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巧克力流心团
晏柠橙若有所思,“但你不是说……”
她顿在直白的字眼上“上我”两个字怎么都发不出音节。
林寻舟泰然把她快见底的杯添满梨汤,见她没有要继续讲的意思,才懒洋洋地接过话题,“我可以改。”
晏柠橙松了口气,就听见他的后话,“再说在夫妻生活上讨回来,我想桃桃也会配合的。”
“……”直白的难以招架,晏柠橙埋头吃菜,水晶虾球被改了花刀的凤梨环着,裹着薄薄的芡,酸甜可口。
撑到无法继续靠吃食逃避,抬眸时就有折好边的纸巾递在眼前。
晏柠橙接过,掩了半面,水蓝的瞳孔流露出羞赧,支吾着把上一句回好,“我会配合的。”
“倒也不用这样勉强。”林寻舟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汤,淡淡讲,“因为开始后,我就不会停下。”
晏柠橙托腮看他,娇气而带着点儿倔,“那你就不要停。”
“啧。”林寻舟轻嗤逗她,“吃饱了,就开始张牙舞爪了?”
“才不是。”晏柠橙的盛气只持续了五个字,就泄掉,软乎乎地说,“反正我来月经了。”
你现在又吃不到我!我还不能当一把行动上的巨人了吗!
林寻舟乐了,凤眼微眯,扫过娇艳的唇,然后又肆无忌惮地看向胸前丰满,压低声线,幽幽回,“桃桃的漫画里,通常只有一种体位的吗?”
自己给自己挖得坑,跳坑的事还得自己来。
有烟花在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裂,晏柠橙瞬间回忆起精心研制出来的黄色废料,匈、口、腿、甚至是……办公桌下不乖踩上去又被拽住脚,踝后。
林寻舟饶有趣味地观瞻自家姑娘表情的变化,从中摸出些值得细品的东西,他起身,把原本严密的窗开了条细缝。
风涌过来,旖旎的遐想被愈发清明的雨声打碎大半。
“尝尝。”晏柠橙换公筷,给林寻舟夹绿茶酥。
关于“哥哥”及不应该在正午就出现的话题在林寻舟赏心悦目的吃饭姿态里被暂告一段落。
晏柠橙指腹摩挲着娇嫩的玫瑰花瓣,梨涡浅淡,听雨听风,更看林寻舟。
算来这是他们俩第三次见面,三次都一起吃了饭,还都是晏柠橙被照顾着先吃饱,然后看他吃完。
颇有几分字面上饮食男女的意味。
餐后有管家带领食客参观院落消食的环节,晏柠橙是常客,不需要管家介绍,得了应允,自己带林寻舟来转转。
梅府非梅兰芳老先生故居,它的原身是贝勒爷侧福晋私府,走道尽头有一墙的玻璃橱柜,陈列了梅老生平趣事和喜好之物,俨然是一个小型的梅兰芳艺术博物馆。
戏服华美雍容,历久弥新,是当年梅老唱《贵妃醉酒》时的行头,黑白的老照片占据了半墙,凝练成中国近代戏曲发展的缩影。
前院参天的枣树下停着两辆眼熟的黄包车,晏柠橙第一次来时还很年幼,语言障碍较现在更严重,没有发问,有次搬家收拾东西,翻到本语文必读书目《骆驼祥子》,看到封面上旧照片,才发觉是电影中的道具。
后来专门为此来过一回,在主家同意后,待了大半天,拍摄下作画需要的所有素材,完成了一幅油画作品。
宅邸里以修竹为主,挺拔翠绿,青石板外是鹅卵石铺垫,大雨滂沱,流水涓涓。
林寻舟撑伞,与晏柠橙同踏上石板路,走至中段时,晏柠橙伸手扯了扯林寻舟的衬衫。
“嗯?”林寻舟驻足,低头看她。
院内清幽雅致,大雨和绿植更将他们俩隔入只有彼此存在的世界里。
晏柠橙莞尔笑笑,润声讲,“我有话对你说。”
林寻舟意识到些什么,肃然颔首,认真答,“你讲,我在听。”
“我的生日是九月三日……”晏柠橙说得非常慢,雨溅起潮雾,萦在周身。
她必须坦诚相对,讲明白个中缘由,否则林寻舟若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为她暗自精心做出盛大的生日庆典,理性上是对她好,感情上无法接受。
从前他们还是中学同学时候,班里的习俗是给上课日生日的同学庆祝生日,黑板写日历与课表的那栏会专门标注祝某某生日快乐。
读这种私立贵族学校的人不缺钱,礼物会在课桌上堆成小山,午休和下午茶时过生日的同学都会包圆请生日蛋糕、茶点与饮料。
晏柠橙八岁后再没有庆祝过生日,每年九月一日开学典礼露面,然后会请足足一星期的假,这段时间里她总在帝都的四合院住,早起去陵园看奶奶,回来时在巷口坐很久,深夜蹲在无人的十字路口烧纸燃香。
美人如花,极尽哀容,林寻舟沉默的聆听,单手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晏柠橙下颌抵在他肩头,泪眼婆娑,见翠色朦胧,木质香尾调清冽,脊背在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着。
哄小朋友的安慰姿势,奶奶离开后,晏柠橙再没被人这样搂抱着哄过了,眼眶酸涩,盈于睫的泪承不住,滚落洇湿林寻舟衬衫。
“死去元知万事空,我其实明白的。”晏柠橙哽咽着讲,“可我就是那么固执的相信,起码在每年这个时候,奶奶会放心不下,回来看看我的吧?她头七那天,我房间里的灯闪烁了一会儿,我小时候很怕黑,最后那灯没有灭,灯泡更没有坏……”
人的倾诉力往往随着年岁增长而减弱,六岁会因为摔倒磕破皮,见到每个朋友长辈时都要念叨自己受了伤,到二十六岁,休于应付关切和问候,自行处理后缄口不语。
将曾经怎样活过和盘托出,是远比“我爱你”更为情深意重的表白,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有勇气告诉你,我没遇到你前的人生,与遇到后,那些所不被你知道的事情。
晏柠橙讲了出来,林寻舟有仔细的听进去。
看不清彼此神情的拥抱姿态,双手环抱着劲窄腰身,不想放开。
躯体紧贴,一呼一吸间都能感知到对方情绪的起伏,晏柠橙亲昵地在温热颈窝蹭了蹭,把脸埋进去。
耳畔是林寻舟低沉微哑的宽慰,“会的,是奶奶来看你了,因为我母亲逝世的第三天,我站在墓前,有只白色的蝴蝶,停在我手背,停了很久很久。”
此前晏柠橙也并不知道林寻舟丧母的事情,她浅薄的印象里,来为林寻舟开家长会的是个面相极和善的女性,会伸手为正登高画黑板报的晏柠橙扶梯子,叮嘱她下来时小心一些。
“谢谢你坦率的告诉我这些,让我少走许多弯路。”林寻舟抬头,吻落在饱满额前,又到眼睑下,尝到咸涩的泪。
鼻尖相抵,热息拂过来,晏柠橙抽泣。
林寻舟又啄了啄她的脸颊,“如果有幸的话,想陪我的桃桃一起去看奶奶。”
“嗯。”晏柠橙微点头,学着他的模样去回亲脸颊,软糯地嘟哝,“别夸我了,我远没有你讲得那么坦率。”
余光里白衬衫上鲜艳的红扎眼,是她刚才抱他时胡乱层,口红染上的。
晏柠橙揪着领口被染红面积较大的那片,又用小拇指指腹沾了唇上的残余的,点抹涂三两下,晕成朵绽放的红梅,才满意下来。
垂眸看见的是滚动的喉结,抬眸则是性感薄唇和深邃黑眸。
不管她怎么正经点儿,林寻舟这人都挑不出晏柠橙不喜欢的地方来。
晏柠橙叹了口气,颇为客观的评价自己,“真有的话,该在婚前。”
若我真的把自己摊开铺平。
讲明自己童年阴影几遭,目睹过父母双方都出轨,对婚姻没有半点儿信任,单纯相信你这个人,你的压力不会很大吗?
讲我在过去的岁月里起码动过三次以上自杀念头,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锁过卫生间的门,盥洗池里盛满了水,头埋进去,水从耳廓散进来,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目之所及都是白色。
呼吸困难,在溺死的边缘,神智开始涣散,有看到奶奶出现,锁着眉,大声呵斥她,“你给我起来!”
晏柠橙的求生欲微乎其微,更不会水。
她还能站到这里抱人被亲吻的唯一原因,是她不希望奶奶不开心。
那你还会选择和我开始这段婚姻关系吗?
讲中学时某几次你桌上咖啡是我放,阴雨天多出的那把没被你带上的伞亦然,模仿过你的字迹给自己写情书。
你不会觉得我对你的喜好偏执到病态吗?不害怕吗?
林寻舟托着她的下颌角,描摹唇形,“可婚前的我没有资格听。”
一句话就把晏柠橙从自我厌弃情绪里解救出来,林寻舟话锋一转,“我明天没有安排,客随主便,能烦劳夫人带我转转紫禁城吗?”
晏柠橙被“夫人”的称呼砸得混沌,不假思索回,“好。”
林寻舟唇线略微上挑,漫不经心地问,“那么今日暴雨,更宜室内活动,夫人需要我当模特吗?”
“啊?”晏柠橙茫然,舔了舔唇角。
林寻舟咬耳低声提示,“不光给你看腹肌,还给你摸的那一种,就和你画的漫画里姿态一样,桃桃要不要?”
24、吃掉十只桃
没有任何一位称职的画手会回绝欣赏肉体给自己当模特,直观构建人体框架的机会。
晏柠橙首先是个凡人,其次是个画手。
她几乎是在听清后的第一时间就点头,直接应允下林寻舟的提议。
晏柠橙在帝都的房产不计其数,她是独生女,财产上无可争议。
父母早早为她置办了快乐咸鱼到下辈子的固定资产,由于此前没有结婚打算,晏柠橙甚至连墓地和遗照都大大方方的从家里从事殡葬行业,做大做强到首支殡葬股上市的林故若那儿为自己提前挑选了心仪的。
除开爷爷和窈窈那儿,晏柠橙回帝都去得最多的是万景玺园,官邸复式洋房,地上两层,地下一层,南北通透,送赠了一百五十平的大花园与车库。
地块交通便利,配套设施完善,稀缺教育资源环绕,小区对面就是Shopping Mall,外卖和商超半小时内能打包好送货上门。
房子是晏柠橙在六年前售出漫画影视版权后交了首付购置来的,没有用家里一分钱,装修是她自己设计的。
想要为自己设计个纯粹的游乐园,凭自己的能力。
光是地下一层的imax屏电影院就耗资巨大,晏柠橙不怎么着急,缺钱了就停工休息,先赚会儿,有钱了就动工,慢慢地把一切都变成了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没什么压力,永远画到自己满意,没有自命不凡的觉得一定能赚到,只是感觉大不了花家里钱来兜底,二十出头的年纪,何妨试错?
庭院门外门纯黑合金,镂空线条舒展流畅,再退远几步,等到晴天细看,就会发现是整体造型刻画的是只栩栩如动漫的……皮卡丘。
晏柠橙余韵里观测到林寻舟应该是没发现这个离谱的事实,她设计门时正在看《神奇宝贝》,突然觉得比起内有恶犬,应撬有电更有威慑作用,所以便这样设计了,钢厂拿到图纸的时候还特地确认过,“咱们没发错吗?”
后来舒悦窈应邀来坐客,评论道,“请问,既然都走入室盗窃这条路了,你怎么能肯定对方跟你一样是个二次元呢?”
她说的很对,晏柠橙无言以对,于是倔强地反驳,“皮卡皮卡~~~”
房子有阿姨定期来通风打理,花园中的草木不久前才按照晏柠草的要求做过修剪,同样有颗石榴树,还不算高,是四合院里嫁接种过来的。
青石板蜿蜒通向复式入户门,右侧是大片的草地和花园,左侧挖了巨大的人造池塘,荷花含苞待放,单孔拱桥通往八角凉亭,汉白玉栏杆,古韵十足,桥边芍药盛绽,傲然雨中。
作为主人,实该为林寻舟介绍些什么。
晏柠橙思忖着措辞,找不到切入的思路点,她不会是个合格的建筑师,因为哪怕是自己的作品,都无法流畅的为谁阐述出灵感的由来。
“桥边红药,念念为君生。”林寻舟清冽悦耳的声音打破伞下静谧,“我不太懂建造,但是看着很像是二十四桥的微缩版?”
没带疑问词,尾音勾挑。
晏柠橙点头如捣蒜,软甜回应,“是呢,是仿了现在的二十四桥,其实扬州二十四桥有两说,文人学者打了一千年的笔墨官司,都无法论证究竟是扬州曾有二十四座桥,统称为二十四桥,还是它其实单就是一座桥。”
被引导着讲出心里话,舒畅许多。
“所以桃桃采信了后者对吗?”林寻舟低笑,温润讲,“二十四桥明月夜,有幸月下游览过,我跟你一样,愿意采信后者。”
晏柠橙莞尔,“是呢。”
入户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迎客大堂,而是蓝白//粉为主色调的梦幻乐园,晏柠橙这儿还没有来过异性客人,她朋友不算多,都买了专用的拖鞋,到林寻舟这儿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