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一道来的还有另一个部门的甄文慧。
虞惜刚调回来那会儿,曾和她打过一次照面,她说自己叫甄文慧,发的音却是后鼻音,她便想当然地以为是“郑文慧”,便这样称呼她了。
谁知她当即变了脸色,强调了一遍她姓“甄”,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走开了。
“别理她,老公出轨单位的女实习生,心情差着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市场策划部的周琼说。
虞惜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她和此人的关系确实很一般。
虞惜是不会喝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酒桌上,甄文慧给她倒满了:“我们都在喝,小虞你一口不喝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其余人的目光都朝她望来。
这一桌有男有女,但大多还是男人,年龄在三四十上下,气质倒还好,言谈间还算礼貌。
被众人这么看着,虞惜尴尬:“我是真的不会喝。”
“真的假的啊?”甄文慧笑着说,“这酒度数也不高,你就给几位老板一个面子。”
另有人玩笑着附和:“是啊是啊,虞经理别是女中豪杰,不愿意露脸吧?”
坐她左手边的一位男士笑道:“不会喝算了,这么多女士呢,你们也文明一点。”
这人声音好听,虞惜不由多瞧他一眼。
挺温和的长相,衬衣西裤,穿得很工整,一看就是斯文人,奈何生了一双桃花眼。
虞惜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似乎是一家大型国企改制后的单位老总,姓简,好像挺有背景的,之前在一个合作中有过一次来往。
甄文慧笑着说:“简老板可真会怜香惜玉。该不会是看上虞经理了吧?”
简文柏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低头喝酒,其余人却变了脸色。副总直接呵斥她:“小甄,不要口没遮拦的!快和简总道歉。”
甄文慧也感觉气氛不对了,忙跟他道歉。
简文柏说“没关系”,低头漫不经心地夹菜,似乎压根没放心上。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只是,后来所有人都站起来敬酒,虞惜没办法搞特殊,也象征性地站起来敬了他一杯。谁知这酒太烈了,她浑身不舒服,终于挨到所有人都走了,一头冲进厕所里吐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好像有人拿一根烧红的烙铁在她肚子里捅来捅去。
虞惜难过地扶着马桶倒在地上,吐得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还是很不舒服。
侧边递来一张干净的纸巾,虞惜怔了下,回头。
简文柏将纸巾往前送了送:“还以为你是谦虚,没想到是真不会喝。”
他们满打满算就见过两次,虞惜觉得尴尬,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只好接过来胡乱擦了下嘴巴,说了声“谢谢”。
他又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给她叫辆车。
虞惜摇摇头,踉踉跄跄地回去拎自己的背包。然后走到外面她才想起来自己喝酒了,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去叫代驾,结果发现手机不见了。
“这是你的手机吗?”简文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虞惜扶着脑袋回头,他就站在她身后,很无奈又有点想笑的样子,宽大的掌心躺着她那只粉色壳子的手机。
虞惜:“……”
简文柏似乎是低笑了一下:“你还行吗?要不要我给你叫代驾?”
虞惜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的事情了。
虽然这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
她再次见到简文柏是在一个礼拜后,11月末。
那天沈述出差了,是夜里就走的,临走前给她留了纸条,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拉进了一个聊天群里,里面乱糟糟的,七八个人在一道发言。
有个ID叫“小太阳”的一直在叽叽喳喳吵嚷个不停,虞惜看得都头疼了,一会儿问去哪儿玩,一会儿又说自己想去泡温泉。
“去京山吧,我朋友在那边新建了一处度假山庄。”ID叫“一棵树”的发言。
这人在沈述的这帮朋友里还是挺有权威性的,很快他们就拍定了。
“小太阳”还私信她:[虞惜姐姐你好,述哥让我带你和媛媛一道去玩的,他明天会过来跟我们汇合。我叫纪朝阳,就是朝阳区那个朝阳,你叫我朝阳好了。]
说完不忘发个表情包卖萌。
出发前,沈媛也发了消息给她,跟她通了气。
第二天她天还没亮就开着她那辆双门小mini过来了,下车后,摘下墨镜拍了拍车头:“怎么样,酷炫吧?我新车!”
虞惜面不改色地点着头,心里想的却是:好好的几千万的车不开,偏偏要开一辆二三十万的小破车?果然,京圈公主的思维,她不懂。
虞惜本来以为自己的驾照已经够水了,直到坐上沈媛的车,她才明白什么叫“水”。
“你有驾照吗?”开了一段路,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手紧紧吊着车顶的吊环。
沈媛挺尴尬的,讪讪地说:“有肯定是有的,不过你也知道嘛,我平时都是司机载着来去的,我自己不怎么开。这驾照也就是个摆设,当年考出来后,我就没怎么上过路。”
虞惜:“……”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吗?
后来沈媛也不知道是按到了什么键,车速一直维持在二三十码,慢得好比在蜗牛挪动。
她找了会儿发现这车的按键跟她那车的不太一样,怎么也找不到按钮。没办法,她只好接过沈媛的手机打电话去找人。
“就第一个,备注‘简哥哥’的那个,你打给他,他是我哥的好朋友,你让他来接我们。”
虞惜找到此人,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被人接起,听清原委后,叮嘱她们在原地别动,将车停到应急车道里,按亮应急灯,说他一会儿就到。
虞惜说了声好,按照他说的照做,就和沈媛一道在路边等着。
很快人就过来了,这还是一个熟人。
“是你?”简文柏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说“北京可真小”。
虞惜也有点尴尬,每次碰到他好像都是她出糗的时候。
更乌龙的是,她终于找到按键的地方了,原来是被沈媛用贴纸给贴住了。
到了山庄那边,虞惜才发现来的人不少,很多都是熟人。她被迫参与到他们的牌局中去,因为水平差劲,第一轮就输了,接着又连输了几把。
“你这手气够臭的啊。”简文柏笑话她。
“没事儿,输了让你老公给你找回场子,他可是高手。”另一人笑道。
虞惜尴尬地笑笑,在底下掏出手机给沈述发消息:“连输好几把,不想玩了,我可不可以跑路?”
沈述彼时在洛杉矶那边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随意瞥一眼就笑了。
等开完会,他到走廊里给她回消息:[怕什么?就玩一玩,又不是真要你掏什么。]
虞惜:[什么都不掏也是丢人。]
虞惜:[我今天丢的人够多的了。]
虞惜:[不想再在你朋友面前丢人了。]
她也不清楚这是帮什么朋友,关系有多亲近,但私心里不愿意在这帮人面前给他丢人。
沈述稍一思量就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笑着回复她:[你想多了,都是关系很亲近的朋友,不少来过我们婚宴的,你忘了?我一早就跟他们说过你的情况了,自己人,不会笑话你的。]
虞惜发了个苦哈哈的表情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后面她输得实在狠了,不愿意了,自己抓了手机去沙发上坐。
纪朝阳和闻泽都是半吊子,沈媛完全是凑数的,三人合力的一局都干不过一个简文柏。
不一会儿就怨声载道。
虞惜庆幸自己逃得早,就听见简文柏扔了牌站起来:“不来了。”
“赢了就跑?”纪朝阳拿脚踢他。
简文柏只是笑笑走开了,边点烟边从茶几上抄了份资料过来看。
纪朝阳凑过去抢:“难得出来一趟还带着你这些破玩意儿?知道你是大老板,都是自己人,咱能别这么装逼了吗?”
简文柏拨开镜盒取出眼镜戴上,不咸不淡地觑他一眼,嗤笑:“我不挣钱,你养我啊?”
闻泽过来把纪朝阳拖走:“人家是文化人,大老板,跟咱们这种混子不一样。”
这挤兑和挖苦不要太明显,简文柏也只是苦笑。
虞惜觉得他这人挺大度,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度。
这种气度,他在沈述沈述也感受到过。
不过,简文柏又跟他不太一样,他给人的感觉还要散漫随和些,没有沈述那种天然屏障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当然,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真正随和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把她当成了一路人?
不知道沈述来之前跟他们怎么介绍她的,不过,相处下来,敏感的虞惜还是能真切地体会到,他们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见。
这是一种打心底里的认同。
沈述似乎总能把一切安排妥当。
“你们这儿有没有会西班牙语的?”简文柏看了会儿文件忽然开口,目光扫过去。
几个打闹的、闲聊的、吃零食的,全都朝这边望来。
纪朝阳嘴里的薯片都戏剧性地掉了下来。显然觉得,此人认为能在他们这帮混子里翻出个会小语种翻译的,也是个人才啊。
“算了,当我没问。”简文柏摇摇头。
“老沈老婆会啊。”一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开口。
纪朝阳随即附和:“就是就是,我们也不全都是混子好吗?”
虞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到了简文柏旁边:“虞妹妹,你给他看看呗,叫他装逼!”
简文柏意外地看着她:“你还会西班牙语呢?”
之前有过一次合作,他记得她好像是康博的什么部门经理来着的,还是个挺冷门的部门,以为就是个挂名领导,托关系塞进去的,没想到还是专业性的。
虞惜不是拿乔的人,替他看了看,拿了纸就在旁边替他翻译起来。
她一碰上自己专业的事儿就格外认真,不知不觉,大厅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几人都回了各自的住处,就剩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