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洗得不能再洗了,她才关掉水龙头,擦干净换了件睡衣走出去。
沈述坐在床边看书,是一本法语书,虞惜之前也看过,是讲战争与爱情的。
她很意外他也会看这样的书,脚步在原地停了一下。
沈述将书合上,对她笑了笑:“怎么不过来?怕我啊?我又不吃人。”
虞惜咬了下唇。
诚然他的表情很和蔼,但每次他要跟她聊什么的时候,她其实是最害怕的,有种小时候考砸了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聊天的感觉。
是祸躲不过,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挪着步子坐到了他旁边。
但是,也只是屁股微微沾着床沿,有些不安的样子。
沈述很无奈,将房间的灯关了,只开了盏小夜灯。
黯淡的光晕缓和了她心底那种紧张感。
沈述握住她的手,掌心宽厚而有力,好似要传递给她力量:“你不要害怕,我只是随便问问。”
虞惜点一下头。
沈述踯躅着,但他到底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终究还是开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和江郁白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名字,虞惜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从他掌心抽离。
沈述:“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你的过去。”
虞惜闷着头没有吭声。
显然,这是她不愿意提起的。
除去工作时间,沈述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但今天他似乎很坚持。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吗?”他淡淡问。
虞惜哑然。
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是一昧地在逃避。
沈述将她拉到怀里,右手轻轻扣着她的脑袋,力道不算大,却还是给她一种很沉重的感觉。
因为她听见他在她耳边微微叹息了:“我只是心疼你。你能明白吗?”
沈述:“那天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愤怒,但更多的,其实是嫉妒和难堪。”
“我真的很难以接受,我三十一年以来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竟然那样深切地喜欢过另一个男人。”
“这让我很受挫,你能明白吗?”
虞惜没想到沈述会跟她说这些。
印象里,沈述是淡定的、从容的,高贵的、骄傲的……总之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
这人外表随和,但也仅仅只是外表罢了。
虞惜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跟她说。
沈述的怀抱很滚烫,他扣着她的手也有让人无法撼动的力量,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以前觉得他是理智的,冷静的,客观的,想不到也有这样炙热的时候。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失态,自嘲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了,多说多丢人。”
沈述松开了她,目光柔和望着她,“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再说话。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希望你能告别过去,从过去走出来。”
“哪怕很难,我都会陪着你。”
沈述垂眸,深切地望着她,眼中有很深很深的痛惜。
这目光太浓烈,几乎要将她淹没。
虞惜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垂下头,双手紧紧地交缠在一起。
“没关系,你暂时不愿意跟我说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果然不再追问了。
这个晚上,虞惜心里是久久不能平静的。虽然没有开口说起那件事,那些她不愿意去回想的难堪往事,其实,心尖上已经被撬开了一个口子。
至少她知道,有一个人是愿意相信她的。
让她感觉没有那么无力。
虞惜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无声地望着天花板。
沈述从旁边抱着她,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她原本是睡在一旁的,因为床很大,两人中间还隔着半米,这样她就完全贴着他了。
是有些局促的,但也是说不出的安心。
这样温暖的怀抱让人无比贪恋,他轻柔地将她柔软发丝拢到一旁,从背后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快睡吧,很晚了。”
虞惜的眼睛莫名酸涩。
夜晚的沈述很温柔,完全没有白天那种深不可测、让人难以捉摸的气势。
虞惜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在失意时对他产生的猜忌。
她也曾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过这个人。
但其实说起来,这源于她内心极度的自卑与不安。
沈述阳光、自信,光芒万丈到会灼烧人,她在他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普通,甚至很难抬得起头来。
实在难以置信,他这样的人会喜欢她这样的人。
可他的怀抱是这样地真实而温暖,不厌其烦地开导她,陪着她说话,拍着她的肩膀,只希望她能早一点入睡。
“都让你睡觉了,你怎么还不睡?这么不乖?”沈述掰过她的脸,眼眸微垂,指腹轻轻地碾过她的嘴唇。
虞惜楞了一下,在黑暗里望着他。
银色的月辉透过纱窗,静静洒照在地板上。
沈述微微撑起上半身,立体的脸孔在月色里更显静谧,有一种冷色调的光泽。
但他望着她的目光是温柔到极致的,似乎还有着无限的无奈,仿佛她是他最重视的珍宝,是不能割舍的那根肋骨。
他拨开她脸上的发丝,问她:“你是不是想要我对你做什么?”
她眼睛微微睁大,虽然是在黑暗里,但沈述知道她肯定是脸红了,不由笑了笑:“不想我对你做什么,就乖乖睡觉,我也不想欺负人。”
当然,只是吓唬她的。
今天不适合做这些。
他们此刻的关系,还没恢复那一步。她心里有事儿,仍不愿跟他吐露那些往事他就知道了。
她的性格,很难轻易对另一个人敞开心扉。
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太多。
两个人从小的生活环境、经历和三观都差得太多了,就算她信任他,也很难完全不对他设防,他也能理解。
“睡吧,乖。”沈述重新将她纳入怀里。
虞惜轻轻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是真的有些困意了。
沈述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像薰衣草的味道,渐渐抚平了她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虞惜总算得以入眠。
第30章 坦诚
到了五月份, 天光明媚,一扫上个月的阴霾。
虞惜晨起时起晚了, 一咕噜爬起来洗漱, 洗到一半才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她时刻紧绷着的心弦才放松下来。
走到外面, 客厅里也没有沈述的身影,应该是去公司了。
由中恒集团控股的某投资管理公司近日在投资一家新型科技公司,已经到了非常关键的B轮融资,角逐者众多,且都不肯退, 现在等于是白热化短兵交接, 中恒证券内部一直研讨,几个股东的意见不同。
而中恒证券的前身其实是一家欧资金融机构, 总部在华尔街,最大的股东曾是德国某信贷公司, 后来被中恒集团收购合并,中恒集团就成了中恒证券的最大且唯一的控股者。其旗下的中恒亚太恒泰资本在港成立了一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集资八十亿美元,即将上市,据说就是为了这家科技公司的产品。
其实这只基金初始集资目标只有十几亿, 忽遭变故, 可以说中恒对这家科技公司是势在必得。
虞惜有看财经新闻,虽然一知半解,但也摸出了一点苗头。那就是——沈述这两天应该真的很忙。
她原本想要给他发条短信, 说她下午去学车的,都编辑好了, 后来还是删了,决定不去打扰他的工作。
吃完早饭,虞惜换了一身吸汗点的棒球服。
中袖、白底蓝边,是上次去沈家时沈述的妈妈送给她的,说是人家送她的,这款式太年轻了她穿不了,就给她了,虞惜换上后果然合适。
谢浦早将车辆准备好,在楼下等她。
车开到驾校已经10点多了,虞惜没想到还会在这儿碰上熟人。
“你也来学车啊?”陈梦佳好奇地看着她。
他们是大学同学,还做过半个学期的室友,关系相当不错,不过后来陈梦佳转系了,还去了外地工作,她们已经几年没见。
虞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打字:[本来上学时就该学的,那会儿忙着考证,没有时间。]
陈梦佳深有同感:“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学了两年都没考过,所以只能暂且搁下了哈哈哈——”
虞惜也笑了。
好巧不巧的,她们的教练是同一个,姓刘。
刘师傅非常和蔼,哪怕她们第一轮上手时把方向盘转得像陀螺也没有生气,耐心地教导,循循善诱,中间还让她们休息了好几次。
趁着他去洗手间的空当,陈梦佳不解地搡搡旁边的虞惜:“你家里人是不是给他塞钱了?我听说这个老刘是出了名的难搞啊。”
虞惜一怔,莫名想起沈述曾经说过,让她别怕教练,他会帮忙安排好的。
还以为他就是说说呢,这种小事居然还记得?
虞惜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没答。
陈梦佳却不住起哄:“肯定是,瞧你一脸甜蜜的样子。你老公?真可惜,当时我在外地,没来参加你的婚礼。”
[没事的,你不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