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咬枝绿
那一脚力太大,又或者钟弥蹲到发虚站不稳了,她往前一跌,膝盖磕在地上,地上不知道有什么杂物,痛感一瞬从骨骼处、皮肉上,毫不客气地蔓延开来,叫她皱眉。
“嘶——”
盛澎在那边急疯了:“等着等着!马上!马上就来!谁啊?谁他妈敢堵你,蒋骓呢?蒋骓死了?”
“彭东新。”
闻声,盛澎在那边爆了句粗:“弥弥,我先挂,我马上就来!”
电话里的声音消失,也同时让钟弥陷入茫茫黑雾中,她摸不清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沈弗峥让她重新进舞团或许是小事一桩,但为了她得罪彭东新或许……
不知怎么,她这一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以至于门被盛澎打开的时候,她看着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淡定。
彭东新站在盛澎身后,虚伪笑着问:“澎哥,这什么意思啊?抢女人不至于吧?”
盛澎把钟弥扶起来,回头嗤道:“抢你祖宗!等着死吧逼崽子,你家里没给你提醒,叫你这阵子别在外头招摇吗?”
彭东新一愣。
他靠肚皮上位没权没势没名分的妈还真苦心叮嘱过,叫他别再跟什么女大学生来往,他当说何曼琪呢,踢了就踢了,也没多心想。
彭东新露了怯,见盛澎扶钟弥出来那股小心翼翼的伺候劲儿,跟上去问:“澎哥,什么意思啊?”
盛澎看着钟弥流血的膝盖已经够闹心了,彭东新还不依不饶的。
今晚这么大动静,经理早就过来了。
盛澎吩咐经理找个药箱送来。
不知是不是后怕,彭东新自顾自把今晚的起因经过讲了一遍,话里话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他妈真没干什么,她直接给我来了一巴掌。”
钟弥没话,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手帕,弯腰曲腿,去擦往下淌的血。
盛澎问:“弥弥,咱还能走路吗?”
钟弥点点头。
盛澎又说:“你等我一会儿。”
钟弥还当他有事要和彭东新说清楚,没想到,盛澎直接上去揣了一脚,这一脚比钟弥那一巴掌厉害多了,彭东新当场倒地。
他喊来的那些朋友,此时站他后面,一动不敢动,这些人平日陪着彭东新欺软怕硬可以,恭维吹捧张口就来,可现在,就是一百个人站在这里,也没一个敢替他朝盛澎还手。
盛澎俯下身,跟彭东新说:“你是真敢拿自己当彭家人,你跟我称兄道弟就算了,到沈弗峥面前,你算什么?装孝子贤孙给他磕头都轮不到你,彭东琳姐弟最近要搭沈家在南市的关系投一个大项目,她这条大船,你要是敢毁了,你跟你妈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盛澎看他捂着膝盖,轻蔑一笑说:“这一脚就当是帮你了,不过肯定不够,赶紧回家叫你那个中风的爹想想办法吧。”
说完,药箱也送过来了。
盛澎一手接过来,跟钟弥说:“弥弥咱们走吧,伤口到车上去处理。”
刚刚的话,钟弥都听到了,这会儿她缓慢迈着步子,跟慢了拍子似的问盛澎:“他知道了?”
“那肯定啊!我哪敢做你的主,四哥今晚在附近的乾华馆应酬,他二伯来京出差,”盛澎看她走路的样子,估计伤口不是一般疼,毕竟是膝盖位置,走一步都要扯一下伤口,白色丝巾绑着,都洇出红色来了。
“弥弥你说你也是,你怕他干什么,受这份罪,你提四哥啊,别的不说,就皇城脚下这片地,沈弗峥这三个字就没有不管用的时候。”
当时是想到了。
但是,她不想说,那一刻犹豫的心境已经很难剖析,是怕给他添麻烦,还是担心真撕破脸皮到了权衡时刻,自己会不够分量,已经很难讲清楚。
或许也是她不愿讲清楚。
盛澎说她厉害,就这种事,换别的小姑娘,大概早吓哭了。
钟弥一滴眼泪没有,瞧着也情绪稳定。
好在没赶上散场高峰,门口车不多,没等几分钟,那台迈巴赫破夜色而来,稳稳停在眼前。
盛澎上去拉车门,她裹着长外套,纤细萧索地站着,与车里的沈弗峥对上目光。
不晓得他今晚有没有喝酒,钟弥只觉得他眼波被霓虹映着,很浓很沉。
他没说话,朝钟弥伸来手。
她无比确定那是直接越过思考的鬼使神差,她就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听到他低醇的声音说慢一点,钟弥才恍觉自己想靠近他的那种急切。
盛澎把药箱递到车上,跟老林挥挥手。
车子缓缓开动。
大概是刚刚的夜风吹得太冷,她很想要他抱抱自己。
但是沈弗峥没有功夫抱她,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她膝盖上的伤全部占据,一边轻轻拆丝巾的活结,一边担心:“伤得这么重,要去医院看吧?”
老林握着方向盘,来确认:“是去附近医院吗?”
钟弥摇头:“不用去医院,我也不想去医院,伤口不深,就是皮破了一块,流的血有点吓人,其实还好。”
“还好是怎么好?不痛?”
沈弗峥投来的目光,像是生气她逞强,又像心疼她撒谎,既有威严又分外柔和,既是掌控又是纵容,种种杂糅,如同夜色里的斑斓漩涡。
看得钟弥一阵阵心悸。
这种悸动,跟那种神经一跳一跳的痛感极度类似。
钟弥轻轻出声:“痛……”
话落,丝带已经散开了,他握着钟弥纤细白皙的小腿,低着头,垂着眼,往她伤口上轻轻吹气。
细微的安抚热气,落在红白分明处,钟弥脚趾不由绷紧,他手掌察觉到她小腿肌肉在用力,便偏出两分视线过来说:“不要用力,伤口又开始出血了。”
目光越过钟弥,沈弗峥看她身后:“把药箱递给我。”
钟弥就看着他给自己处理好伤口,贴上防水的创可贴。
老林问现在要去哪儿。
钟弥说:“我很想……睡觉。”
沈弗峥往车外看一眼,转头问她:“那去酒店?”
他的住所,她的住所,都没有那家后面开着老西装店的酒店近。
这是钟弥第二次来这里。
第一次过来,那时候,她完全不知道沈弗峥跟彭东新之间有什么关系,今晚她从盛澎口中知道一些联系,心情却也没有平静到哪儿里去。
一想就会觉得太复杂。
像一片顺水流的落叶,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被圈进漩涡中央。
钟弥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由沈弗峥检查伤口有没有碰到水,窗帘没拉,繁华京都,红尘夜色,一览无余。
钟弥扭头看了一眼,想起第一次来这房间里,睡了一个由昼入夜的好觉。
那天沈弗峥也是在这样的夜景之中,俯身在她旁边,将她喊醒,和她说话,摸她的脸颊。
那次她想凑上去吻他,最后仍然被退怯击溃,而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可以亲这个男人。
沈弗峥先是惊讶于她的主动,很快手掌微微用力,抬她的下颌,让自己深入得更彻底。
听到女孩子喉咙里不自禁发出地一声细软嘤咛,他神经一跳,虽顾着她的膝盖,但还是握住她那只小腿,凭本能地将她压进沙发,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钟弥的气息乱了,手困在两人身体之间,薄薄一层衬衣下,他体温烫人,气息无孔不入地将她包围。
连这一层阻隔她都不喜欢,手悄悄攀移下去,攥住他衬衫的些许衣料,试图往外提。
一隙风进来。
沈弗峥察觉,朝下看去,腹部也在那一瞬因用力,显出精实皮肉下的腹肌纹理。
随即,他抬头看了钟弥一眼,视线相对,再没说话,俯身更投入地吻上她的唇,辗转深入,再流连往下。
他的手太忙,正一颗颗解着衬衣纽扣,没空去腾出两只来雨露均沾,为了不让一侧备受冷落,便换唇去专心致志照顾,去尝去衔。
钟弥眼眸半睁着,开开合合,仿佛置身迷幻世界,只觉得眼前的光线渐渐发晕和扭曲,湿热感一阵接一阵。
那画面电光火石,是被舔的雪白碗沿,是被衔的春日樱桃。
沙发对于两人来说太逼仄,侵占似一种拉锯,钟弥渐落下风,本能地想要将自己缩起来,平坦的腹部因紧张吸气,朝下陷去,如一面受击的鼓皮,奏乐之人正在为非作歹。
膝盖有个小伤口,虽然不太严重,但到底有限制。
沈弗峥怕她不舒服,又担心她膝盖上的伤口会扯疼,俯身轻轻拥着她,将人抱起,走进一旁的卧室。
钟弥开始浑身紧张,彼此感觉都不太好受。
但沈弗峥没有着急,只额角青筋绷着,用着温柔耐心,若即若离地亲怀里的人,星星点点的吻,像编织幻梦,分散钟弥的注意力。
渐渐投入其中,她幻觉自己是一张铺陈开来的新纸,团卷着,闭合许久,终被人推上案台,他是那方紫檀镇纸,缓缓将薄纸的蜷缩姿态推开、抚平,叫皱褶处舒展成最易勾勒的模样。
她眼睛如蒙春雾。
他又做那个破雾而来的人,叫她溢出一丝低低的音,高高仰起头颅,瘦弱的身体一处紧绷,四处瘫软。
芙蓉面朝着琉璃灯,欲生欲死,缱绻颤颤,眸子里先是春光乍泄,后又春情流转。
那晚他们都喝了酒,第一次结束后兴致又很浓,气息和体温相贴着、交织着,怎么纠缠好似都不会腻烦。
钟弥缓过余韵,面上仍有热浴般的红潮,枕他手臂,缩在他怀里,抬手去摸沈弗峥的脸。
细细如春葱的手指,落在他眉眼间,指尖刚有作画兴致,半描过浓眉,就被他手掌抓住,拖来唇边,一根根亲完手指才放过。
睡前相拥,他的手在被子下探索她脊背的皮肉骨骼,修长手指像弹琴一样感受她的反应。
最后确认:“从这里开始怕痒?”
钟弥点点头。
那一夜的温存,让人舍不得提任何事来破坏美好的气氛,没有比肌肤相亲更叫人沉迷的时刻,他们都心无旁骛。
沈弗峥本想等第二天醒来再和钟弥聊昨晚酒吧的事,谁料她在餐桌上,毫无铺垫地说:“我想回家。”
最初沈弗峥还没反应过来,以为钟弥的意思是要回自己的住所,便点头说:“等吃完饭就送你回去。”
“我说的是,我要回州市。”
沈弗峥蹙眼朝她看过来。
钟弥满脸愁丝地说:“我突然好想我妈妈,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