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叔叔满眼笑意地看着她, 问?:“行——那我?问?你下一个问?题。”
思归很乖地点点头,另外两个面试官还没笑完, 其中一个笑到拧瓶盖去喝水。
这个笑盈盈的面试官又朝前?探了?探身子, 问?道:“那假如你是负责这个空间?站的工程师, 你将怎么改进吸入尖锐物品时, 吸尘器软管可能损坏的问?题?”
余思归:“拆管子。”
“……”
归归奇怪地说:“……吸尘器的管子在无重力环境下不是多?余的吗?”
面试官又在忍不住地笑。
余思归怀疑了?下是不是自己回答过?于简洁,是不是应该回答个具体的比如从电蚊拍延伸而来的通电网兜的设计方案——吸尘器这种?解决方法太过?潦草。
面试官笑完,问?:“你确定?吗?”
他?问?话时还在笑, 却有点不怀好?意, 道:“我?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余思归呆了?两秒,又觉得这话耳熟……是在哪儿听过?来着?接着立刻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这是在面试, 不要走神?。
思归思索片刻,审慎地道:“老师, 我?觉得人生如棋,落棋不悔。”
“那行。”
面试官笑眯眯地往后一靠:
“你走吧,我?要问?你的问?题问?完了?。”
归归点头致意:“那谢谢老师了?。”
她收拾东西出?门, 身后三名面试官压低了?声音讨论了?起来。
这三位老师显然都是临时被抓来的,他?们挑选学生也全凭喜好?, 余思归出?门时颇为感慨,这么多?人, 这么尽心竭力地准备,为此拼尽全力;但是对面试的考官来说,不过?是随意地一个点头。
她走出?教室门,又把门合上,教室里里只剩三名审了?下午的面试官。
-
“——老何。”第三名面试官道。
“嗯?”叫老何的人打?着哈欠。
“你前?段时间?老想让我?开?,但我?把你反复拒绝了?的,那门课——”那面试官说,不经意地瞥了?眼门外:
“你是想安排给新大一上的吧?”
老何登时打?起精神?:“嗯?!对!就这届!”
“我?同意了?。”他?说。
老何尖叫一声:“当?真?!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还说你不喜欢哄小孩玩——”
“让行政跟我?秘书沟通,”那面试官看着外头乌乌泱泱的新生:“定?下日?程之后,我?遵照这个日?程,一周来给你们这届新生上一次课。”
“你不是不喜欢哄小孩玩吗?”老何忍不住说。
“你对我?误会有点深。”
面试官慢吞吞地说。
“我?不是不喜欢哄小孩,”他?说,“我?是从不对有天分的小孩留情面。”
那个挺慈眉善目的面试官看着外面,意味深长道。
“——所以,让你的学生从我?手里活下来。”
-
…………
……
归归走出?教学楼时,看见一个男孩在门口哭。
天阴沉沉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那是一个个子不太高、戴着眼镜、身材略胖的男孩,似乎是面试答得不太好?,他?父母陪在他?身旁,那男孩嚎啕大哭,似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关键时刻的失败。
人生起伏都是正常,归归想。
接着听见那男孩哭着道:
“那个笑眯眯的考官让我?现?场设、设计一个物流网发展的今天,能在雨天感受到雨滴自动关窗的装置,我?画那个晶体管的输入极和压敏电阻画反了?……我?还信誓旦旦给他?算了?个在这个情况下的放大系数的大小……”
余思归:“……”
“我?还对他?说,”那小胖痛哭:“如果用垂直硫化钼晶体管的话可以更好?更快地实现?呜哇啊啊啊啊——”
放什么屁?!归归火气蹭地窜了?上来,我?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接着想起自己那句掷地有声的“你们没吸尘器吗”……
余思归:“……”
还有「拆管子」……
真有你的余思归,归归痛苦地抱住脑壳,心想人面试官看你这答案跟个弱智一样,特别允许你反悔,你还来一句人生如棋落棋不悔……心想这个中二病好?像好?不了?了?。
但是既然结束了?,就要向前?看。
归归在教学楼门口等盛淅。
天上下起雨,面试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走了?,归归无聊地靠在门口,雨天蚊子多?,她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大包。 她甚至还撞上了?那个慈眉善目的面试官。
外面下雨,那面试官走得飞快,出?教学楼第一件事是给老婆打?电话,说自己晚上就回家。
“我?让小王订了?那班七点半的飞机……”
面试官在呼呼的风声中和他?老婆道。
“我?从大兴出?发,一个半小时到浦东……晚高峰?没事,现?在出?发还能赶得过?去……”
“面试结束了?,有几个我?还挺感兴趣的小苗子……嗯?放心没怎么折磨他?们……我?估计晚上大概十一点左右到家……”
他?说到一半,忽然眼角瞥见在一旁发呆的归归。
雨哗哗下,天都要黑了?。余思归同面试官对视。
刹那面试官露出?极不自然的神?情。
“……”
归归看着面试官,忽然十分绝望,崩溃地心想老师你要不重新考虑下吸尘器这个答案,虽然我?不会做硫化钼晶体管,但我?学东西可快了?……
风雨如晦,这叔叔极为复杂地盯着归归,盯了?好?一会儿,对电话里的人说:
“……老婆你先等等。”
“我?给儿子挂个电话。”
-
……
少爷到时稍晚。
他?冒雨奔来。
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思归在教学楼门口看见他?,盛淅来的那条路显然不太易走,身上还沾着雨丝,然后手掌冰冰凉凉的归归问?:
“为什么不在教室等?”
思归人都呆呆的,说:“外面凉快。”
“你傻吗,”盛少爷拽着她的小马尾辫儿,十分恶劣地问?:“你去找个有空调的教室呢?”
归归甚至都不想和他?吵架,看着头顶白惨惨的电灯,与往电灯上撞的飞蛾,难过?地道:
“我?懂的东西好?少。”
盛少爷道:“懂得少很正常,觉得自己懂得多?的人才是大蠢蛋。”
“……”
余思归:“我?们晚上吃什么诶?”
“你知道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什么形象了??”盛淅恶劣地说。
归归哼哼唧唧,不肯正面回应,少爷恶意地嘲讽:“——全天下就我?懂得最多?,龟龟我?天下最厉害,别人都不如我?,怎么会有人比我?成绩好??演的演的统统演的——”
思归怒道:“统统演的!”
盛淅单肩背着个书包,眯起眼睛看着她。
灯光下,归归怎么看怎么难过?,小声问?:“我?和这些人,有差这么大吗?”
盛淅忽然笑了?起来。
“有。”他?看着思归清澈的、如一湾春水的眉眼。
“这里的人,人均一个竞赛奖项,省一保底,国金起步。”他?很轻地道。
龟龟一下子憋了?气,想起盛淅也搞过?,而且他?也是这种?竞赛奖项的所有者,说:“我?只有很铁的头。”
盛淅笑了?起来:“所以你在这里,要认清一件事。”
“嗯?”
“永远都有人比你强。”他?说。“永远。那些强者会连成一座山脉,像在高原之上耸立的,积雪万年的山。”
雨哗啦啦地下,盛淅在雨声中轻声道。
“雪山连绵无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余思归抬头看着他?。
那一刻女孩子看上去极为不甘。她长得并不高大,甚至小小一只,抱盛淅时都得踮下脚尖儿,总会被安排在教室前?排。
——可是这个女孩目光中,却有种?无人敢于忽视的、如恒星聚变般的力量。
这世间?强者林立,你进入其中。
那高耸入云的山岳,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远征。”十九岁的余思归答道。
——意味着攀登,意味着挑战。
意味我?面前?长路遥遥,意味我?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