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47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怎么会,这是沈先生交代过的,在这栋房子里,您想去哪里都可以。”

  原来是这样。

  负一楼中央做空,下沉如天井,将负一层和负二层在空间上连成整体,钟弥趴栏杆上往下瞧,在俯视视角看见一间非常壮观的玻璃房子,玻璃里头套玻璃,视觉效果奇特。

  里面的物品,大大小小……

  “是瓷器吗?”

  身边的慧姨解答:“对,大部分是瓶樽,也有一些杯碗盘和笔洗之类的,大概两百多件。”

  “两百多件?”钟弥张了张嘴,仿佛瞬间对数字失去概念,“都是真的吗?”

  慧姨笑起来:“怎么会不是真的呢。”

  钟弥已经不想问贵不贵之类的幼稚问题了,低声自语着:原来他的爱好不止钓鱼,还热衷在家里建博物馆。

  不爱收集瓷器的生意人不是好的哲学家。

  那种介于荒谬于不真实之间的情绪,叫钟弥一时无法正常说话,她开起玩笑:“怪不得他不带朋友回来。”

  慧姨在旁边解释他不带朋友回来的原因。

  他不会带客人来这里,是因为他还有另外的房子,但对他而言,那些都不算是住所了,只是一个买下来替他一个人服务的茶座或者清吧,甚至是偶尔招待朋友聚会小赌的度假屋。

  钟弥只稍稍点头,微笑着,像是理解了一样。

  慧姨问她要不要下去负二层看看。

  “只是那个玻璃房需要指纹加密码才能一起解锁,现在进不去,但通体玻璃,也可以在外参观。”

  钟弥说不用了,想找老林来送她回家,慧姨便说:“那我现在去帮您通知老林。”

  钟弥点头道谢,又一个人靠在负一楼的栏杆边呆了一会儿,才挪步离开。

  从昨晚他接沈弗月电话的样子,想到今天慧姨说的这番话,钟弥越发觉得,沈弗峥这个人把什么都分得很清楚。

  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站在高处才不会太累。

  起码从表面看,不会有疲态破绽。

  撇开感情处理事情,永远都是最高效也是最正确的。这样看,他是很懂利弊的生意人,又一点都不像学哲学的了。

  钟弥觉得他很矛盾,也并非今日之感。

  就如先前在州市不太熟的时候,她曾经觉得沈弗峥身上有和外公类似的气质,但越了解越觉得,那种相似,是阵雾气,走近吹一吹就散了。

  车牌没做登记进不来,老林只能将她送到小区门口。钟弥拒绝老林下车送她进去。

  她提了提手上的两只袋子,一只放东西,一只放衣物,说:“很轻的,我自己拎可以,这点东西还不至于累死我。”

  老林对她笑:“好嘞,那您快点进去吧,外头风大,别吹感冒了。”

  “好,那您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钟弥一转身,寒风兜面,差点把宽大的围巾下摆直接掀到她脸上来,她皱着脸,挪不出手,只能偏偏头找方向,让风再把围巾吹回原位。

  在心里给京市扣大分,除了一个人,我喜欢的样子,你是一点没有!

  我早晚要走,早晚!

  还剩一个月到春节,这个时间点,就算钟弥想清楚如何安排未来,年关将至,也不太好找工作了。

  但她还是试着在招聘网站上投了几份简历。

  要不怎么说偌大京市,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呢,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牛人,没户口没房子,想凭大学拿的几个奖就当香饽饽,一路畅通无阻,在州市或许还有可行性,在京市,就成了天方夜谭。

  那些专业资深的舞蹈培训机构,要么给艺考生集训,要么是教小朋友的兴趣班,在要求技巧身韵之前,hr先考虑的是稳定。

  钟弥也实话跟人说。

  本来也是,她渐渐已经没有了要在这里扎根的念头,水土不服,可能大二那会儿还做过梦。

  看到前辈舞台上的光鲜,也曾想过一定要努力站在聚光灯下大放异彩。

  她的颓丧,有一部分是受彭东新那件事的影响,还有一部分,是那位她曾经欣赏的前辈私生活被媒体曝光,也不是多不堪,可也算是一盆凉水浇下来,盖灭她所剩不多的美好滤镜和年少心热。

  没有人能真当一尘不染的仙女。

  前辈不能。

  她也不会是例外。

  把自己拔得太高的下场是拖着空壳子越活越累,她想明白,也就回州市了。

  说到底,她既无宏图大志,也缺拼劲狠心,物伤其类的敏感心思倒是有好几箩筐。

  没有谁能做她的方向,靳月不是,前辈也不是,于是失了方向,她就成了一只刺猬,装作刀枪不入地缩成一团,谁敢乱碰她,她就扎谁。

  她对什么路是好的,什么路是坏的,已经失去判断。

  只记着外公从小教她的,万事再难,不过情愿二字,这一份高兴,你是想给自己,还是想给别人,只要你情愿,咱们就不论对错。

  之后两天都有面试,钟弥抱着了解情况的态度去见了hr,人家问她怎么这么迟才出来找工作,又看了看钟弥打扮得不像缺钱的样子,自动省去后话。

  明明有各种理由,可一想到彭东新,钟弥立马生理性反感,更不愿给被他耽误的时间编什么好听的理由,可真实情况也难以启齿。

  缄言片晌,hr大概有所察觉,没让气氛进一步尴尬,又简单问了一些其他问题。

  隔天,老林将那辆颇显眼气派的黑色迈巴赫停在小区门口,见钟弥不是从小区里出来,而从楼下一家咖啡店推门而出,一手提包,一手拿着一本暗红封皮的厚书。

  上了车,沈弗峥问:“在学什么?”

  暖气充足,钟弥脱了外套,露一件里面的小翻领兔毛裙,再拿起书,晃到他眼前:“小说!谁要学习啊,最讨厌学习了。”

  孩子气的抱怨语调听起来毛绒绒的,小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沈弗峥看清书名:“喜欢日本文学?”

  钟弥露出些许个人主义的嫌弃,摇摇头说:“不太,甚至我之前一直有点偏见,我妈两次去日本问我要不要一起,我都没去,世界上的樱花又不是只在一个小岛上。”

  “喜欢樱花?”

  钟弥点点头,又把话拉回书上:“这几天,我下午都在楼下那家咖啡店消磨时间,今天翻到这本书,觉得很有意思,我没读完,所以就去问店主能不能把这本书卖给我。”

  说完将书放在一旁,钟弥一转过头来,沈弗峥的手就覆来她脸颊上,温热指腹轻轻抚着她眼角薄雪一样的皮肤,熨帖得像在融化什么。

  钟弥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出声的样子。

  “别读太多这种书。”

  她不明白:“怎么了?”

  “容易不开心。”

  他还真说对了。

  钟弥之所以对这本书感兴趣,就是因为无意翻到了一句,忽然让她不开心的话。

  “令人类感到绝望的不仅仅是必须承认爱有局限,而是即使心碎一万遍,失望一万遍,对人类之爱这件事竟然还抱有希望。”[1]

  她继续翻阅,试图去书中找这种不开心的解答。

  她还没有翻到,沈弗峥就打电话给她说要带她去吃饭,心思一瞬间如久压水底的泡沫板,失重地浮起来,再没法儿沉浸下去。

  他是不开心的原因,也是钟弥还没翻到的那个解答。

  钟弥不愿意承认自己最近不开心,只说还好:“我只是最近比较无聊。”

  沈弗峥问:“不是叫蒋骓盛澎他们带你玩,不喜欢?”

  这两人还真尽职尽责联系钟弥了,只是接到电话,钟弥通通都找理由拒绝了,盛澎玩得太疯,蒋骓就更算了。

  “蒋骓有女朋友啊。”

  跟聪明人聊天不费劲的原因就在这里,沈弗峥问:“小鱼让你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

  大概是钟弥让她不高兴了。

  那傻白甜千金半点城府心机都没有,一视同仁地讨厌所有蒋骓身边的年轻姑娘,生气跟河豚鼓泡一样,瞎子都能看出来。

  钟弥想想说:“我还挺喜欢她的,就是她好像不喜欢我。”

  沈弗峥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说:“那可不行,谁敢不喜欢我们弥弥小姐。”

  钟弥噗嗤一声,笑意如春风染绿,从嘴角一路染到眉梢,她扭过身子,搭了一下驾驶座,甜甜地跟老林说:“麻烦升一下挡板。”

  等转过头,沈弗峥神情不对劲了,那种来者不拒的挑眉动作,且痞且雅,坏得明目张胆。

  钟弥就扮起天真无邪,扑过去,笑着用双臂搂他脖子说:“吓一吓你,不行吗?”

  他很配合,只是唇边迷人的笑弧,让这句“可以,我被吓得不轻”毫无可信度。

  钟弥很开心。

  下一秒,发现自己的小腿正被人抓着,往他身体另一侧挪,他用动作示意她坐上来,换面对面的姿势,嘴上说一句很可怜的话,受害者需要一点安慰。

  钟弥一边顺着力,慢慢移动重心,一边享受他很慢很柔的吻。

  小腿一扫,放在车座上的书掉下去发出声响。

  本来没想管,沈弗峥忽的停下来,从钟弥身边弯腰伸臂去捡东西。

  等他拾起来,钟弥才知道,不止一本书,书里还有一张印着咖啡店名称LOGO的硬卡片,一面白纸,一面彩页。

  钟弥完全不知道书里还有这个东西,不知情的表情也明晃晃挂在脸上。

  沈弗峥两眼扫看完毕,将卡片递给钟弥。

  几行字,钟弥越看,手指捏得越紧。

  那家咖啡店主说她一连三天来喝咖啡,他第一眼就注意到钟弥了,是crush的心动感觉,附带微信号,问钟弥愿不愿意给彼此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他想请钟弥以后都来免费喝咖啡。

  看完内容,钟弥咳了一声,自然地将小卡片塞进书里,自然地说着:“咳——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付费服务,我外公说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沈弗峥很满意也很认同:“你外公把你教得真好。”

  说到外公,钟弥有一件很想确认的事情。

  “你之前说过我外公对你有授业之恩,可我外公说,他只在你启蒙的时候教过你写字,时间也不长,你——”

  沈弗峥忽然打断她:“你外公还跟你说过别的吗?”

  钟弥摇摇头,以为这个“别的”是指他,随即又问:“你说的‘别的’是什么?”

  沈弗峥停了两秒,声音慢慢地在密闭车厢里响起:“比如——告诉你,他为什么离开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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