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澜璘
倒不是他贯彻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而是压根不想和这群人搭话。
“好了,差不多得了。”
梁肖寒终于出声制止,他捡起服务生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刚收拾完螃蟹的手。
坐在他身旁的温静语始终敛着眸子,银质叉子被她握在手里拿起又放下,梁肖寒知道这人的耐心在慢慢消耗殆尽。
”少揭我老底。”他突然抬臂揽过她的肩,笑骂那个一直多嘴的人,“我就这么一个要好的朋友,把她吓跑了你赔?”
此话一出,席间笑声更是连成了片。
不过梁肖寒总算是开了口,温静语的身份也有了解释,那些无端猜想驱散之后,大家的话题也渐渐转移了方向。
“不要理他们,都是些玩笑话。”梁肖寒收回手,低声安抚。
温静语拾起餐巾擦了擦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去趟洗手间。”
包厢里就有内置洗手间,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踏出了房门。
长廊尽头有一扇月洞门,连接着酒店后花园,仿的是苏式园林的意境,里头还有一汪清浅的人工湖泊,养了几十尾色彩艳丽的锦鲤,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温静语置身其中却无心欣赏,她出来只是为了透口气,顺便想个提前离开的理由。
早知是这样的聚会,打死她都不会来。
并不是自视清高,她和梁肖寒虽然认识了十多年,但两人各自的交友圈完全不同,也没法融入到一起。
她明白有些话就是场面上的虚以委蛇,真要往心里去倒显得她太过较真。
可她最近的心态确实出了点问题,情绪起伏也越来越大了。
因为手机落在了包厢,温静语无事可做,她蹲在湖边,打算把这一湖的鱼数完就去告辞走人。
刚数到十八的时候,月洞门外传来了一阵清晰对话。
“梁肖寒,你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这声带着怒气的质问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施雨濛。
“跟你有关系?”男人的声音带着轻蔑和不耐,“少他妈烦我,没事赶紧滚。”
施雨濛哼笑:“你还真是个烂人。”
梁肖寒并不生气,半边身子倚着墙,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时不时掀开金属盖子擦擦火,好像无论施雨濛说什么都激不到他。
“还是比不上你,眼见在我这儿没戏了,转身就傍上了老头子,怎么,迫不及待想当我小妈?”
施雨濛被他这话刺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稳下心绪后立刻回击:“我是不怎么样,那你呢?连自己喜欢谁都不肯承认,你又算什么男人?”
月洞门和人工湖离得不远,温静语缓缓起身,隐到一棵造景的罗汉松后面。
“你别这样看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施雨濛的口气咄咄逼人。
“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纳闷了,什么狗屁朋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为了她你什么人不敢得罪啊,当初我弟弟出事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你心软过吗?我不让你跟她联系,你就直接跟我提分手?”
她的脸上突然挂起讥讽笑意,不知是针对面前的男人还是自嘲。
“梁总,你的一腔深情可千万别白费了,温静语她知道吗?”
第7章
施雨濛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戳破了表面那层看似牢固的伪装。
梁肖寒收起漫不经心,表情变得晦暗阴沉。
“你要是敢去找她胡说八道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果然被我说中了。”施雨濛冷笑,“你俩挺配啊,互相装傻,乐在其中,就是可怜了梁总未来的女朋友,注定要被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也不知道你们之间谁更膈应。”
温静语站在树后,原本直挺的肩膀在此刻像卸了力气似的微微耷拉着。
明明是盛夏夜晚,她却如置冰窖。
那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她也听不清了,施雨濛刚才那番话已经足够令她难堪。
梁肖寒问她为什么总是拉黑他的联系方式,这就是原因。
连旁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是身在局中的她和他。
梁肖寒要是只把她当作普通朋友,温静语的反应也不必这么坚决。
可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区别对待,如果说小时候太懵懂,那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感情的细微变化稍微用点心都能察觉得到。
谁都不愿意自己男朋友身边还存在一位模棱两可的女性“好朋友”,她并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受人指摘。
那两道交谈声早已消失,温静语盯着不远处的景观灯发了会儿愣,直到受不了夜间蚊虫的侵扰她才缓缓抬步离去。
走到包厢门口后她并没有进去,而是转头对守在门外的服务生说道:“麻烦您,能帮我把那个位置上的挎包和琴盒拿出来吗?还有一个手机。”
她指了指自己坐过的位置,这会儿梁肖寒也不在,正是开溜的好机会。
取上私人物品后温静语没有一秒犹豫,立刻离开了酒店。
这间酒店位于湿地公园内,进出只有一条路,她没有打车,而是沿着青石板铺成的人行道散步。
夜幕低垂,天边月晖被薄雾遮住,还突然刮起了大风。
起初温静语并没有在意,直到额头和手臂感受到雨水滴落的凉意时,她才不得不加快脚步。
雨势不留情面,越下越大,砸在沥青路面上溅起密集水花。
除了两旁的行道树,这条路上根本就没有避雨的地方,温静语只能抱着琴盒提速狂奔,她记得路口转角有一个公交车站,那是最近的落脚点。
被打湿的衣物黏在身上不太舒服,温静语无所谓地扯了扯,她更在意自己的琴盒。
车站顶棚是不锈钢板,珠帘似的雨幕砸在上头噼里啪啦作响,闭起眼听,特别像交响乐团谢幕时台下爆发的观众掌声。
明明是挺狼狈的处境,温静语笑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发挥想象力。
她掏出手机想打个车,估计是天气突变的原因,软件上排队的人数居然有一百多位。
就在她挣扎是继续等待还是直接放弃的时候,滂沱大雨中,一辆岩灰色的宾利急停在公交站前,车牌号码瞧着有些眼熟。
紧接着后座车门被打开,一把黑色大伞率先探了出来,伞面撑开的刹那,犹如黑夜中绽放的墨色玫瑰。
男人的皮鞋和西装裤脚瞬间被雨水打湿,可他并不在意,步伐迈得坚定,目标明确清晰。
温静语就这么看着周容晔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慢慢抬起伞面,先露出的是锋利喉结,然后是流畅的下颌线,紧抿的薄唇,顺直的鼻梁,最后是一双敛起锋芒的深邃眼眸。
“雨很大,我送你回去。”
温静语有片刻失神。
昏暗光线下人真的很容易恍惚,她觉得周容晔仿佛是从天而降的。
不见停歇的雨势以及皮肤上泛起的阵阵寒意,这一切都让温静语没有更多选择,她道了声谢后跟着男人坐进了宾利车后排。
“披上吧。”
周容晔捡起自己放在副驾上的西装外套递了过去,连带着一包开封过的纸巾。
温静语身上的真丝衬衫还渗着水,她看了看周容晔那件昂贵外套,怕是也沾不得水,这一犹豫就没伸手去接。
“会感冒。”
见她没动静,周容晔干脆直接上手替她披好。
“谢谢。”
温静语感慨,她好像总对他说这句话。
前排司机的驾驶技术很稳,车子开出湿地公园后上了主路,他出声询问:“周先生,先去哪里?”
周容晔让他先直行,然后侧头问温静语:“你家在哪里?”
斜风骤雨有规律地拍打在车窗上,模糊了道路两旁光怪陆离的灯光,街景像一幅被水汽洇湿的油画,瞧着有些不真实。
“中山北路的嘉和名苑,顺路吗?”
司机瞧了眼导航显示屏,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容晔就接上了话:“顺路。”
“麻烦您了。”
“不客气。”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车载音响被适时打开,肖邦的降B小调夜曲缓缓流淌而出。
温静语握着那包纸巾,颇有耐心地擦拭着琴盒的角角落落,刚才她已尽力维护,可盒子表面还是不可避免地淋到了雨。
为了彻底放心,她又打开盖子检查了一遍琴身。
周容晔将她温柔细致的动作收进眼底,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你拉的是中提琴。”
短短一句话,让温静语突然毫无缘由地心颤了一下。
他说的居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你怎么知道?”她惊诧地抬头望向他。
因为她不说,别人总以为她拉的是小提琴。
相似的外表,仅仅大了七分之一的尺寸,又有谁会在意。
像这样笃定的答案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周容晔并没有回应,只是很轻地扬了下唇角。
肖邦的夜曲已经播完切换,下一首前奏刚放出来的时候温静语就知道了,是亨德尔的帕萨卡利亚舞曲,还是她无比熟悉的小提琴中提琴二重奏版本。
“你也喜欢古典乐吗?”
周容晔轻点了一下头:“算是。”
温静语以为这就是他了解弦乐的原因。
另外她还有个好奇的事情。
“你也回家吗?饭局应该还没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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