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司匹林啊
赵南霜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抓住他的手,一只脚踩在土坡上,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鱼池边的事,正要暗暗使劲儿的时候,周迟译捏了捏她的手。
周迟译不紧不慢地说:“我如果下去了,可就只剩下这条狗了,你觉得它能拉你上来?”
……不能。
赵南霜放弃了报复的心思。
被拉上来之后,她转身就准备下山,eleven跑过去,咬住了相机的背带。
周迟译说:“来都来了,等等看吧。”
赵南霜不知道相机的背带有什么好,这狗这么爱咬,给它算了,“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了。”
“人生那么长,浪费一个晚上不算是蹉跎光阴。”周迟译慢慢往回走。
他的位置周围很空旷,没有视线死角,躺下来,整片夜空都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
音乐声停了,是旁边那群人带上山的音箱没电了。
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赵南霜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周迟译好意提醒:“eleven在你脚边的位置撒过尿。”
赵南霜:“……”
她嫌弃地把脚缩回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换一个地方比较好,往周迟译那边挪了一点。
周迟译把垫在脑后的外套扔过去,又顺手递给她一只耳机。
赵南霜把外套铺平,躺在上面,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晚风清凉,流星出现的时候,像是落在海水里的一簇火星子,耳机里刚好响起一首十年前的老歌:
夜空的花
散落在你身后
幸福了我很久
值得去等候
于是我心狂奔
从黄昏到清晨
不能再承受
……
我纵身跳
跳进你的河流
一直游到尽头
那里多自由
我许个愿
我许个愿保佑
让我的心凝固
在最美的时候
……
流星到来,人群里传来一阵一阵惊喜的欢呼声。
爬山流汗,腿疼腰疼,被蚊虫咬,掉进坑里,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流星这么美,转瞬即逝,其他人都在许愿,赵南霜却悄悄侧首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没有人发现。
除了一条狗。
但没关系,小狗不会说话,不会戳穿她的谎言。
天气预报再次失误,这一晚并没有下雨,看完流星的人陆陆续续下山,赵南霜躺在地上听着音乐睡着了,早上五点半,被周迟译叫醒,在山顶看了一场日出。
雾气未散,世界还是暗的,起初天边只有浅黄色的光晕,渐渐地,变成了橘黄色,再慢慢变红,云层不再是遮天的幕布,温柔又肆意,六点二十分,太阳升起来了,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云层被染成了粉色,山川树木也被镀上了一层浪漫的柔光。
大自然壮阔的美让赵南霜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距离太阳更近的地方,eleven跟着她,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场视觉盛宴。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衣服又皱又脏,脸也灰扑扑的,她全然不在乎,直到快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茫然地回头,周迟译正拿着她的相机,看到她回头了,又举起相机拍了一张。
赵南霜脚麻了,一动不动,“我没洗脸。”
周迟译站起身,走过去把相机挂在她的脖子上,“多虑了,根本看不清你的脸。”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也不介意被她压着睡了一夜,随意地扔在肩上,草地上残留了一些饮料瓶,应该是昨天那些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他吹了声口哨,eleven像是受到了灵魂召唤一般飞奔到他身边,听话地去捡饮料瓶,他站着没动,eleven满地跑,用嘴咬住一个就跑回去,把饮料瓶扔进他打开的塑料袋里,他奖励给它一块牛肉干,它吃完后,又美滋滋地去找下一个饮料瓶。
明明一分钟就能做完的事,他能这样乐此不疲地跟狗玩十分钟。
赵南霜用手挡住光,低头看相机。
周迟译刚才拍的第二张照片是逆光,她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剪影,发丝随风飞扬,确实看不清人脸,第一张照片也是逆光,半身背影。
他是懂构图和抓拍的,镜头里的赵南霜在日出和山川之间一点也不渺小。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更难走,赵南霜昨天的运动量太大了,腰酸腿疼,落在后面,她以为周迟译早就回家了,快到路口的时候,看到一条雪白的狗尾巴摇来摇去,就知道他还在路口等她。
平路就好走多了,两个人在山庄的水池外遇到了寇庄路。
赵南霜顿觉不妙,他怎么起这么早?
寇庄路上下打量赵南霜,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她像是在地上滚过,脸颊和脖子上都有好几个红印,再看周迟译,一副春风得意的闲散模样。
无论怎么看,这一晚都不简单。
寇庄路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昨天下午你俩还在谋财害命,晚上怎么就去钻小树林了?”
周迟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做贼心虚的邹哲。
他不紧不慢:“嗯,你再多说一句,就要被灭口了。”
赵南霜指着自己脸颊的红疙瘩,“看清楚,这是蚊子包。”
寇庄路也不会真的凑过去看,“止止一觉睡醒发现你还没回来,吓死了,把大家都叫醒了,我们正准备上山去找你。”
他刚说完,陆止止和其他几个人就从山庄里出来了。
邹哲刚才跑那么快,大概也是害怕她真的出了意外,这种随随便便拿别人开玩笑的人,玩笑不开在他的身上,他不会感同身受。
赵南霜小声问周迟译:“还有牛肉干吗?给我一块。”
周迟译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把剩下的半袋全都给了她。
赵南霜找了个地方坐下来,eleven都不用闻味道,它听见零食袋子的声音就会跟着走,赵南霜喂了它两块,它显然没吃够,脑袋不停地在她怀里蹭。
邹哲想道歉,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不了口,磨磨唧唧地走到赵南霜面前,尴尬地挠头,象征性地关心一句:“没事吧?”
“没事啊,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赵南霜温柔微笑。
谁说美貌一无是处,很多时候,美貌是最有利的武器。
趁着邹哲在愣神,赵南霜把牛肉干扔进他运动裤的口袋里,下一秒,eleven就朝他扑了过去,运动裤腰上的绳子没有系上,被eleven咬着往下拽,他来不及反应,裤腰就被拽到了小腿。
这一瞬间,邹哲想过跳河。
“宝贝,在这儿呢,”赵南霜从身后拿出一块牛肉干,喂给eleven,摸摸它的脑袋,“好乖。”
她站起身,从已经石化的邹哲身边经过的时候,用和他刚才一模一样的语气问他:“没事吧?”
邹哲没有她那么好看的笑颜,也笑不出来。
“这不是好好的吗?当然没事啦,”陆止止接话,“南霜,我没睡好,想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赵南霜打哈欠,“我也是。”
她们还没有走到木桥的尽头,身后就传来一阵夸张的爆笑声。
“我去,红色内裤!”
“哈哈哈你本命年啊!”
“你的脸红得都快赶上内裤的颜色了。”
邹哲羞耻地提起裤子,恼羞成怒地吼道:“老子是用来辟邪的!”
大家的笑声更加猖狂了,比昨天晚上大家看谢盛吹牛被打脸笑得更夸张。
邹哲气得要爆炸,要找那条肇事狗算账,eleven早就跟着周迟译回家了。
寇庄路勾住邹哲的脖子,让他消消气。
不劝还好,劝了更生气,邹哲家里的条件虽然比不上周迟译和寇庄路,但也不差,从小到大,他哪儿受过这种耻辱。
寇庄路忍着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别招惹她,你非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他提醒过同行的所有人,但邹哲和谢盛这两个单身狗都不信邪。
邹哲的脸都丢干净了,垂头丧气,本来是他想挫挫赵南霜的傲气,开了个小玩笑,结果是他自己倒大霉,当众被脱裤子这种屌炸天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以后在结婚现场要被好哥们儿拿出来鞭尸的。
“她从小就这样?”
“差不多吧,叱咤幼儿园的霸王花,我们都是她的小弟。有一次我嘲笑她掉了颗牙,说话漏风,差点被她摁住揍成猪头,但因为她长得漂亮,在小区里人见人爱,白白嫩嫩的小仙女谁不喜欢?而且嘴特别甜,还很爱笑。算了不提了,被止止听见,搞不好要误会我暗恋过她。这个贱是你先犯的,一报还一报,咱们吃亏长记性,以后不要再故意找她的事了。你看我,我会惹她吗?我不会。”
“她扯掉了我的裤子,丢脸丢大发了!”
“准确来说,不是她,是她身边的狗。如果是她扯的,你还能再犯个贱,缠着她,恶心她,死皮赖脸地让她负责。如果你去找狗报仇,搞不好还要再被咬一口,到时候连内裤都没了,而且那条狗是迟译养的,你骂狗也要看主人。再说了,里面又不是没穿,你一个大男人,别一副她玷污了你的贞操的委屈样,游泳不也是只穿一条泳裤吗?”
邹哲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是裤子的问题,是男人的尊严!”
寇庄路无奈摊手:“那你现在就去把她打一顿。”
邹哲正色道:“我不打女人!”
“你不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我……”
周迟译突然从身后经过,语气无波无澜:“你敢扒她的衣服,我就扒了你的皮。”
邹哲脸色讪讪:“我可没这么想。”
他忽然感觉到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是eleven,嗅来嗅去,想在他兜里找牛肉干。
邹哲连忙捂紧裤子,离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