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球酥
盛少爷的隐瞒与轻蔑带来的难过点点愈合,化为一个平整的瘢痕。
期中年级放榜时,余思归跑到中庭看?了次榜。
这?次又是?盛淅高居年级榜首——而自己以1.5分之差被死死压在?年级第二上;饶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努力了半个学期的归归还是?忍不住腹诽了句这?个复读的变态……
就算高一也是?复读,就算他绝口不提这?段过往也不会改变!
上一届的人不要掺合下一届的学弟学妹考试。
归老师接连两?次大考都被盛淅压了一头,现在?又加了一个1.5分,她忍着脾气算了半天,感?觉是?自己在?生物上下的功夫不够,压轴题少考虑了个条件。
刘佳宁在?一旁寻找自己的名次。
秋高气爽,一楼中庭处一水儿A4纸迎风招展,文?科在?一侧,理?科在?另一边,刘佳宁在?理?科第二页中段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刘佳宁,642,理?科年级42。
俩42,某种?程度上犹如命运一般。
“……呼。”
刘佳宁看?了名次就松了口气,“我就说?我这?次考得还可以。”
余思归有种?被打压的苦闷感?,嗯了声,眼神盯着第一的盛淅二字看?,似乎想把他的名字咬下来似的。
刘佳宁注意到归归的目光,忽而颇有意思地道:“这?次是?真的盯上第一的宝座了?”
“……嗯。”思归仇恨地说?。
宁仔那瞬间说?不出什么滋味,半天突然?笑了声,道:“我们和你的差距真的是?太大了。”
余思归一愣。
“归归,”宁仔有点触动地说?:“你知道吗?同样是?努力,你是?和第一差1.5的第二,我是?看?到年级42甚至希望能把这?个名次保留到高考的人……我刚刚的想法是?,如果我高考也能考这?个名次该有多好??”
余思归呆呆地看?着她,甚至不知该说?什么:“我……”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刘佳宁说?。
然?后她心酸道:“高中就是?会暴露出很多东西。教学大纲里就是?有你无论怎么学都学不会的知识点,有怎么啃都啃不透的难题,有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分差……”
“——还有像你这?样天生聪明的人。”佳宁说?。
余思归听?了这?话,慌乱一瞬:“可你明明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呀……”
“——我知道。”刘佳宁说?。
她说?完一笑,忍俊不禁道:“不过这?个普通人确实让我的日子不太好?过。”
龟龟立刻开心起来,问:“那我下次去你家要不要再装装?”
“装吧,”刘佳宁捂着头道,“就告诉他们你天天学到三?点钟,要不然?我爸妈还要发疯……我真的怕他们给我卧室也安个监控,我是?不是?这?块料他们难道不清楚吗?”
思归一怔:“你之前学到几?点?” “……”
刘佳宁颇为痛苦,竖起一根指头,诚实道:“一点半。”
余思归被吓了一跳:“你这?睡得不够呀……”
话音未落——
“你到几?点?”刘佳宁冷不丁问。
余思归被震得后退一步如实相告:“……十点半就睡了。”
“……”
刘佳宁嫌弃道:“你还不如个小孩能熬夜。”
思归找补:“有时候在?床上看?小说?会看?到凌晨十一二点……”
“——去你的吧,”
刘佳宁笑着拍她:“晚上十一二点也配用凌晨俩字?”
于是?余思归也笑起来。
两?个女孩穿过花影交错的走廊,夕阳洒落,二人校服干净,刘佳宁校服后画了个笑眯眯的小人,是?她和同学打赌输了的代价。
“反正就是?老天不公。”
刘佳宁指天画地的声音一路远去,顿了顿,又抱怨道:
“我的努力被你用你的破小说?击碎了……”
-
…………
……
十一月末时,第一中学邀请了一个哈工大的副教授来校做演讲。
副教授是?搞什么劳什子电子信息的,教授只是?副业,据说?主业是?某个公司的技术顾问;余思归看?到讲座前的头衔简直看?不懂,而且感?觉这?可能又是?学校的另一个鸡血讲座。
但是?学校强制要求学生参加,并取消了两?节晚自习。
秋末冬初,天却仍不算冷。
市里的冬天一般从十二月初开始,大概是?临着海的缘故,不刮风甚至称得上秋高气爽。
贺文?彬宣布这?好?消息时,窗外刚好?起了北风。
北风呼啸,大海映着火红的夕阳。
初冬天黑得早,海面上仿佛燃起一团火。
“这?能有什么好?听?的,”归归小声抱怨,“他来能给我们讲什么,讲专业知识我们又听?不懂,不讲专业知识的话,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高考的……搞不好?比我妈还早,我看?你校是?疯了球连过期鸡血都要打上一通……”
讲台上,贺文?彬目光一刀劈了过来:“余思归你敢不去?”
班上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余思归万万没料到班主任的听?力已经发达如斯,恐惧地往书堆后头缩了一缩,又觉得还不够,干脆缩在?了盛淅影子里。
盛少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没动。
他肩膀很宽,将归归遮在?身后。
“怎么敢比我话还多的?”贺老师莫名其妙道,“谁给的勇气?”
班上又有人笑。
“盛淅你给我提溜着她,”贺文?彬冷冷地说?。
班上这?次哈哈大笑了起来,有人起哄说?淅哥管管你媳妇,贺老师一个眼刀扎了过去,又霎时静了。
盛淅轻轻哧了声,不置可否点了下头。
——然?后负起责任,拽着思归,去了体育馆。
-
起哄。
敢在?老师面前起哄的——越起哄,越不是?真的。
因为我们双方都足够坦然?。余思归在?体育馆里闭了下眼睛,心想。盛淅坦然?,也自然?包括我自己。
在?这?学校里,早恋似乎是?一种?禁忌,是?人人谈之而色变的。
但是?少年人的喜欢犹如海上夕阳,无论怎样疏、怎样堵,怎样制止,也无法阻止少年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两?千年前的四书五经就这?样说?,而如今连学过这?句话的人都早已化为了一抔黄土,放到此时此刻却仍然?适用。
……
那个演讲和余思归的预期有点出入。
与其说?是?演讲,不如说?是?个具备科普性质的讲座。
哈工大教授上去后竟是?讲工业生产的流程的,此外还带了个详尽的、专门给高中生的科普PPT。
整个高二年级的师生齐聚一堂。
教授所在?公司是?外资代工厂,做高端电子器件的,如今在?做平板电视与显示屏,在?国内拥有九条庞大的生产线,据说?这?个全球闻名遐迩的代工厂在?国内设生产线这?一举动,将国内显示屏的售价向下压了一倍不止。
但并不是?慈善。
“我们的电路元件当然?是?国内工厂设计……”
那姓章的教授在?台上道:“当然?啦,设计的重要性自然?不必多提。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当你们真的下到现场时,电路的设计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下面的生产线。”
“……关键在?于,我拿着这?个设计图,能不能生产出合乎规格的产品……这?些都是?我们所说?的代工厂关键的技术……”
讲座内容令人昏昏欲睡,刘佳宁直接歪在?了同学身上,睡得不省人事。
余思归勉强还算有点儿兴趣,但也觉得不算多吸引人,听?得恹恹的。
可是?紧接着就听?到了下一句话——
聚光灯下的专家道:“——可是?这?些技术,与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余思归一怔,立即想起某样东西。
“核心技术,我们中方员工是?接触不到的。”专家说?。
专家又道:“我的确是?技术顾问没错,我也以我自己的专利入了股……可是?那些关键技术、工厂的核心,我却没有半分权限。”
他停顿了下,补充:
“——那是?外方专家的专利。”
体育馆里黑漆漆的,唯有台上打着聚光灯。
那专家说?完之后又去谈高精尖电子器件的流水线,ppt换了又换。
思归坐在?盛淅旁边,悄悄看?向身边。
同学悄悄玩着手?机,一向靠谱的盛少爷听?得也不太专注,仿佛都是?他知道的事情似的,只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卷成个卷,漫不经心地捏着。
归归那一刹那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孤独似的。
她想起十二年前妈妈实验室那台甚至需要配备专家的仪器——尽管课题组斥巨资购买,但出厂时仍被厂家在?接缝处贴了‘禁止私自拆机’的封条。
——荷兰语一条,英语一条,中文?则跟在?最后面。
「因为你们购买的只是?仪器,而不是?我们的技术。」
这?是?那厂家给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