
她在哭。
第60章 大事发生之前
林潇荷吸了吸鼻子,连忙抹眼泪,她不想哭的,可眼泪越抹越多。
她的脸上、她的手指上,全部沾上水迹。
四下无人,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风吹干枯枝干的簌簌声,林潇荷再也忍不住,她蹲下,双臂环住膝盖,把脸埋在其中,崩溃地哭出声。
知道最尊敬的爷爷算计她、伤害她,是残忍自私的刽子手,她固然心痛,但勉强能接受。
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她最爱最重要,对她而言,是救赎的周淮肆,竟然……是、是……
她和他本来是要举办婚礼,在万千宾客的祝福下,许下相携到老的承诺,然而从这一刻开始,那些都只能是镜花水月,是一场虚无缥缈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林潇荷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不像周淮肆,她不敢有隐瞒关系、继续婚姻的念头。
纸是包不住火的。
更何况,除了林家那些人,真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世吗?匿名给她发邮件的人,肯定是知道的,那个人绝不会是林家人。
到时候,她的身世曝光,她和周淮肆的关系就会成为刺向周淮肆的一把尖刀。
林潇荷不在意自己名声毁不毁,她不怕,她受过很多很多伤害,流言蜚语没关系的。
她怕周淮肆成为千夫所指的那一个,周淮肆该光鲜亮丽,该永远高高在上。
脑海中各种念头混杂,林潇荷咬住嘴唇,竭力克制住不发出哭腔,她把自己抱紧,控制自己不颤不抖。
可是,极度的崩溃和痛苦之下,她全都做不到。
周淮肆始终跟在林潇荷身后。
虽然林潇荷不让他跟,他怎么可能真不跟?
他只是控制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既能看到她,又不会被她发现、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