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 第57章

作者:咬枝绿 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现代言情

  蒲伯翻出来。

  钟弥捻起一颗黑子放置灯下,灯影透出幽湖一样的浓碧。

  “是墨翠。”蒲伯说。

  “黑白子一共三百多颗都是最好的玉,成色水头几乎都一致,这是真的有价无市,再有钱,也做不出来第二副了。”

  连棋盒都是雕花的金丝楠,旁边放着一个抽口系绳的云锦纹的小布袋。

  钟弥问:“这又是什么?”

  蒲伯就笑了:“你说是什么?我的弥弥小姐,你小时候学棋摔碎的那十多颗子。”

  “啊?”钟弥肉痛的表情真真实实,“碎了十多颗吗?我怎么这么败家啊,这得多少钱?”

  蒲伯笑着摇头:“这就算不清了。”

  “这么贵的东西,赶紧收起来吧。”钟弥摆摆手,又明知故问:“这个东西是谁送的啊?”

  蒲伯答着:“那位京市的沈四公子,送礼那会儿好像才刚出国留学。对了,今早他还来瞧了你外公,陪你外公吃完饭,下午才走的。”

  钟弥装作上一次见这人不是在床上负距离,而是夏末好天,外公院子里与他点到为止握手,礼貌地互通姓名。

  “哦,是那个送兰花的啊。”

  她将好奇的尺度拿捏得很好,随口问着:“为什么这个人送的礼都这么贵,外公却肯收啊?别人来送东西,外公不都不收的吗?”

  “有些礼,收了,自己不安心,有些礼,不收,别人会不安心,你外公年纪大了,礼不礼的都无所谓了,求个安心罢了。”

  钟弥正想问那个会不安心的“别人”是指谁?是送礼来的沈弗峥,还是沈弗峥所代表的人?

  他能代表谁?

  他爷爷吗,外公云淡风轻提及的昔年故交,沈弗峥口中视外公为此生挚友已经退位的大人物?

  话没来得及问,外公进了屋子,看到那副棋问:“怎么今天有兴趣把这东西翻出来了?”

  蒲伯看了钟弥一眼,笑说:“可能是想到自己小时候闯祸了吧。”

  钟弥挽着外公胳膊,装乖说:“外公,从小你就教我写字画画,学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却一样傍身的本事也没有。”

  外公面露欣慰道:“我们弥弥是长大了,学会谦虚了,小时候还不是这么个说法儿,小时候还敢跟人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就是一样傍身本事没有了?”

  “我那是年纪小,胡说的嘛。”

  “不是胡说。”外公摸摸她的头发,“外公今早还跟人夸你呢,顶聪明的,学什么一点就会,就是一样不好——三心二意,不肯用心钻研。”

  今早?那就是跟沈弗峥夸的自己?

  钟弥神情微微一变,还没来得及摆听训的态度,外公又夸她,话语却意味深长。

  “你这样也好。”

  “人啊,一旦费心钻研什么,就会被什么困住,不自由,不开心。”

  外公是看着她说这句话的,钟弥却有种直觉,这感慨由另一个人而生。

  他是那个被困住,不自由,不开心的。

  钟弥脑子里闪过一瞬音像,脱离情/欲,只闻叹息。

  “好不了了,弥弥。”

  之后有关沈弗峥的画面便不受控的浮现脑海,钟弥垂下眼睫,捧起茶杯,微涩的茶汤刚沾湿唇沿,在极短时间里,她想到一个合适的问题来切入。

  “蒲伯刚刚说,今早那位京市的沈四公子来看您,我忽然想起来,他暑假来州市,帮过我的忙,我给他和他的朋友当过导游,嗯……这位沈先生写的字,居然和我一样,外公,你不是说,只在他启蒙的时候教过他吗?怎么会那么像呢?”

  外公神思浮远,面容平和地说:“家里找人特意教的。”

  钟弥声音虚虚的:“他……那么喜欢外公吗?”

  “这就说不准了,”外公一笑,“没准是厌恶。小时候叫你学你表姐文静些,你都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当场耍脾气。那些肯学的,也未必是愿意的。”

  “他厌恶外公吗?不可能,他很尊敬外公。”

  钟弥着急说话,被外公察觉出一丝端倪,拿眼打量着她:“你倒像是很了解他了?”

  钟弥心里想着,该了解的,都一丝不/挂了解过了,难以了解的,也不能一时强求,嘴上却笑笑说:“猜的嘛,如果他是很不堪的人,外公根本不会让他来看望,更不会留他吃饭。外公最会装病了,身体不适这四个字往外一丢,闭门谢客,就是大罗神仙也飞不进这个院子里。”

  外公心情很好,同她笑着:“也不是回回都装,人年纪大了,身体总有垮的一天,是真不好了,也不是装的。”

  钟弥听不得这样的话。

  “干嘛啊,我们过年才刚碰完杯说要长命百岁,耍赖啊?”

  外公正失笑,一副拿外孙女没办法的头疼表情。

  蒲伯端着冒热气的小炒进来,刚听见爷孙俩对话,把菜摆桌上,叹着气劝外公:“我都说了,您千万别再在这小祖宗面前说自己身体不行了!她哪儿听得了这个,待会一生气,不跟人说话,窝一肚子火,连晚饭都不吃了,哄都哄不好。”

  “好了好了,不耍赖。”

  外公立马哄她。

  这话又叫她想起沈弗峥。

  他时而和外公截然不同,时而和外公是真的很像,像得不着痕迹,连哄她的语气都同样温和又透着纵容。

  钟弥在家待了两天,收拾东西回了京市。她没跟沈弗峥说,好像他们都不习惯事无巨细地跟对方汇报行踪。

  从高铁站打车回了小区。

  一个多月没回来,钟弥下车,第一眼还没察觉,快走到小区门口,她才拖着行李箱折返一截路,料峭春风里蹙着眼,看向熟悉的咖啡店门口。

  换了一张不熟悉的店牌。

  原来的黑绿配色换成了金棕,小清新变高级感。

  她纳闷地走近过去,玻璃门从里被人推开,围着员工围裙的女服务生走出来,还是钟弥眼熟的那张脸,笑着跟钟弥说了句欢迎光临。

  “你们店换装修了?”

  “对的,简单换了一下,内部还是老样子。”

  钟弥不解:“之前不也挺新的吗?”

  女服务生也一知半解:“好像是年前老板把店盘给别人了,新老板说一切照旧,连我们三个服务生都没有换,只加了薪水,可能换店牌就是简单意思一下,新店新开始吧。”

  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萌生。

  如春笋出土,突兀又坚定。

  钟弥视线从自己之前常坐的靠窗座位移回来,那种不可思议在她心间无限放大,她咽了咽喉咙问:“能问一下,新老板,姓什么吗?”

  女服务员想了想:“好像新老板没来过唉,他只派人过来跟我们打过招呼,说一切照旧,姓什么,好像不太记得了。”

  钟弥试图给她提示:“是姓沈,或者是双木林?”

  女服务员费劲思索着,摇摇头:“肯定不是,不是沈,也不是林,不是那种常见的姓,我记得那个姓我还是第一次见,可是我一下忘了。”

  她冲钟弥笑笑,叫她稍等,自己再度拉开玻璃门,往里喊同事。

  “我们那个新老板姓什么来着?”

  钟弥站在店门口,室内充沛的暖气涌出来,她站在半冷半暖的交界处,清晰听见玻璃门里传来的声音。

  短短两个字。

  “姓钟。”

第41章 想见你 叫她不快乐,是种罪过

  钟弥跟女服务员确认了一遍。

  新老板姓钟?

  女服务员经由同事刚刚一提醒, 此时跟记忆复现,全想来似的,非常确定地说:“对, 姓钟,还是个女老板。”

  “你怎么知道是女老板?”钟弥皱起眉, 不解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新老板从没来过吗?”

  女服务生点头:“嗯, 她是一次都没来过, 负责人来通知的时候,我们问老板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他说钟小姐平时很忙,不一定会过来,他是负责人, 以后店内事务跟他联系就好了。”

  钟弥呆呆站着, 花时间琢磨着那句“钟小姐平时很忙”,钟小姐本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很忙?

  女服务生这会儿才好奇问道:“您问这些,是跟我们老板认识吗?”

  她抿了抿唇, 这问题几番思索也不太好回答, 最后模棱两可道:“好像……认识吧, 你们家咖啡挺好喝的。”

  本意是以社交性的赞美就此结束话题,没想到女服务员虽然只领一份薪水, 但工作尽职尽责, 立马扬起期待的笑脸问:“那您要办会员卡吗?现在在我们店办卡,还新年优惠哦, 下个月就没有啦。”

  钟弥快笑不出来了, 到嘴边的话, 要出不出, 像锅温度不够的爆米花,酝酿半天,拖拖拉拉几个字几个字地炸出来。

  “那个,那个先不用了,我,我……先回家,我先,我先跟人,跟人确认一下,我——”

  “我待会儿再来吧?”

  忽然接到问题,女服务生也一时没反应过来,机械地点点头,依然笑脸相迎着,元气满满说:“好啊,我们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欢迎您随时光临。”

  钟弥干干弯着嘴角,笑着礼貌点头,转身拖起行李火速奔回家里。

  前两天人在州市,钟弥就找了家政来打扫屋子,一进门空气清新,桌柜干净得点灰不落。

  她把行李箱推一边,懒得收拾衣物,人先往沙发上一躺,摸出手机,把电话拨给了沈弗峥。

  本来直切主题的“你是不是把公寓楼下的咖啡店买下来了?”,在电话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后,钟弥一瞬心口酥软,到嘴边的话也变了。

  山成了水,绕着迂回。

  “我家楼下,那个咖啡店,好像不一样了,店牌换了……”

  钟弥以为他多少也会绕圈子逗逗自己,铺垫一些好听话,讲讲自己多用心之类的,没想到一句没有。

  他认得干脆。

  “我叫人买下来的,店牌不太好看就让换了。”

  爱情里废话含量高是有原因的。

  感觉不到爱了要明知故问,感觉到爱了,也要明知故问。

  爱有时候,好像就是突然降临手中,被动拥有,再去和对方确认的过程。

  “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买一家咖啡店啊?”

  “你之前不是说你公寓楼下就这一家能喝咖啡看书的地方吗,上个店主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总不能因为不想你被人表白,就让你没了喝咖啡看书的地方,我没那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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