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我是有极限的,归归想。
「我也不过是个常人而?已。」
没有天才?的头脑。面对难题会做不出来,会钻牛角尖,会有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概念。会有转不过圜的思?维。
需要睡觉,需要吃饭,情绪上?头时什么?都做不了。
在一?次习题课后,助教讲透了道?题。
余思?归做那道?题时在和自?己较劲,她觉得盛淅去?年能独立完成大一?学习,她也可以,于是坐在盛少爷对面,和那道?题死磕一?整天,最后结果做出一?个无限复杂的函数——结果助教一?讲,余思?归发现自?己从建立方程的那步就错了。
思?路错在第?一?步,满盘皆输。
习题课结束后思?归和姜骞留在教室里,姜骞也错了一?长串,沉默着整理自?己的笔袋。
而?思?归看着自?己的作业本,吧嗒落下泪来。
“……”
——我是有极限的。
我一?直知道?,高三的时候就知道?。但?不该这么?血淋淋。
姜骞看见那滴思?归的泪水。
眼泪在纸上?晕开,紧接着第?二滴。
姜骞不忍地说:“别哭了。”
归归忙擦了擦泪,她穿着毛衣和羽绒服,沐浴在冬日阳光里。
“人看见自?己的极限的时候怎么?办呢?”思?归带着哭腔问。
姜骞看着自?己也画了一?堆叉的作业本,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件事有多么?心态炸裂,想了许久,道?:“不知道?。”
思?归看着自?己错了一?堆题的作业本,开始生气,气得眼泪往外?滚,一?边擦一?边又被气得发疯:“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笨得不配上?学。明明已经付出那么?多了,但?就是不行——但?你说不配吗,大家又都和我一?样。你看见那个谁被打了54分没有?他?们是要逼疯我才?罢休吗?”
姜骞怅然感慨:“我上?次被打54分还是初中体育课的仰卧起坐。”
两名尖子生四?目相对,余思?归又生气又难过,哭得脸都红了,也并不躲着姜骞,眼泪大大方方地往外?滚。
姜骞:“……”
归归希望姜骞能说句什么?——姜骞直觉比他?人敏锐,加上?金牌报送的先天光环,姜骞哪怕一?句积极向上?的空话?,都能给她安慰。
然后室友开了口:
“我要是男的,我非得一?天弄哭你一?次。”姜骞说。
余思?归:“……”
姜骞凑近看她掉眼泪:“你男朋友喜欢看你发脾气吧?他?是不是没事就喜欢欺负你玩?你在他?面前哭过没有?他?抗拒不了这个。”
龟龟一?瞬间怒气终于压没了悲伤:“滚啊!!!!”
“怎么?这么?喜欢看你发脾气呢,”姜骞快乐道?,“真好看。”
姜骞端详她:“我说你。”
思?归眼泪还没干,又生气,却又被夸漂亮,泪眼朦胧地看着室友,似乎想笑?,但?真笑?不出来。
“……他?去?年第?一?。”归归带着哭腔说。
姜骞:“……”
那句话?成为了压垮姜骞的最后一?根稻草,姜骞当?场崩溃失去?人性:“系里怎么?会有人能拿第?一??演的吧?这个系就应该遭天谴沉入地心,拿第?一?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他?妈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余思?归也觉得崩溃,她看着姜骞,从对方眼里看见和自?己一?样的溃毁。
「明明已经牺牲了那么?多。」
可是看见的,唯有极限而?已。
-
Limitation。
-
十一?月中旬,思?归周五中午下课去?食堂吃饭,又见到了成泯。
老师仍坐在窗边的那个位置,外?面刮着大风,吹落枯叶。
思?归想起自?己还有几个问题没想明白,组织了下措辞,说了声老师好,又坐到了他?对面。
成泯没有半点惊讶之色,亲切地欢迎了她,师生二人讨论了点问题,困扰了思?归近一?周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归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本来上?周就想问的,老师您跑太快了。”
成老师莞尔:“走晚了容易误飞机的点,大兴太远。”
思?归一?愣:“老师您坐飞机来?”
成泯点点头,归归终于明白了一?下课成泯脚底抹油蹿得飞快的的原因——但?又觉得很离谱,他?竟然真不是北京的,来给我们上?课是坐飞机来回?!
……你图什么?,大学里课时费撑死了一?节课两百块,一?趟来回都不够机票钱的零头……
成泯挺愉快地看着她,忽然开口说:“小余,你和我儿子有点像。”
这已经是思?归第?四?次听到他?提到他?儿子了。
归归一?愣,成泯又挺开心地解释:
“你们都是又聪明又倔的小孩。”
思?归发现成泯提及儿子时,口吻有淡淡骄傲,仿佛他?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年轻人,而?和他?人交谈时,引导对方去?谈论自?己自?豪的事物,对方往往会很高兴。
归归笑?起来,问:“老师,您儿子是不是挺厉害的呀。”
成泯夹起筷子面,微一?思?索,愉快点头:“是。他?是个会为自?己选择的人、选择的路,胼手砥足到底的男人。”
思?归一?愣。
这是个非常高的评价。
甚至可以说是跨过万水千山、证明自?己的坚持后,才?能得到的评语。
“责任型男人,”成泯大言不惭道?,“像我。”
初冬正午的太阳洒落进食堂窗户,归归没忍住,被逗得笑?出了声。
成泯自?己说完也笑?的不行,又板下脸对学生说:“你可别笑?,你笑?话?他?也是笑?话?我。——你男朋友呢?怎么?又没跟你一?起来?”
“他?拉我吃饭来着,”归归诚实地说,“但?我心里乱,没跟他?一?块儿来。”
“不想见他?,”中年人略一?停顿,“但?见到我,倒愿意开口说说?”
思?归看着成老师,想了半天,诚实地说:“……也不愿意。”
成泯失笑?,道?:“他?惹你了?”
“这……也没有。”归归挠挠头,心想总不能告诉他?我心里好像有个坎儿,一?个疙瘩。
这个疙瘩太过复杂,我总要想明白才?不会在他?身边拧拧巴巴。
思?归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菜,说:“但?我觉得……应该是我的原因吧。”
——因为我不够强。
思?归难受地想。
-
——因为我不够强,所以平衡不好学习与生活的关系。
余思?归拼尽全力,舍弃了大一?的快乐与生活,社团学生会一?个没参加,把自?己过得像个高三学生,日日素面朝天。她没去?过酒仙桥,也没去?过南锣鼓巷,连故宫都没去?过。
我舍弃了那么?多,却仍只能追上?那么?一?点点。
盛淅上?个学年奔波上?万公里,周五下午就出发去?北京南站,往返动车票尽数压在思?归家的柜子里,攒了厚厚一?大摞。
而?思?归如今才?发现,去?年的盛淅是个超人。
余思?归无论如何都不愿被盛淅落下。
——却又真切地,看见了自?己极限所在。
「我已经挤不出时间了。」
余思?归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她过得并不快乐,却不想把盛淅当?情绪垃圾桶,情愿自?己面对。
那难过里,又逐渐缠上?其他?酸楚。
余思?归想念自?家的小楼,那栋有朱红的瓦的,露台上?沉甸甸地开着月季的房子;想念家门口的坡与梧桐,想念海棠与葡萄藤。想念妈妈。
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
……
“香山的红叶要掉光了。”盛少爷忽然说。
“我们这个周末去?看吗?”
他?说这话?时,他?和思?归正坐在咖啡厅里,湖光山色间垂落一?缕雪白天光。
思?归前一?天刚熬过夜,疲惫地趴在桌上?。
归归被他?一?说,当?时鼻尖就发酸,趴在桌上?小声道?:
“……没时间,下周一?高数小测。”
盛淅愣了三秒,吃惊道?:“你怎么?做到一?秒钟就能这么?委屈的?”
“心里真的委屈就可以。”思?归含泪传授经验,并用脑壳子在桌子上?滚了滚,又告诉他?:
“然后一?个星期赶四?个due就可以真的委屈……不用很多,四?个就够了。”
这也太可怜了。
“要不要我帮你?”盛淅问。
思?归:“诶?”
盛少爷说完,俯身看她:“我这周正好有点空,能救你一?命。你把不想写的作业给我,我给你写——你呢就匀点时间出来,跟我去?一?趟香山,我们去?看看落叶,然后回来,再跟我一?块儿去?验收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