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40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武术指导和舞蹈替身不是同一个人,旁总他对剧组的事情一窍不通,可能搞混了,以为是钟小姐受了伤,不过这部戏拍得有点赶,工作强度挺大的,像什么磕碰啊淤青啊,就在所难免,不过还好,钟小姐一点都不娇气,我过来这几天,瞧着她挺开心的。”

  杨助理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沈弗峥倒记着那句“不娇气”,心想是一点不娇气,哪个娇气的姑娘能这么忍,怎么说她外公也是章载年,彭东新,小三上位的非婚生子,她居然能忍着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这么欺负,也不肯讲出来。

  何瑜说章家人宁折不弯,一点都没有夸张。

  沈弗峥应着:“她开心就好。”

  “那沈先生,您今天大概什么到沛山?飞机只能落到省会机场吧,我安排车去接您?”

  “下午一点半吧。”

  “好的,时间我记着了,”说着,杨助理客套起来,“您看您,这么大方请剧组吃饭,结果您自己赶不上来吃这顿中饭,还挺不好意思。”

  沈弗峥笑了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旁巍没去探过班吗?”

  杨助理回答,不排除其中有跟谁聊天就阿谀谁的成分。

  “旁总他没来过,他是真拿靳小姐当小孩儿看,靳小姐在他那儿就跟萍萍差不多,您别看我们旁总结过婚,这方面,不太开窍,没您会。”

  沈弗峥觉得有意思:“没我会?我会什么?”

  沈先生具体是用什么情绪说这话,杨助理隔着手机琢磨不透,也不敢往下再说,他不可能说,您挺会欲擒故纵的,前脚把人家画还回去了,后脚把自己千里迢迢送过来了。

  电话里得知钟小姐今天的舞蹈戏份就要结束,立马慷慨解囊请全剧组吃饭,杨助理之前就拍过旁巍马屁,拍完自家老板,现在也能拍一拍老板的好友,男人嘛,为女人花钱的时候是最帅的。

  再说了,钟小姐就是来剧组帮朋友当个替身的,前后拍了一周,不露脸的戏份最后剪到正片里,说不好能不能有一分钟,真没听过哪个替身还有杀青宴的。

  钟小姐自己也闻所未闻。

  上午几个镜头补完,钟弥体力消耗得所剩无几,一大口吸掉三分之一的果茶,喉咙冰爽,但胃里传来咕咕缺食的抗议声。

  她按了下发瘪的小腹,往现场人群里找靳月助理的身影:“今天中午吃什么盒饭啊?我好饿哦。”

  戏服单薄,从镜头后出来钟弥就裹上羽绒服,靳月递暖手宝给她,目光在杂乱的现场晃了一圈:“中午好像要去酒店吃。”

  钟弥问:“哪个酒店?之前那个?”

  来沛山的第一天,靳月请她去酒店吃了一顿。

  武侠题材的电影,拍戏的地方离市中心开车要两个小时,附近除了树就是山,周围唯二两家民宿都被剧组包下来,充作落脚点。

  靳月说:“好像不是,但应该挺远的,弥弥,你先把衣服换了,吃完再回去洗澡吧。”

  冬天出汗跟夏天不一样,衣服裹得厚,热气散不出来,总感觉衣服湿软,贴着皮肤,叫人很不舒服。

  钟弥吃到来沛山最好的一顿。

  她忽略出汗没洗澡的难受,桌上那些圈内话题她也参与不进去,只埋头苦吃,直到胃部充实。

  这么多人,一家海鲜酒楼完全塞不下,连隔壁羊蝎子火锅和江都烤鱼的生意都一并照顾,这笔开心费应该不少。

  见到杨助理,再得知靳月和旁巍的关系,钟弥一度缓不过来,以为自己活在什么狗血剧里,尤其靳月表情配合,看看杨助理,再看看她,恍然大悟似的说:“弥弥,你和杨助理认识啊?”

  狗血程度立马加倍了。

  杨助理是见过风浪的人,三两句话交代了钟弥和旁巍因为一幅画结缘的事,其中省略了诸多沈弗峥的戏份。

  杨助理微笑看着钟弥,那种眼神仿佛在跟钟弥打暗语,我知道钟小姐你在想谁,你放心好了,我不说他。

  靳月领的是傻白甜剧本,听完合手感叹缘分:“好巧哦!不过想想也合理,旁先生好像有好几家公司都是搞什么文化收藏,古董拍卖的,字画应该也在其中吧。”

  由此钟弥知道,靳月对旁巍是真的不太了解,不然她应该知道,像旁巍这样眼尖的行业人,不可能平白无故买一幅假画。

  她和旁巍能有杨助理口中的“结缘”,是因为她有一手跟沈弗峥一模一样的字,都像极了外公。

  饱餐一顿,钟弥才知道这顿饭,请客的不是旁先生,是旁先生的朋友。

  “旁先生的哪个朋友?”钟弥警铃大作。

  靳月摇摇头说:“不知道唉,我只听说他有个朋友今天来剧组探班,他的朋友除非吃饭碰见过,不然我都不认识。”

  靳月也开始猜想,“可能也是投资商吧之类的,会不会是看好我们这部电影啊?追加投资,过来实地考察?”

  这次,杨助理没对钟弥再露那种贴心微笑了,很快解释来探班的这位沈先生看好的并不是这部电影。

  钟弥用一种匪夷所思地表情看杨助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看好的并不是这部电影,你敢再把话说得更绕一点?

  吃完饭,钟弥回了落脚的民宿,来沛山这几天她在这有个单独的房间,住在这儿,每天出行去片场方便。

  洗完澡,那一身的难受感并没有随着香氛泡沫流进下水道里,钟弥顶着一身湿热水汽出来,吹干头发,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居然有一种进入战斗转态的错觉。

  甚至还想化个妆。

  就算现在开始收拾行李,最早也得是明天才能离开沛山,今天和沈弗峥见面,仿佛再所难免。

  钟弥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来找她,也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话。

  她没穿袜子,洗澡的那点热气早就挥散干净,一只脚心搭着另一只脚的冰凉脚背,脚趾头都卷着,像瑟缩取暖,抱腿坐在床上,将下巴磕在膝头,目光失焦地盯着地上的毛绒拖鞋,脑子像临时突击一样在复习过去。

  她想那晚在城南的不欢而散。

  又想到更近一点的时间,十一月的事,在商场捡到小桃木无事牌,他那么大阵仗派人去找,老林应该会告诉他,那天晚上见到自己了吧。

  她和沈弗峥之间,没有过节,没有误会。

  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开始。

  只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距离远得发虚,即使喜欢,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人。

  她活在很多很多的担心里,怕她拿出手的爱,是他那样的人所不需要的,觉得幼稚,觉得累赘,就像那天晚上,她在他家客厅说了一长串话,他忽而皱眉,她就乱了,忍不住去猜测,他是不是觉得她有点可笑啊?

  人家只是觉得橘子甜,想买,结果你立马拿出一棵橘子树叫人家回去用心栽。

  人家没那么多时间的。

  喜欢吃橘子的人不一定爱种橘子树。

  而且他游刃有余,波澜不惊,钟弥自知不可能是对手。

  一路胡思乱想到门外传来声音,钟弥本来打定主意,就缩乌龟壳里,不出去。

  没想到房门直接被敲响。

  隔着门,那声久违的“弥弥”她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杨助理的声音除非聋了才能继续自导自演。

  “钟小姐,沈先生来了。”

  钟弥一瞬焦躁起来,脚放到床下去穿拖鞋,脚尖都对不进洞里,于是开始无差别攻击,低声吐槽着:“要你说!他来了就来了,是怎么样?他难不成是仙女下凡,我们所有人都要出去列阵欢迎吗?”

  钟弥打开门,声音无精打采,目光跌在地上。

  “欢迎。”

  门外站着一八几的男人,就算不抬头看,也很难忽略存在感。

  “你看起像不太欢迎的样子。”

  他低低笑一声,是那种温和的气音,钟弥熟悉,但并没有因为熟悉就对其免疫。

  她说话带刺:“我的欢迎很重要吗?”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弥一下又陷入过去那种情绪里,好像挺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也没有对这个人陌生,他一旦开放那种纵容的磁场,她就像一尾入水的小鱼,立马活起来。

  她享受这种纵容,但游一会儿,又会因为察觉身边没有他,他不是和她同游的另一尾小鱼,他是鱼缸外的温柔投饲者,而觉得不公平。

  钟弥抬头看他,有些意外,居然在这个仿佛永远都八风不动的男人身上看了风尘仆仆。

  转瞬她想,沛山是机场都没有的小城市,飞机只能降落在省会,再转车过来,少说要三个小时,这一通忙下来,除非是自带坐骑的大罗神仙,是个人都会风尘仆仆的。

  钟弥来的时候就体会过这种累。

  那他呢,从金堆玉砌的京市跑到遥远偏僻的沛山来受这份累是为什么?这问题似乎有答案,但钟弥仍然不满意。

  她不想说“你过来挺辛苦的吧”这种虚假客套话,谁来不辛苦啊,也没人逼着他来,苦情这两个字放在沈弗峥身上有喜剧效果,最好别刻意渲染。

  这个人永远不会狼狈。

  即使是此刻。

  不想说客套话,所以钟弥看着他,只动了一下唇,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倒先出声,目光一眺:“里面有洗手的地方吗?”

  钟弥点头,领他进去,还一路送他到卫生间门口,这边的房间陈设都很基础,水龙头上暖冷都没标了。

  “这边是热的。”

  房间里进来一个男人,仿佛这房间就不是她的了,钟弥不知道站哪儿才能显现自己状态十分自然,不被看出破绽。

  看了一眼正运作的25度暖风空调,钟弥再看直灌冷风的门口。

  她犹豫着,走过去。

  刚把门关上,沈弗峥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不仅洗了手,应该还洗了一把脸,额前有几缕黑发沾了湿气,钟弥猜他用得是凉水,因为此刻,他那张脸线条紧收着,有种既冰冷又通透的感觉。

  晶莹剔透不适合用来形容长相,但这种感觉非常合适。

  钟弥扭了一下脖子,不知道要不要解释,两秒后,她选择解释:“风太大了,吹进来很冷。”

  沈弗峥将擦过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眼一低,凝住眉说:“怎么连袜子也不穿?”

  这话有一种逾矩的亲昵。

  钟弥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一小步,脚趾在绒绒的拖鞋里蜷起,雪白脚背绷起青筋。

  好像不该给他看到自己的脚。

  沈弗峥从柜子上拿起遥控器,将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滴滴两声响,把房间衬得更安静了。

  他好像也不介意她的不作声,放下遥控器,淡淡扫了一眼房间布局:“这边条件不太好,来拍戏,还好玩吗?”

  钟弥如实说:“一般般,也没什么意思。”

  “能让你觉得有意思的事,大概是很少的。”

  她试图拿回对话的主动权,便以无中生有的废话提问:“我听说你这次过来,是考察,投资拍电影吗?”

  “我没有女主角。”

  这话像在说旁巍靳月,又像在说她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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