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余思归?”那人试探着问?。
这洪亮嗓门,只要在十班待过?,化成灰都不可能忘记,余思归浑身一凛,身后?竟是?贺文彬。
贺老师挺乐呵,提着袋橘子,打量她片刻:“果然。”
“贺老师?”
余思归那吃惊程度不亚于?见鬼,惶恐地问?:“您怎么来了呀?”
贺文彬十分高兴:“天气这么好,被老婆赶出门遛弯买菜呢——我就说,大老远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小?马尾,寻思着我这辈子也就见过?一个这么圆的,也就余思归你能长出这种东西,结果走过?来一看,还真是?你。”
余思归:“……??”
什?么叫只有我能长出这种东西?
龟龟人都傻了,下?一秒,马尾辫被人从后?头一把攥在了手里。
他捏着龟龟脑袋后?鼓鼓的圆球球,仿佛那是?她的把手,语气非常恶劣:“谁准你一个人滚蛋的?”
“……”
龟龟那一刻差点一头钻进自己提着的小?塑料袋,宛如早恋被抓包,惶恐无措地看着曾经的班主任。
紧接着,盛少爷一愣。
他立刻正?经了不少:“贺老师。”
贺老师一下?笑了,调侃道:“还真就成双结对了啊?”
余思归:“……???”
什?么成双结对?老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个人思想很危险啊啊啊——而归归还没说话,就感到盛淅把手指伸进她马尾里,搓了一搓。
归归:“……”
贺老师笑着问?:“怎么样?盛淅你在清华还成吧?”
“还赶得上吧。”盛淅谦虚道。
“你说的话我信一半都多了。”贺老师忍着笑,“——归归你呢,你也还好?”
归归脑壳彻底宕机,不明白为啥贺老师一点都不惊讶,她脑袋跟不上变故:“还、还可以……”
“——我们思归向来比你真诚。”贺文彬毫不犹豫地拉踩,“盛淅你多跟人家龟龟学学。”
盛淅问?:“她说的话跟我说的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有。”老贺一本正?经地说,“归归一说话,一看就比你诚实。”
盛淅不置可否,看了思归片刻,点了点头;贺文彬则提着橘子走了。
天气万里无云,是?个难得一见的晴天。
思归小?马尾辫儿?扔被少爷攥在手里,吃惊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盛淅反问?,恶劣地揪着龟龟的小?马尾,拽了又?拽,“我难道不能揪你吗?”
被揪了好久马尾,还被搓来捏去的龟龟完全不明白,求助般看着同桌,惶恐地问?:“可是?他为什?么……老师为什?么不惊讶?他为什?么一个问?题都没问??他明明……我们明明……”
“他为什?么要问??”盛淅很坏地道,“老贺一向比你聪明。”
思归:“啊?”
下?一刻,盛少爷双眼在阳光下?狭长眯起:
“余思归,你以为你是?谁的人啊?”
第九十六章
要问高中三年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凭一些个?人的努力与历史的进程。
思归下午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月考成绩下来了——高复班有一点异常高明,成绩可以在班级小管家里?直接查看。和小时候不?同?, 在这样信息化的时代, 只要家长还在班级群里?头, 小孩就?没?有半个?举动能瞒过他们。
归归看到了自己的成绩,接着开心地跑到了小露台上, 献宝似的给盛少?爷看。
“你猜我这次考得怎么?样?”思归笑眯眯地蹲下来, 和少?爷对视。
盛淅正蹲在地上, 用剪刀剪花。
秋日晴空万里?, 小露台上花自由生长了一年多,像野生丛林。
盛淅估计看那露台不?顺眼很久了,只是先前周末时间足以修理, 遇上黄金周才?能大刀阔斧地动手——于?是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自落了灰的工具箱翻了个?棉线手套出来,修剪杂乱枝叶。
他听了扑哧一笑,放下园艺剪,问:“怎么?样?”
余思归甜甜地笑起来, 把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献宝般拿出来,盛少?爷只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就?是考了第一呗?”
“什么?叫第一!”归归有点生气?, “你觉得第一是好考的吗?”
盛淅憋着笑,回答:“不?好考,我们龟龟辛苦了。”
余思归眯起眼睛:“还有呢?”
“……”
盛淅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认真?地讲:“我们龟龟真?的好厉害哦。”
余思归平生最喜欢被夸。
于?是龟龟很开心,主动与夸她的少?爷贴贴。
贴贴完, 思归在明媚阳光下甜甜地问:“怎么?跑上来了呀?”
“上次上来的时候看着挺乱的,”盛淅笑道, “正好秋天也是收拾草木的好时候——我顺带收拾下。”
归归总觉得盛淅是那种不?太喜欢假手于?人的性格,是个?天生控制欲强的完美主义workaholic——但却又觉得这样的他非常帅气?。
上世纪初叶就?建起的独栋老房子,大多是有露台的。
妈妈在世时露台摆了不?少?好打理的花花草草,一到周末就?上来浇浇水、侍弄一番,但她的女儿则永远都想不?起浇花。
妈妈生病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这露台近乎荒废,经过了最后一个?毒辣的夏天,山石榴早已枯死?了。
桂子飘香,蔚蓝大海中浸着秋色。
归归把手机放在一旁,主动给他搭了把手,将他修的枝叶捡进垃圾堆。
盛淅做事?时格外专注,而且比以往随和。其实这人的少?爷架子挺薛定谔的,只有他需要的时候才?会往外摆——归归有时忍不?住想骂他,但两人每次相处,思归都会明白他这样的人在世间很少?有。
仿佛永不?会为世俗与金钱左右,生于?庭阶,譬如芝兰玉树。
“你为什么?连修剪枝桠都会?”归归呆呆地问。
一旁盛淅专注地修花儿,过了会儿笑了声?,在阳光下揶揄地说:
“你猜?”
-
他说他是小时候和爷爷学的。
他爷爷奶奶一直喜欢侍弄花花草草,归归想起去他家玩的时候,他爷爷奶奶家那漂亮的海边花园,忽然觉得那花园里?也有盛少?爷的功劳也说不?定。
……
“……”
归归呆呆看着车窗外,中秋节路上堵得很,通往墓园的路上拥堵更甚平时。
中秋节下午,天空万里?无云。
思归出门前将家里?的钥匙留给了盛淅,免得他没?法?出门,然后她独自出门祭拜。
天气?很好,余思归坐在妈妈墓前,夹在以家庭为单位来洒扫的人中,孤零零的,却不?显突兀。
思归睫毛被拢在阳光下,不?知道妈妈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怎么?样。
“如果你现在安顿下来了的话,过得好的话,”归归小声?说。
“偶尔入下我的梦。”
可是说完又觉自嘲。
明明妈妈不?信鬼神,不?信死?后世界,思归也不?相信死?后还会有来生——却会在墓前这样恳求。
“你不?该走得这么?早。”
思归徒劳地说:“你还有太多没?看见的东西。”
而墓前连一丝风都无,树梢不?见半丝晃动。
余思归想起她初中时看鲁迅,鲁迅先生在《药》里?写夏四奶奶给烈士儿子上坟,见坟头有青白小花,还有只黑鸟,便?料定烈士儿子的死?是遭了冤的,是枉死?的。文中,夏四奶奶看见黑鸟,就?要儿子显灵,让乌鸦飞上坟顶给她看,证明他的冤屈,不?曾革过命。
先生写,那乌鸦纹丝不?动,过了许多功夫,“呀”了一声?,箭一般向蓝天飞去。
百余年后的思归没?看到乌鸦与小花儿,连风丝儿也无。
天地间无人回应。
唯有喧嚣的一个?人间。
……
思归在墓园坐了许久,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正值仲秋佳节,路况相当糟糕,出租车一进市区思归就?觉得不?妙——走亲访友的、去海边大广场看市里?中秋烟花的,去远处赏月的,将返城的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
她看了一眼手机,少?爷半个?多小时前就?给她发微信,问她大概几点能回来。
“……”
有种很奇怪的被惦记的感觉。
余思归晓得盛淅肯定是把她惦在心头上的,但这种‘几点回家’的消息却十分温暖,对归归而言甚至有点陌生。
妈妈很少?这么?问,毕竟她回家永远比思归晚。
但是被堵在路上,实在是无计可施……
龟龟叹了口气?,给盛淅拍了个?周围路况,说:“饿的话别等我,自己先吃哦。就?这路况,天王老子来了都没?辙。”
少?爷那头安静了会儿,真?诚地问:“哪儿的停车场啊?你真?的出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