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不语
结果防盗门一开,看到面前戴着口罩的赵友知,赵友知扫了眼四天没出家门的蒋承彰,视线从他满是青色胡茬的消瘦面孔上滑过,没换鞋,径直往里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均是烦躁。
赵友知嫌蒋承彰一身的烟味儿,活像是放在烟草上燎了三天三夜;
蒋承彰嫌赵友知不换鞋,章慕黎有些洁癖,她最烦家里脏。
几秒后,蒋承彰关门往里走,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天已经黑了,客厅里挡着窗帘,没开灯,房门一关,更是一片黑暗。
蒋承彰按下开关,灯亮,他沙哑着声音,明知故问:“您怎么来了?”
赵友知没坐沙发,那边烟雾缭绕,都是烟味儿,他站着,转身对蒋承彰说:“你出国吧,带上你妈一起,出去散散心。”
看似闲话家常的口吻,可说穿了还是命令的态度。
蒋承彰不动声色:“您坐,喝什么,我给您倒。”
赵友知说的跟不是蒋承彰问的,他自顾道:“这几年先别回来了,外面我给你们都安排好了,公司我也会找人接手,你还想管公司就远程操控。”
蒋承彰面色淡淡:“我不想出国。”
赵友知看着他,没有外人在,他脸色难看,沉声道:“我没问你想不想,也不是跟你商量。”
蒋承彰不痛不痒,更不害怕,声音不变:“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我不是您,您让我离开,不需要跟我商量吗?”
赵友知神色一暗,翻脸道:“我看你真是疯了!找也找了,闹了闹了,都作了一个月了,你还想怎么着?”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个月岄州发生那么多事儿,都是付长康找人做的吗?你想浑水摸鱼,现在水就快清了,付长康一死,等蒋付两家腾出手来细查,你能保证你会全身而退吗?”
蒋承彰表情淡淡,不置可否:“章慕黎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友知眼睛一瞪:“你怀疑付兆深也就算了,他现在既不是付长康那边儿的人,也不是付阮那边儿的人,动他你动得起。”
“蒋承霖和付阮你动得起吗?要是让人知道你对自己亲兄弟下手,用不着别人,蒋耀贤和林泓希就能手撕了你!”
蒋承彰:“随便,我只想知道章慕黎在哪儿。”
他的‘随便’二字太轻,几乎不把身家性命放在计算当中,赵友知忍无可忍,当即两步上前,抬起右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整个过程不是眨眼间发生的,蒋承彰想躲就能躲开,可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生挨了这一下。
赵友知气得直咬牙,攥着蒋承彰的衣领道:“我说你没用你还不高兴,你岂止没用,简直就是废的!”
“你现在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你姓蒋,但你是我们赵家人,你妈现在就剩你这一个儿子了,为了个女人,你是不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别说我是不是为了赵家才来找你,是!我就是为了赵家,我不缺儿子,我也不缺你们家的公司和钱,只因为你妈是我妹妹,你是我外甥,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蠢把自己给作死!”
说罢,赵友知往前一推,蒋承彰往后撤了一步,半张脸通红,上面清晰的手掌印,衣领也是皱巴巴的。
赵友知在官场上轻易不发火,没想到被自家人给气得脸红脖子粗,站在原地,他沉声道:“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章慕黎我替你想办法。”
这话看似跋扈,可又隐隐带着无奈。
从小到大,蒋承彰还没见过赵友知跟他妥协,抬眼,蒋承彰再次看向赵友知,试探性地问:“这不是您骗我出国的缓兵之计吧?”
赵友知瞪向蒋承彰,像是分分钟要冲过来扇他,可最后还是默默地自己消化掉。
五秒有余,赵友知开口:“你真以为没有我在背后给你兜着,你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我跟人打了招呼,让他们暗中去查章慕黎的下落,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了,你怀疑有人把她抓走,但一个月时间,你一个勒索恐吓的电话都没接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蒋承彰想过,可他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要是付兆深抓了章慕黎,他怀疑我派人撞了他姐,他不会再让我见章慕黎半面。”
“要是付阮和蒋承霖做的,他们就是故意在看我的笑话。”
赵友知突然道:“你还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笑话?”
蒋承彰不语。
赵友知停顿数秒,再次开口:“不管怎么说,章慕黎消失的时间太微妙,我不让你轻举妄动,就是想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
“说你你又不听,现在你找了一个月,心里也该有数,绑走章慕黎的人不是求财,没见尸体,也未必是害命,说句你不想听的话,你能百分百肯定,章慕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她不是跟什么人合起伙来骗你的吗?”
第821章 都是被抛下的人
蒋承彰脸上骤然毫无血色。
赵友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拆穿:“你不是没想过,你只是不相信。”
蒋承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是屏住的。
赵友知就是要打破他的幻想:“人不会突然从聪明变得愚蠢,能骗得了你的人,都是你信任的人。”
蒋承彰动了下嘴,明显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唯有苍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赵友知说:“陪你妈出国,你想找章慕黎,首先你得先活着。”
蒋承彰想拒绝赵友知,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赵友知说得没错,赵友知的疑问,也是他想到却刻意忽略掉的问题。
如果有人想用章慕黎威胁他,那为什么过去一个多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要是仇杀,怕是章慕黎的尸体早就送到他眼前。
悄无声息的弄走一个人,而后又没有任何动作,到底是为什么?
赵友知看蒋承彰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也在狐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赵友知声音多少软了几分:“别怪你妈,是人都会犯错,包括我在内,我说我没有偏向谁,你肯定不信,但我不止一次跟你妈说过,别对你太苛刻。”
“你妈是有点儿偏心,但她只是爱你们的方式不同,她以前也跟我说过,因为承文不懂事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她对你格外严厉些,希望她不在的时候,你们兄弟俩能互相照应。”
有些话蒋承彰早就不信了,或者说相信又能怎么样,他始终不是被偏爱的那个。
赵友知苦口婆心:“你动承文,你妈宁可逼疯自己都没动弹你一下,你还想让她怎么样?”
“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么偏心,你还能活到现在?”
蒋承文眼眶终是刹那变红,因为脑中出现赵萍茹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并不是完全精神失常,但现在跟从前也是判若两人,头发全白了,从最开始的不出家门,到现在的不出房门。
从前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女强人,后来听说上厕所都得要人陪。
是的,他已经很久没去看过赵萍茹,关于赵萍茹的现状,都是听说的。
赵友知:“蒋承霖叫人在里面收拾付长康,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死刑正常流程要一个星期,我估计岄州那边儿最迟也就是十天左右,我再给你两天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赵友知迈步往门口方向走,他已经走过蒋承彰身旁几步远,蒋承彰忽然叫道:“舅舅…”
赵友知停下,蒋承彰转身,看着他说:“付兆深知道我很多事情,我走不了。”
赵友知甚至没问付兆深知道他什么事儿,只风轻云淡的说:“那就让他死。”
……
付兆深跟蒋承彰闹掰后,再也没离开过医院半步,准确说,没离开过付娢半步。
付娢这么久没醒,医生明确告诉他,再醒来的几率不是很大,付兆深从最初的崩溃绝望,到现在的淡然接受,只要付娢还能呼吸,他就一定会守着她。
付娢离不开医院,那他就把医院当家。
付长康被判死刑,付阮正式把长康更名为长毅,就在所有人都好奇付阮会怎么处理害阮心洁凶手的儿子时,付阮却当付兆深不存在。
两人自打天水楼门口别过,一晃快三个月,再没见过,原本付兆深以为,就算为了拿回他手里的两成股份,付阮也会找到他。
只可惜,没有。
无论家仇还是利益,付阮全都无动于衷,付兆深终于发觉,付阮对他,连恨都没有了。
从前付阮最大的忌讳就是在她面前提起付兆深三个字,她恨他不信她,护着周桢一起跑到国外;
现在确定周桢就是害阮心洁的凶手,付阮反而连他的面都不见,连句狠话都没有,权当这世界不存在付兆深这个人。
医院外面每天都有人企图騒扰,多数是蒋承彰的人,也有部分岄州本地,想替付阮出气的,但都不是付阮本人。
付兆深今年快三十岁,这个年纪,正常人有父母,有朋友,兴许还会有恋人,有兄弟姐妹。
以上所有,他都曾经拥有,而现在,他无父无母,没朋友,没恋人,就连唯一一个亲姐姐,现在也只能日复一日地闭着眼睛,躺在他面前。
付兆深努力去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他从哪一步开始做错了,想了很久,他猛然发觉,生在付家,原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坐在病床边,付兆深用温毛巾给付娢擦手,嘴里轻声念着:“姐,姐夫今天又打电话了,他很想你,想接你回海城,我没同意。”
“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让姐夫掺和付家的事,我不会让他接你走,跟他我就说最近外面不安全,我怕你路上有危险。”
付娢在床上躺了快三个月,皮肤变得苍白,手腕也细,付兆深小心擦着,面色平静的说话:“姐夫一定很恨我,但他从来没骂过我一句,他知道你疼我,骂我你会不高兴。”
“你说为什么躺在这的人不是我?这样大家心里都会舒服些,你不用再担心有人想害我,阿阮…”
付兆深下意识念出这个名字,可话说一半,他低声道:“阿阮不要我了。”
垂着视线,付兆深同样几个月没出医院,皮肤苍白,他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付娢还活着,他得保护她。
握着付娢的手,付兆深喃喃:“姐,你醒过来好不好?就剩我一个人了,被抛下的感觉特别不好。”
回应他的一如既往,只有满室沉寂。
付兆深坐在病床边椅子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放在床头柜处的手机响起,不是付兆深的手机,是付娢的。
付兆深拿起,屏幕上是个没存名字的陌生号码,他接通,不说话。
里面传来熟悉女声,口吻淡淡:“见个面吧。”
付兆深心跳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是付阮。
第822章 乍然离场
对于付阮提出的见面要求,付兆深几乎没作他想,甚至心念很久。
付阮约他晚上七点在天水楼见面,付兆深提前赴约,六点五十就到了,身边保镖十余人,他只带了两个进去,也只带到包间门口。
一个人走进去,包间内空无一人,付兆深坐在桌边,静静等候。
他人很安静,但心并不静,付阮还是约他见面,他突然不确定付阮要跟他说什么,说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当面告诉他,她要跟蒋承霖结婚了。
付兆深最近每天在医院,可医院也不是八卦绝缘地,身边很多医护人员都在私聊,说蒋承霖和付阮戴着同款指环,戴的都是无名指,可能已经私下领证了。
付兆深垂着视线,手里是枚简单的银色指环,尺寸不大,是女士的。
这枚戒指是他二十岁那年买的,付阮刚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她当着他的面许愿,说十八岁想收到一枚戒指,当时他什么都没说,转头就去偷偷买了。
可谁也没想到,他陪付阮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就是付阮十七岁的那个生日。
付阮有十八岁,可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付兆深一直在等,等水落石出的那天,等时间冲淡怨愤的那天,等他在付阮某年的生日上,拿出戒指的那天。
戒指一直被他好好地保存,付兆深从没想过这枚戒指会戴在除付阮之外的任何人手上,当然,他也从没想过,付阮手上,有一天会戴除他之外,其他男人送的戒指。
上一篇:月光甜瘾
下一篇:强势锁婚,顾少的隐婚娇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