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司匹林啊
赵南霜骂他有毛病。
周迟译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龙须面,“将就着吃两口垫垫,不然胃会不舒服。”
生病耽误事,赵南霜,刚张开嘴,他就把筷子挪开了。
她以为他是手酸了,就往前凑了一点,吃到嘴之前,他又挪开了。
这几个小时烧得糊里糊涂,脑袋里一团浆糊,反应慢半拍,赵南霜抬眸看到周迟译嘴角的笑意,才意识到他在戏弄她。
他什么意思?
逗小狗吗?
她刚被周迟译叫醒,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被气到了,正恼羞成怒地瞪着他,眼眶潮湿,眼尾泛红。
终于有了点生机,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看得人着急。
“第一口吃点有营养的,”周迟译笑着换了一个煎蛋。
“我不吃了!”她难道连这点骨气都没有,“把我助理叫过来。”
“早睡了,人家这两天也累得够呛,我比他听话,你有事跟我说。”
赵南霜别开眼,“跟你没得说。”
听着委屈死了。
夜色寂静,周迟译心里却像是炸开一束烟花,她会依赖他,会跟他闹脾气,她的世界好像又有他了。
“别生气,不是耍你,逗你说说话,睡了一天,人都睡迷糊了,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周迟译放缓语气,“刚煮好的,有点烫,晾一晾再吃。”
赵南霜是发着烧,但不会好赖不分。
“……我自己吃。”
“这碗薄,不怎么隔热,没有餐桌,你拿不稳。”
“那我自己用筷子。”
“行,慢慢吃,”周迟译把筷子递给她。
赵南霜吃过两次退烧药,只能尝到苦味,她想吃点青菜,发现下面还有两个饺子,“你怎么还能借到饺子?”
周迟译指了指自己的脸。
赵南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会亲他,“你的领导没有跟你强调过作风问题吗?”
周迟译轻笑了一声,“我刷脸找熟人要两个饺子,也涉及到作风问题?”
赵南霜:“……”
“想什么呢?”周迟译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他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你不会以为我想借机占你便宜吧?要亲也是亲嘴,亲脸有什么意思。”
赵南霜:“……”
她不想说话了,说话不如吃饭。
周迟译知道她吃不了多少,没有煮太多。
饭后,赵南霜裹上从山上穿下来的那件棉大衣,去洗漱间漱口。
周迟译跟她一起,把碗筷洗干净,还给住在同一层楼的战友家属。
来探亲的是战友的妹妹,单独住一间。
“你老婆还好吗?我这里还有退烧药,发烧不吃药是不行的。”
“谢谢,她吃过药,打扰你了,早点休息。”
赵南霜关上房门。
周迟译回来的时候,她刚躺下,只出去了一会儿,被子里就不暖和了。
他洗了个澡,身上是很干净的味道。
赵南霜知道自己出了很多汗,肯定不好闻,无力地缩在被子里,不想理他。
周迟译摸摸她的脸,还是很烫。
他刚才去找了一瓶医用酒精,拧开盖子,倒在纱布上,准备给她擦一擦。
“我才离开二十分钟,就跟我生气?”被子被她拽着,周迟译也没有强行掀开,“不能洗澡,别想了。”
赵南霜的声音闷闷的,“谁是你老婆?”
“她不知道你是来拍摄的,待几天就走了,何必解释那么多。”
说着话,周迟译拿着纱布的手伸进被子里,赵南霜以为就是擦擦手臂,结果他竟然直接脱她的睡裤。
被酒精沾湿的纱布冰凉凉的,赵南霜被惊了一下,“你再耍流氓,我就喊了。”
“喊什么?”周迟译摁住她乱动的腿,手掌覆在纱布贴在她的皮肤上,轻轻擦拭,“用酒精擦拭腹股沟可以降温,这是有医学依据的,不信以后就找个机会问医生,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盖着被子,他看不到,难免会碰到其它部位。
可他脸上没有半分旖旎的色气,正经得和昨天着舰后迎风敬礼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他就是会装。
赵南霜如果有力气,一定会踹他一脚。
第67章
外面在刮风,呼啸着撕扯拍打那一层玻璃窗户,这间简简单单的临时宿舍成了她的庇护所,屋外狂风大作,屋内虽然寒冷透骨,无论碰到哪里都是冰凉凉的,但有一处暖意,源源不断。
皮肤摩擦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一把小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耳朵。
他常年训练,指腹和虎口处都有粗糙的茧子,随着擦拭酒精的动作从她细腻的皮肤上抚过,亲昵地像是在调情,但神色正经专注,十分违和。
灯光刺眼,赵南霜虚虚地抬起一只手覆在眼睛上,房间里干干净净,几乎没什么摆设,一眼就能看完,她的目光便穿过手指间的缝隙落在周迟译的脸上。
他晒黑了。
和上学那会儿肆意洒脱的懒散样不同,不笑的时候有很强的距离感,昨天拍摄的时候,摄影师都不怎么敢跟他提要求,今天早晨他去山上接摄制组下山,那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刚开始跟他搭话时都很生疏客套,等他讲起一件训练时的趣事,有人笑得差点摔了一跤,气氛才变得轻松。
周迟译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生出丝丝愉悦,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认真看他,眼神落到实处的那种看。
下山时,摄影师说,拍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多变的天气。
听外面这动静,后半夜可能有一场大暴雨。
原来,天时落到他头上了。
周迟译珍惜他们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把纱布从被子里拿出来,又倒了些酒精,手重新伸进去,继续擦另一边。
赵南霜低声催促:“好了吗?”
“四肢、腋窝、额头,还有颈部,都要擦一遍,你睡你的。”
“你这顺序不对吧,”哪有人先擦下身再擦上身?
“哪儿顺手就从哪儿开始了,”周迟译瞟了一眼放在床边的那包纱布,“一会儿擦额头和脖子的时候会给你换新的。”
头好疼,赵南霜咳了两声,闷闷地说:“怎么感觉更严重了,你还是别擦了。”
“我就是在饭里面下了毒,也不会发作得这么快,”周迟译默默地加快动作,“刚才不让你出去,你不听,吹了冷风,不头疼才怪。”
她是因为想去厕所,“宿舍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难道我要憋死吗?”
“你有理,你对,”周迟译顺着她,快速擦完酒精,起身关了灯。
赵南霜以为他要走了,没说话,翻身往被子里躲。
直到男人温热的胸膛从后背贴上来,她才意识到周迟译今天晚上要睡在这里。
“我不冷了。”
这意思就是不需要他了。
她又开始赶人。
“我冷,你给我暖暖,”周迟译把人搂进怀里,一条胳膊被她枕着,一条胳膊放在她腰上,腿也夹住她的脚。
这床睡一个人合适,睡两个人就显得拥挤。
等她往外挪开一点距离,他只需要稍稍收拢手臂,她就又重新被抱回到他身边。
周迟译第一次觉得这宿舍的床大小合适,下巴蹭蹭她的颈窝,“嗯,你再继续动,继续扭,床的声音传到隔壁,明天早上人家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我可就随口胡说了。”
果然安分了。
周迟译笑着闭上眼睛。
“……你要不要脸?”
“这叫情趣。如果睡不着,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赵南霜:“……”
周迟译就默认她同意了,自顾自地讲起来:“罗马神话里有一个月桂女神,是神话故事里最美的女神。”
她小声跟他抬杠,“怎么一开始就是女神,没有事业线……”
“你听我讲,”周迟译亲亲她的耳垂,“月桂女神叫达芙妮,丘比特有两支箭,一支是利箭,一支是钝箭,被利箭射中会燃起爱意,被钝箭射中会厌恶爱情,有一天,丘比特把利箭射向了阿波罗,把钝箭射向了达芙妮,于是阿波罗开始疯狂地追求达芙妮,然而达芙妮却对他厌恶至极,即使被山林里的琴声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寻找弹琴的人,但发现是阿波罗之后,欣赏之心就立刻转为厌恶,转身就跑,她在前面跑,阿波罗在后面追。”
她迷迷糊糊地附和:“她跑,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周迟译笑笑,“确实飞不了,达芙妮在求救的时候被河神变成了一颗月桂树。阿波罗很后悔,抱着月桂树痛哭,可是就算达芙妮变成了树,也还是厌恶他,不停地摇晃着树叶。”
“……然后呢?”
“然后,阿波罗就对她说‘你虽然没能成为我的妻子,但是我会永远爱着你。我要用你的枝叶做我的桂冠,用你的木材做我的竖琴,并用你的花装饰我的弓。同时,我要赐你永远年轻’。就这样,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月桂树都是常绿乔木。”
睡意袭来,赵南霜翻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声喃喃:“我爸都没有给我讲过睡前故事,你是想弥补我的童年吗?”
周迟译故意叹气,“被你看出来了。”
“童年珍贵的是父爱,不是故事。”
“你如果触景生情,想叫声爸爸,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应一声。”
“……滚!”
“有力气咬我了,我也能安心睡一觉,”周迟译抱着她软绵绵的身体,低头咬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