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布爱吃蛋挞
程岛把门一拉,把楚芝带进去, 按在塑料板凳上坐下, 同时手按在墙上的开关,把所有灯打开, 亮如白昼。
楚芝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适应突然而来的光亮。
程岛立在她面前, 膝盖抵着她的膝盖, 但他好像无所察觉,还在生气地质问她:“你到底想干嘛?”
周围都是一排排一摞摞的酒箱, 抬头是没有吊顶看得见各种管道的灰墙。
好那个哦。
她把膝盖分开, 脚放在他脚的两侧, 小腿去蹭他, 无辜地问:“我干嘛了呀?”
程岛往后退了一步, 又退一步, 拒绝她的勾引。
他斥责她要跟第一次见面的野男人去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行为,甚至是在酒后,“多看看社会新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芝看他真的在拉开两人的距离,并没有想在这里和她发生什么的意思,觉得有点没劲,但也终于找到个机会和他好好聊一聊了。
她说话还带着三分刻意的娇气:“那你这么担心我的安全,就不要和我分手呀,我只听我男朋友的管~”
这话就是胡扯了,她谁的管束都不会听。
程岛眉头像是纹了半永久一样深深皱着,楚芝都怀疑他再这么皱下去会不会留下印子。
小心变成小老头!
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弯着嘴角,心情很好。
这在程岛眼里就是她喝醉了,酒精控制下抑制不住的傻笑。
程岛也不管她这会儿脑子清不清醒,问她:“我跟你分手是为了让你出来乱约的吗?”
不是什么好话,但她没计较他语气里面的冒犯,很认真地问他:“哦?我不知道啊,你跟我说说,你和我分手,是为了什么呢?”
程岛盯着她。
她一派无辜,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程岛觉得有些难堪,把脸转向一边,自嘲地说,“你不是想嫁陈世羽吗,我离开,你就不用纠结了。”
楚芝恍然大悟似的:“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啊,那可怎么办,我已经拒绝陈世羽了,我不打算嫁他哎。”
她觉得自己已经给他台阶下了,再别扭两句,他应该就要后悔了吧。
没想到程岛听了并没什么反应,他像一尊古井无波的佛,参透了爱情这鸟东西的真谛,用最冷的神情说最冷的话:“拒绝了陈世羽,还可能有赵世羽,王世羽。楚芝,我不想做你的备选项,不想一次次经历这种难堪。所以算了,我们确实不合适。”
楚芝刚还挂着笑意的脸也随着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而变冷,“哦,你现在又觉得不合适了?”
程岛:“一直都不合适,你是天鹅,我是鸭子,你有广阔的天地去飞,我只能在池塘里扑腾。”
她不喜欢听他这样贬低自己,虽然她难得能听见他说出来这种带修辞手法的话。
楚芝明白了,他这是真的不想再和她好了,不想被拿来跟别的男人比,不想成为她“璀璨人生”里被考虑替换的“普通部分”。
陈世羽只是个引子,他们之间的雷一直都在,被过往激情掩盖得太好,现在炸了才看清那些缩手缩脚藏着的“局促”。
楚芝太过自信,自信过头到没发现程岛对自己是这么不自信。
旖旎的心思全无,她从板凳上站起来,也学他那样皱眉,“你想好了吗,再不会跟我好了。”
“嗯。”程岛只说的出这一个字,再要多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觉得心里好难受。
楚芝又问了句:“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想好再说,要和我分手,对吗?不后悔?”
程岛:“嗯。”
楚芝居然还勾出个笑容来,她呼了一口气,从这四面漏风的库房往外走,“明白了,你最好真的是。”
你最好真的是不会后悔。
她人已经走出门口了,又转过身,心里的气到底憋不住,恶意气死人的话她这个辩论队队长可最擅长。
她对程岛说:“有两句话我得纠正一下。首先,你从来都不是备选项,因为我压根没想过和你结婚;其次,鸭子可不会像你这样跟金主说话,他们会很乖。不过你提醒了我,反正我还有点闲钱,干嘛不去找两个能讨我欢心的呢?”
她还很贱地在那个疑问句后补了句,“讨我欢心的,嘎嘎,你说是吧。”
然后在他铁青着脸的注视下款款离开。
这一次算是把话说清了,她知道了,他不是吃醋,不是堵气,不是以退为进。只是和十年前的她一样,觉得终于看透所以断尾求生。
楚芝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或者说她死缠烂打的手段也比较体面。
她不再跟程岛联系,也不和人打听他的近况。她只是每天下了班去酒吧坐坐,点杯酒,复盘一下工作报表,对着窗外发发呆,然后就回家遛狗吃饭休息。
也遇到过几次程岛,他总是面无表情地在吧台那里擦杯子,听到小福跟他说“楚芝姐来了”,也只是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一眼,点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就做自己的事了。
楚芝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一种很纯粹的宁静,如陈世羽所期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
圣诞将至,酒吧开始装扮地充满节日气氛,店里最终推出的活动是圣诞那三天画小鹿妆到店的顾客,可以享受酒水五折、小吃拼盘免费的优惠。
楚芝也凑热闹参加了活动。
马上就要开始双旦营了,在开营忙碌之前,楚芝和员工们一起团建去吃了顿自助铁板烧大餐。
吃饭的时候已经喝过一些酒了,酒酣耳热大家还想再喝一会儿,于是又一起来了岛屿酒吧。
就像当初楚芝和程岛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特别公开,分手了也没昭告天下,所以她的同事们只是隐约猜测这俩人可能掰了,但又因为知道这酒吧楚芝投钱了,所以照顾店里生意依旧是理所当然的。
在门口看到店招活动,几个年轻的女生把各自的化妆品一凑,还真凑出来一套能画小鹿妆的装备。
路灯下还有大妈大叔摆摊卖发饰,楚芝请客给每个人买了发箍发卡,小鹿角的也买了几个。
今天店里比往常热闹一些,驻唱的乐队引导着顾客们一起站起来摇手蹦跳。
楚芝也和大家一起开心欢笑,摇头晃脑地沉浸在音乐里。
有同事点了水烟,精美的水烟壶延伸出几根吸管,他们聚在一起抽,也把烟口递给楚芝。
楚芝不抽烟,但是偶尔一起玩的时候她也不会特别推拒,只是今天在程岛的酒吧里,她居然有一丝不自在,像是在爸妈眼皮子底下吃不健康的外卖怕被骂似的,四下里偷着瞧了瞧,没看见程岛,才接过管子来吸了两口。
水果味,甜滋滋的,但是没什么意思。
楚芝不抽了,把管子给别人,奥奥突然端着餐盘出现,吓她一跳。
奥奥:“姐,炸鱿鱼圈,就剩一份了,我特意给你留的。”
楚芝又回头看了一眼,问奥奥:“程岛在吗?”
奥奥欲言又止。
楚芝:“咋了?”
奥奥:“不在,他说他不在。”
很实在的小伙子。
楚芝夸他:“你今天这个绿色圣诞帽全场最帅。”
等奥奥走了,楚芝用指尖捏着鱿鱼圈往嘴里送,像只偷腥的猫,到处看会不会有人来抓她。
说到抓人,她想起那次被搭讪的经历。
大概是太无聊了吧,她居然有点想试试如果她再和陌生男人一起走的话,他还会不会再出来挡她。
说干就干,楚芝把外套放在卡座上,去到前面围在一起听歌嗨蹦的人群里,纵情扭摆。
她穿的是紧身鱼尾连衣裙,腰是腰胯是胯的,扭起来真漂亮。
很快就有鱼儿咬钩,有跟同学一起来玩的男大学生主动来问姐姐要联系方式了。
楚芝从上到下打量男生,不行,长得太瘦了,不是她的菜。
再过一会儿,又来一个单身男的,这个个子高,肩膀宽,感觉是特意照着双开门冰箱在练的。
楚芝觉得他肌肉太多了不好看,而且像是那种吃蛋白粉吃出来的花架子,no no no。
最后终于来了个正常的,长得不错,说话也不碎,她觉得还可以聊聊天。
音乐越来越躁动,大家都在贴身热舞,楚芝跟新认识的男人也跳得挺欢实,然后就觉得手臂被人拉着往后退了。
楚芝心想,这次来得还挺快,人还没出酒吧门呢。
她笑着转过身去,却在见到对方的脸色时惊讶地问:“怎么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陈世羽黑着脸看一眼刚才把手放在楚芝肩上和她跳舞的男的,带着她往安静的地方走。
他原本是想年底过来的,之前还约好和她一起跨年,只是双旦营就要开营了,他想亲自督办于是提前来了——反正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陈世羽知道今天她们团建,问了其他同事聚会地点,从机场一路过来,结果就看见她跟别的男的跳得正带劲,看着真不顺眼。
他拉着她的小臂,找了一圈安静地方,最后找到了洗手间旁边的空地,这里人少,而且音乐声几乎被阻挡了。
楚芝挣脱自己的手,跟他抱怨:“你弄疼我了!”
陈世羽脸色依旧阴郁,“这就是你拒绝跟我结婚的原因吗?”
楚芝揉着自己手腕,“什么呀,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有点烦,这段时间以来她跟陈世羽只谈公事,效率贼高,陈世羽甚至还把非少儿项目的其他一些决策规划和她讨论,两个人沟通地高度默契。
她以为前面结婚那一茬可以翻篇了,没想到他又提起来。
陈世羽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戴着红色的鹿角发箍,脸颊上涂着棕色的腮红和白色的圆点,鼻子上有个黑色的三角形,眼神湿漉漉的,像是山岗里迷了路的小鹿。
这一个月,他跟她合作得确实非常愉快,就像从前她在他身边时一样。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好像有了更多的废话想和她说,想把他收藏的饭店分享给她约她一起去吃。
他清楚地认识到,他提出的结婚建议不只是心血来潮,他的喜欢在一点点积蓄,现在已经满溢出来了。
楚芝靠着墙,陈世羽就在她面前,抬手把她的鹿角拔了。
楚芝看着被他收走的发箍,不太理解:“你要是喜欢的话,小雨那还有多的,你可以拿一个。”
陈世羽低头,看她:“我要是喜欢的是你的话,也可以拿一个吗?”
楚芝这个人,虽然容易纠结,可一旦做了什么决定,那也是挺有原则的。她无意跟她的合伙人纠葛,手握拳抵在两个人中间:“不是说了么,不想跟你结婚,你别闹了。”
陈世羽:“你知道我没在闹,为什么不想结婚,给我个理由。”
楚芝:“你又不喜欢我啊,咱俩结婚也跟谈生意似的,有意思吗?”
陈世羽:“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背后的墙上,俯身向前,想要证明自己对她的喜欢。
“咚”的一声,对面洗手间有人出来,木头门摔的震天响。
楚芝捂着自己的嘴往声源处看,就见程岛从门里走出来,走到洗手池边洗手,洗完也没用纸擦干,很没素质地用力甩甩手上的水。
水珠溅了这边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脸。
陈世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