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52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钟弥家里并没有守岁习惯,吃了年夜饭就算过完年,有住得近的亲戚,当夜就会送礼过来拜早年,陪老人家聊天。

  亲戚问钟弥年后怎么安排,记忆力跟不上地想着:“暑假那会儿不是还听说弥弥在州市这边实习么?怎么又去京市了,年后还回京市?”

  钟弥答:“回的,毕业证还没拿。”

  亲戚又问:“弥弥这么漂亮,年纪也到了,可以谈对象了嘛,谈了没有啊?”

  钟弥干干笑着。

  外公见她如坐针毡,放她回去,跟亲戚说:“她不要人操心的,她自己有主意。跟你妈妈一起回去吧,叫她开车主意安全。”

  钟弥一直等消息的人,在车上给她打了电话。

  人坐在副驾驶,钟弥正陪章女士一起等红灯,手机忽然亮屏,显示着沈弗峥名字,她一时心虚紧张,差点把手机挥下车座。

  章女士见她挂了电话,瞥来一眼问:“什么电话,怎么不接?”

  钟弥张口就来:“朋友的电话,大概就是祝我新年快乐之类的,没什么意思,就不接了。”

  等车子开到家,钟弥回了自己房间,脱去外套,往床尾一趴,立马把刚刚挂掉的电话拨出去。

  “刚刚跟我妈妈在车上,不太方便接电话。”

  “跟你妈妈去哪儿了?”

  那端的声音听着有点沉,远远听见一些宴席间的喧闹声音,想到他家人丁兴旺,钟弥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酒。

  连问问题也不像往常那样咬字清晰,好似不在意问题的答案,只是想和她说话。

  让钟弥想到年前的一个夜,她在宿舍楼下接他电话,他说他听了一天废话,现在很累。

  那晚,冷风也怦然。

  钟弥此刻才恍觉,自己是一点都招架不住这人示弱。

  就像凛冬里开春花,多罕见,多稀奇。

  多叫人喜欢。

  钟弥这会儿很乐意讲废话给他听,说完从外公那儿吃完年夜饭回来,还要讲白天的事,她给他发的照片,是下午跟着妈妈去陵阳山拜佛拍的。

  陵阳山几十间庙,沈弗峥去过,但没敬过一炷香,那时候钟弥做导游,也不建议他们去,说随便拜个三五间,是瞧不起其他菩萨。

  沈弗峥问她:“几十间庙都拜?”

  “不是啊,那怎么拜得过来,就拜最大的那个。”

  “拜不过来,不怕其他菩萨有意见?”

  钟弥这才反应,他是在拿她过去懒得带盛澎爬山的推辞在揶揄自己,不过她一贯有本事,说黑是黑,说白是白,她站哪儿道理就站哪儿。

  “菩萨能有什么意见啊,我还是小孩儿呢!”钟弥很是有理有据,“我妈妈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只是听妈妈的话,菩萨怪不着我。”

  沈弗峥在那头低声笑。

  是吧,连菩萨都拿她没办法。

  “原来还是小孩儿啊?看来我是造孽。”

  明明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偏偏钟弥脑子里立马浮现不该想的事,有动作有声音有画面地呼应他说的造孽,脸颊唰一下就腾起红热。

  没拿手机那只手,攥着被角,拉扯着,试图来消磨这股羞燥。

  简直造孽!实在造孽!

  他一本正经,声音却带笑:“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钟弥忍着,吐字回答:“……二十一,虚岁二十二。”

  “书读完了么?”

  “还没,还有几个月才毕业。”

  沈弗峥问:“这个月底,你是不是要过生日?”

  “没啊,我生日还早着呢!”话脱口而出,钟弥正纳闷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这个月底过生日,脑子忽的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自己胡诌过。

  ——你这车牌,是我生日。

  钟弥咬咬唇,声音发虚,“我……我那时候,骗你的,你那个车牌,跟我的生日一点关系也没有。”

  沈弗峥停了片刻,不知是在消化信息,还是他其实早知道,只是此刻再谈起,想起过去,又有了一些新感受。

  他问钟弥:“那时候为什么要骗我?”

  千里外的声音传来,问往日事。

  钟弥心潮涌起。

  还能是什么?

  不过是那次分别,感觉再见渺茫,不想和这个人,也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才硬编了一些牵扯罢了。

  钟弥低下眉眼,拇指按着食指关节,手上的力很重,喉间里发出的音却轻:“因为,那时候……我怕你很快就会把我忘了,而我,忘不了你。”

  沈弗峥坠进沉默。

  甜言蜜语是很好说的,比情话更浓更深的部分,却唯恐沾上轻浮的甜蜜,失了本来的意思,三千次欲言,三千次缄口。

  彼此间淌过一小段辞旧迎新的安静,举国欢庆的日子,每一瞬间,都有无数朵烟花升空又熄灭。

  钟弥趴在自己床尾,悬空半翘的脚上还挂着毛绒拖鞋。

  她听见沈弗峥的声音很轻很淡地说:“你哪有那么容易忘。”

  “啪嗒”一声,脚尖缩起,拖鞋坠地。

  他只说了这一句,再没别的了。

  钟弥却想到白天跟妈妈聊天的话,他大概也是一块不吸水的料子吧,甚至本不情愿落进世俗爱欲里,他在其他路上走得很稳很好,不蹚感情这条水路也完全可以。

  她曾经故意在扇面上赠了一句艳词给他,章台走马,风流不落人后。

  谁承想呢?

  真叫马失前蹄,跌进红尘里。

  沈弗峥在电话里问她:“正月家里很忙吧,你哪天会有空?”

  钟弥知道问了这话,大概是要来找她,手心托住下巴,拖着慵懒的音说:“沈老板才是大忙人,不如您先说哪天有空?”

  “初七,或者十五,初七要当天走,十五——”他声音稍停一下,“可以留一晚。”

第37章 苦艾酒 以退烧之名,叫人上瘾

  隔着电话, 钟弥装若无其事问沈弗峥哪天来,沈弗峥反问她:“我哪天来,你都有空吗?”

  说实话, 就是都有。

  但钟弥不说实话:“我家戏馆,每年初六要唱开年戏的, 当天老戴会请一些戏友和老主顾过来,初七就是正式对外营业了, 嗯……所以, 我初七那天会有点忙。”

  她以为这已然算暗示,甚至为此暗暗耳根发红。

  没想到他居然问:“有点忙,是忙到什么程度?”

  钟弥噎声,耳根热度加剧:“……就是有点忙,得帮着忙里忙外, 你要是来的话, 我可能就会有点顾不上你。”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句细若蚊吟,而物极必反, 话落, 钟弥清清嗓子, 又扬声起调,直接干脆拍板。

  还说得义正言辞。

  “这样, 我体谅你一下吧, 你初七当天来当天走,太赶太累, 就十五吧。”

  沈弗峥从善如流, 夸道:“还是弥弥小姐善解人意。”

  这句善解人意一下又将气氛烘得暧昧起来, 钟弥手肘不撑力, 往旁边一倒,身体栽进松软被子里。

  初七得帮着忙里忙外,这话是钟弥胡说的,即使是新年开业当天,戏馆里闹得沸反盈天、果屑满地了,钟弥也是闲的。

  沾新年的喜,她的紫竹雀笼上也贴了一张小小的倒福字,拿长羽毛探进去逗,翅尖雪白的小雀便上窜下跳,叽叽喳喳叫着,似给人拜年。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知随哪桌客人过来玩的,跑到钟弥身边扯她的桃粉的丝绒伞裙。

  钟弥察觉动静,眼睛低下来,就见他献宝似的摊开肉乎乎的小手心,里头攥着十数粒瓜子仁,被手汗捂久了,薄膜似的种皮都被攥化,黏黏糊糊的。

  大概是踌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过来问:“姐姐,我能喂这个鸟吗?我都剥好瓜子了。”

  小朋友渴盼的大眼睛像乌葡萄,谁看了也不忍心拒绝,鸟笼挂得太高,钟弥拖来凳子让他踩,自己就在旁边扶着他。

  鸟已经吃饱了,这十几粒胖圆的瓜子仁吃得费劲。

  小朋友实在热情,趴在笼子边给已经吃撑的小雀加油:“快吃呀小鸟。”

  钟弥只好劝他,说吃不完了,再硬喂要撑死,把小朋友从凳子上抱下来,领他去洗手间洗手。

  本来想着洗干净了就把他送回家长那里,谁料洗手泡沫冲到一半,他忽然扭头一脸难为情地跟钟弥说:“姐姐,我想嘘嘘,我忍不住了。”

  钟弥措手不及:“什么?嘘嘘?”

  他小声请求:“姐姐,你能不能帮我脱一下裤子?我穿了好多裤子。”

  钟弥满头问号,阵脚大乱。

  她没有帮人脱裤子的经验啊,像是为了反驳她的不自信,脑子里忽的窜出少儿不宜的画面,好像……好像,也帮忙过,但地点不同,性质完全不同,钟弥更乱了。

  小朋友哇一声张嘴,急得说哭就哭:“呜呜呜姐姐我要尿裤子了。”

  钟弥忙稳住他,余光一瞥有人进来,是戏班里的武生,脸勾好了,扮相还没弄全,裹着黑棉袄过来上厕所。

  钟弥一声喊住人:“等等等!带他一起去!快快快!他要尿裤子了,千万别千万别!忍一忍!”

  这下,从钟弥一个人忙变成两个人忙,男厕所钟弥不方便进,就在外面等着。

  隔间里,小朋友很害怕,呜呜呜喊着好可怕的大花脸。

  武生是粗人,也服了,嫌弃说:“你这小朋友也怪可怕的,怎么还一边尿尿一边嚎啊,尿得一阵一阵的,你就不能先专心干一件事吗?你这小叽叽以后要有问题,还有没有了?”

  钟弥在外面听着,已经想要遁地逃走。

  小朋友忽然喊她:“呜呜呜姐姐,姐姐你还在不在?”

  钟弥只好应着头皮应:“在,在呢!等你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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