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很普通很平常的一个称呼,从他低沉的嗓音里哼出,却是这样撩人心弦。
虞惜心脏震动,抿了下唇,也不回答他,只是拉着他进了店里。
后来,她挑来挑去挑了一条蓝紫色斜纹的领带。
沈述的领带很多,但很多都是深蓝、酒红之类比较沉稳保守的颜色,很少这么鲜亮的。
他的西装也以正装居多,很少搭配这样的领带。
不过,虞惜以前就觉得他戴这样的领带应该会很好看。
他的骨相本来就偏冷,看上去很有距离感,稍微加一点提亮的颜色丝毫不会给人轻浮的感觉。
沈述看到她递到他面前的领带,笑了笑,随手抽下了领子上的,系上了她替她挑的。
回到车上,他却将领带摘下来,细心地叠好,装入了手边的一个盒子里。
虞惜不解地望着他。
“我太太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当然要好好珍藏起来了。”
虞惜笑,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流光幻影,很亮很亮,仿佛沉闷的夜晚被璀璨的灯火点亮了。
沈述很喜欢看她这样笑,不喜欢她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不由将她按入怀里,轻轻舒了一口气:“虞惜,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虞惜仰起头。
沈述放开她,低头时,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答应我,以后多笑。”
虞惜的眼睛渐渐睁大,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说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她错愕的表情,沈述眼底的笑意就加深了。
……
晚上虞惜早早洗了澡,换好睡衣出来。
却没有看到沈述。
虞惜走到外面过道里,果然看到走廊尽头的书房里透出淡淡的白光。
料想他应该是临时接到了工作汇报,不愿打扰,自己回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沈述推门进来。
虞惜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过了很久没听到动静,她又有些不确定地拉开了被角,结果径直对上了沈述那双犀利明锐的眼睛。
沈述俊美得很有攻击性,虽然平时总是那副曲高和寡的斯文模样,可当他微微眯着眼睛专注地盯着一个人时,会给人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约莫是笑了一下的,唇角微勾,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转瞬即逝,快到虞惜以为是错觉。
可就在她困惑思索的时候,他长臂一捞,已经将她从被子里捞起。
她整个人轻易被他扣住,按在怀里,差一点撞到他的鼻尖。
他在黑暗里注视着她,让虞惜都有些不自在了,偏过头。可一会儿,脸又被他捏着掰回来。
“又躲我?”
虞惜摇头如拨浪鼓。
沈述反而笑了,是真的哼笑出了声:“真没有?”
她点头:[你不是在忙吗?我自己先睡了。]
似乎觉得这样没有诚意,她又比划:[不想打扰你。]
“我很乐意被你打扰。”沈述说,声音已经低沉有力,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好久没有这样逗趣地跟她说过话了。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两人之间横亘着太多,每次见面,他总是严肃居多,或者存着几分三思而后行的斟酌沉稳。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肆意地跟她说笑了。
虞惜微微仰起头,注视着他,水润的眼睛里似乎蒙着一层雾气。
沈述静看她半晌,用指尖描摹她的眉眼,叹息说:“虞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
沈述:“我真不想当一回禽兽。”
他的语气真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好像是她勾引她,是她逼着他不能自持一样。
偏偏他手里的力道扣着她,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可能。
虞惜觉得他就是一个混蛋,什么斯文温和都是表象,剥开那层彬彬有礼的外衣,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她还心疼他?谁来心疼心疼自己?
沈述见好就收,不逗她了,轻轻将她抱到了床上,手里略提了下被角,替她盖上:“睡吧。等我,我去洗个澡。”
虞惜把头别开,示意他快点滚。
沈述发出低低的闷笑,想忍,但似乎实在忍不住,边解衬衣扣子边去了洗手间。
这一晚,虞惜睡得其实不太踏实。
沈述从后面抱着她,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还不睡?”
她比划:[睡不着。]
虞惜发现自己挺喜欢背对着他睡的,这样他可以完全将她抱在怀里,双手环着她,会让她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心脏的地方就不再惊惧了。
[其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挺不愿意想起来的。]
“你生病了,需要治疗。”沈述说,“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去想。”
夜晚给了她安全感,沈述语声耐心,循循善诱,还有这个温暖的怀抱,让她渐渐卸下了心防。
虞惜慢慢跟他比划:[我那时候的法语不是很好,他课余时间就帮我补习……]
沈述静静听完,稍默了片刻。
虞惜有些忐忑地转过身,似乎是怕他生气。
沈述表情平淡,曲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怕我生气的话,以后都不准想他,以后见到他也不准跟他说话。知道吗?”
虞惜的眼睛都瞪大了,似乎是想不到这样不可理喻的话会从沈述嘴里说出来。
沈述一直是成熟理智的,做事客观,公私分明、泾渭分明,很难把这种情绪化的话和他联系到一起。
可他就是说了,还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至少这一刻,他觉得偶尔“任性”一把也不错。
他就是在意,不想装大度了。
“还有他微信吗?”沈述又问她。
虞惜乖乖摇头,当初他出国时她就把他拉黑了,觉得联系也是尴尬。
沈述淡然地点点头:“做的不错。”
虞惜:“……”
沈述微微眯起眼睛,哂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嘲笑我?”
她连忙摇头,但她的表情是真的有几分微妙,和她的动作完全不匹配。
于是沈述知道,她就是在笑话他。
他不但没有生气,心情反而更好。她总算,不像之前那几天一样躲着他了。
笑过后,他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轻轻吻了吻,正色道:“你真的已经对他毫无念想了吗?”
虞惜继续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就算曾经喜欢过,也只是年少无知时一种朦胧的好感吧,远远算不上真正的喜欢。
她喜欢的只是那种被年长者照顾的感觉。在那个契机里,江郁白出现了,她便误以为那是喜欢。
后来成为一生之痛。
“再跟我说说,详细一点。”沈述说,“不要害怕,我不会笑你的,不管你有没有做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会完全站在你这边的。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解决事情,不是追究过去的对错。当然,我也不觉得你做错了。”
他的立场非常鲜明,他会完全站在她这儿,她是他的“自己人”。别说她没做错,就算她做错了他也站在她这边。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绝对的支持,是虞惜以往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想起自己的踟蹰不前,她心里生出些许愧疚。
这一晚,她终于将过去从来不曾袒露于人前的疮疤,毫无保留地揭到他面前。
其实是一个挺俗套的故事,之前也已经调查过,知道个大概,沈述还是听得一丝不苟。
对于她的事情,他总是有着远超平常的耐心与执着。
听完以后,他好看的剑眉却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你当年被他前妻那样对待,他连句澄清都没有,拍拍屁股一个人躲去了英国?”
虞惜沉默,沉默即是默认。
沈述简直快要怀疑自己的认知……这是什么烂人?
而且,她遭遇了那样的事情,虞沉居然只是给她转了个学校,别的一概不管就那样任由事情过去了?
沈述出离愤怒。
可与此同时,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捶了一下,又闷又痛,连呼吸都有些滞塞。
为什么他这么晚才遇到她?
“虞惜你记住,以后不能这么糊涂。”他目光严厉,“不管是谁都不能这么对你,谁都不能碰你一根汗毛。包括我,知道吗?”
虞惜怔怔地望着他,老半晌,才轻轻点头。
沈述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眼帘,她下意识闭眼,眼睫微颤,心口的地方有些发痒,觉得好像被一只蝴蝶缓缓停驻在了心尖上。
正轻轻地、缓缓地扇动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