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陇
一分钟都不能再等了,他迫不及待朝她走去。
就要走到她跟前了,舒秦突然弯下了腰。
禹明本以为她要捡东西,走近看才发现她在揉搓脚踝,她的高跟鞋挂在脚上,但鞋跟已经断了。
她余光似乎已经察觉他的到来,揉捏的动作微微一顿,禹明沉默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去,用掌心帮她检查伤口,然后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
舒秦淡淡地直视着他,嘴角紧抿。
他脸色很差,望她一晌,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他的嗓腔异于从前,舒秦突然觉得鼻根酸胀,就是这个人,在一个小时前,把她对他的爱意,连同蛋糕一起扔到垃圾桶里。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低声说:“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禹明此番有无限的耐心:“如果你坐这趟车回去,到本市凌晨三点了,路上太不安全,如果要叔叔来接你,晚上一家人都休息不好,所以就算要回去,也该明天我送你。”
舒秦看看对面,那几个男人在禹明来了之后便不再打量她,但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仍在。周围已经有人朝这边张望了,只要有些阅历的,都能看出这对情侣正在闹别扭。
只要两人继续僵持下去,周围这群人必定会视他们为焦点。舒秦心里又酸又恨,从未觉得禹明这么可恨过。
对面开始检票了,她痛下决心,回身拿过包,凌晨三点就凌晨三点,无非最后就冲动了这一次,两人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她不接受任何调解。
禹明看出了她的意图,握住她的胳膊:“你来,我很高兴,自从来了这,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不该糟蹋你的安排,我不该辜负你的苦心,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
舒秦看着一边,绷了许久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马上抬手拭去,这个混蛋不值得她难过。
禹明低下头,帮她穿好鞋,扶着她起来:“你先跟我回去,我好好地向你道歉。”
“我说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先回本市,我们都先冷静几天。”
禹明喉结滚动,见她态度固执如前,他转脸看着一边,突然说:“我想扔掉的不是生日蛋糕,而是——”
他的声音有些发哽,舒秦诧异地望着他,心顿时软了下来。
***
一直回到宿舍,两人都没说话。
禹明把她的行李安置好,打开灯,蹲到她脚边查看,还好没有红肿。
舒秦缩回脚,找出自己带来的一双拖鞋换上,房里反正是上下铺。
她瞥瞥他,告诉自己,就在这里借宿一晚,明早就走。
第80章
禹明在床边沉默地望着舒秦。
窗外已经黑魆魆的了,照明全靠头顶的一管日光灯。平时他只嫌这屋子小, 现在却庆幸空间狭窄, 两人的距离如此亲近, 只要抬头或是转身,不可避免就能看见对方。
他走到舒秦身后, 想从后头揽住她的肩膀。可是她马上躲开了他的碰触,手落了空,他用目光追随着她的举动。
舒秦知道他在看自己,表面上在整理背包, 心里却矛盾重重。刚才在车站时, 她将禹明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如果不是触到心底最煎熬的部分,怎会红了眼睛。
现在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原谅他,他的所作所为践踏了她的底线。不原谅他, 她由衷体谅他的苦衷。
她没有参与过禹明的过去,只因知道他不喜欢提起这些事, 每回贴近某些话题时她都会有意避开。禹明不说,她从不问。甚至连他为什么执着于癌痛项目, 她也只能依靠自己的猜测。
正因如此, 舒秦觉得自己和禹明之间永远横亘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也许一场冲突说明不了什么,到了下一次呢, 当爱情和崇拜被岁月所消磨,她能否一次又一次包容他。
她的眼眶又红了,这回不是因为难过,而是茫然。
她的爱情,给了一个永不会后悔的男人,可是头一回,在这段感情里,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禹明试图打破沉默,他知道舒秦要的是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或者至少也是一个诚心诚意的道歉,但倘若仅仅如此,他总觉得自己亏欠她。
因为有些东西压在心底太多年了,早已凝结成了一块沉重的铁,他倔强地保持沉默,只因不愿意面对当年那个丑陋的自己。而这场吵闹犹如一把尖锐的铁锹,终于有了将其撬动的迹象。
他矗立了许久,久到那种熟悉的沉到无边黑暗海底的感觉又来了,必须大口呼吸才能维持平静。
窒闷地扯了扯领口,他往床上一望,就看见了那个纸盒。
舒秦忙要夺回手里,被禹明抢先一步拿走。
他打开看,是条领带。领带上面放着一张手写的卡片:舒秦爱禹明。
因为知道他避忌“生日”这个话题,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写。
禹明凝视着领带,胸膛突然有些发涩,这女孩该多温柔善良,才会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
脑海中最后一次有印象的生日,是一位即将离世的母亲给儿子留下最后的爱意。而这一次,是一个爱他的女孩,用隐晦的方式表达生日祝福。
尽管他和舒秦没有血缘,但他突然产生一种“就是她”的宿命归属感,这段恋情里,他本来只想给予舒秦正面美好的一面,有些事情,过不去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扛着就可以了。可也许他根本就想错了,舒秦情愿分担他不那么光明的一面,也不愿他在某些时刻将她推远。
他走到舒秦身后,这一回,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紧紧地搂住。
舒秦想要挣扎,可是禹明抱得那样紧,让她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沉默中,舒秦低声说:“放开我。”
“不放。”禹明回答得很坚定。
他低声说:“我跟你说个故事吧。”一个人走了这么久,他真的很累了。
他的嗓音在舒秦头顶盘旋,低缓、涩哑、疲惫。
舒秦被一种莫名的压抑情绪所牵引,慢慢停止了挣扎。
禹明平静地说:“十几年前,有个男孩很不懂事——”
不习惯倾诉,仿佛在用一把生了锈的钥匙在开锁,需要费尽力气才能转动钥匙。
舒秦听出禹明平静嗓音下翻涌的痛苦和苦涩,心疼的感觉瞬间盖过了好奇和赌气的情绪,如果揭开心结会让禹明如此难过,她宁肯不往下听。
她打断他说:“禹明。”
禹明固执地往下说:“这人是独生子,虽然他的父亲和母亲工作都很忙,很少整天在家陪他,可这个男孩还是生活得很幸福,也许正因为过得太幸福,惯出了他一身臭毛病。当时他父亲的公司正筹备上市,母亲也在申报课题来争取医院升职的机会,男孩发现父母没多少时间监管他,开始学着放纵自己,在邻校几个狐朋狗友的影响下,他逃学、打架、整晚在网吧打游戏,没多久母亲知道了儿子的变化,万分焦急,虽然她工作很忙,还是想方设法将重心放到儿子身上,白天接儿子放学,晚上修正他写的功课,有几次因为男孩逃课,还关过儿子禁闭——
“心一旦野了,很难再收回来,在男孩当时的世界里,‘玩’可比学习有意思多了,但因为母亲的拦阻,他就像被捆住了手脚,行动上受到太多限制,而且因为母亲的责罚,母子间的矛盾一次又一次升级,以至于有段时间,男孩听到妈妈的声音就觉得反感。”
禹明的声音越哑涩,舒秦口中一阵发苦。
“相比之下,他的父亲比母亲温和多了,父亲本来工作就忙,最近更是经常出差,也曾到学校沟通过儿子的问题,但父亲表现得很有耐心,与儿子沟通的时候,也不会像母亲那么激烈。在男孩的心里,父亲的形象很高大,电视和网络上,到处可以看到父亲的创业史,他知道父亲是个成功的商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视父亲为偶像。
“后来有人说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男孩嗤之以鼻,因为父亲对母亲一如既往的尊重温柔,只要父亲有时间,都会在家里陪伴母亲,直到提出离婚,父亲都没有表现出异样,夜里男孩听到过好几次母亲和父亲的争吵,他们吵得很激烈,父亲矢口否认外遇,母亲却说她曾经见到父亲跟一位女中学老师约会。
“因为母亲越来越情绪化,后来父亲干脆住到公司里,男孩感觉到了母亲的痛苦,比以前有所收敛。也曾偷偷跟踪过父亲,可是不管去多少次,都没能看到父亲身边有其他女人。男孩开始相信父亲说的‘性格不合’的说法了,也许正是因为母亲毫无根据的怀疑和揣测,夫妻关系才会坏到这个地步,就像母亲管教他时一样,有的时候严厉得不近人情。
“父亲跟母亲分居了三个月,因为母亲不同意离婚,父亲正式请律师出面拟协议,母亲一方面忙着工作和照顾儿子,一方面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依然执着地找寻父亲出轨的证据,后来父亲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和人脉,最终赢得离婚的判决结果,当天晚上母亲情绪崩溃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儿子最终判给了她。”
禹明喉咙卡住了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舒秦完全沉浸在这段往事中,唯恐打断他,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一片静默中,桌上的老旧时钟滴答滴答,但它是机械的,不足以影响到禹明的思绪。
不知过了多久,禹明再次开口:“整个离婚过程中,母亲没有在男孩面前提过一句父亲的过错。男孩心疼母亲,但不知道该不该恨父亲,假如父亲并没有背叛母亲,仅仅因为性格不合向母亲提出离婚,父亲是否该得到道义上的谴责。离婚后母亲和儿子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母亲度过了最煎熬的一段日子,慢慢振作起来,她懂得调整情绪,工作再忙也会细心照顾儿子的生活,母子俩的生活表面上没有改变,但因为男孩学校里经常接触到原来那帮哥们,没多久就故态复萌,这一次,因为临近中考,母亲对他比以前更严苛。
“男孩渐渐觉得母亲生活的重心只有两点:医院的工作和他的学习,而且因为母亲性格多少有点变化,家里的氛围变得死气沉沉的,如果再因为学习的问题挨几句母亲的骂,待在家里活像待在监狱。自从离了婚,母亲很少笑,男孩想念以前爱笑的母亲,想念以前一家人的生活,有时候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发疯了,宁愿跑到外面去玩或者去好哥们家里打游戏,也不愿在家里对着母亲。
“好不容易过了中考,男孩勉强考上了普通高中,自以为可以交差了,暑假里变本加厉地玩,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男孩忍不住会想,当年母亲晚上回到家,一个人待在家里时,是怎样一种孤独的心境。
“母亲不但性格越来越沉郁,行为也越来越怪,她给儿子买衣服、买鞋,一年四季,从薄到厚,一次性买了好几年的量,有一次快开学了,男孩到朋友家玩,因为玩游戏,忘了晚上有老师到家里补习的事,等他回到家,补习老师早走了,母亲不知什么原因当天情绪特别差,当场就打了男孩一个耳光——”
禹明缓缓低下头去,那是母亲第一次打他,当时他已经比母亲高半个头,直挺挺地挨了这个耳光,他永远记得半边脸又麻又痛的滋味,耳朵嗡嗡作响近乎失聪,当时只觉得母亲下手太重,现在却只恨母亲当时下手太轻。
他吞下嗓间的咸涩,继续说:“母亲对男孩说:如果连她都不在了,以后谁来管他。男孩觉得母亲不可理喻,跟母亲大吵了一架。因为这一次矛盾,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又变僵了,就在开学前,母亲突然跟男孩说下个月要出差,要提前给男孩过生日,男孩因为还记恨那个耳光,不但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晚上还跟同学出去打游戏,因为就要开始高中生活了,母亲管起他来只会比以前更严,他玩得很疯,整晚都没接母亲的电话,手机后来没电了,他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禹明说到这里,像是触动了最难过的部分,突然推开舒秦,快步走到一边,舒秦听出他声音发颤,厚厚的结痂被揭开了,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眼前,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她发着抖问自己,自己和他是否都做好了准备。
想到这她无比难受,脚步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钉住了,只能留在原地望着他,
禹明过了片刻才继续说:“回到家里,男孩发现餐桌上摆着个生日蛋糕,摆了一晚上,奶油都快化了,母亲没在家,因为——”
舒秦胆战心惊地听着,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禹明身后抱住他,没多久,她忽然觉得手背低落了什么东西,湿湿的,心里一震,慌忙抬头。
禹明站在那,明明已经极力克制,忍了又忍,脊背仍然被人痛击了一下,慢慢蹲下身,无声痛哭起来:“她乳腺肿块病理切片结果出来了,进展比预期还要快,她想在住院之前给儿子过生日,等了儿子一个晚上,可她儿子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没能满足她。”
第81章
舒秦泪盈于睫。
哪怕时隔多年,禹明的自责和懊悔仍如此强烈, 她急于同担他的痛苦, 可除了从后面紧紧拥住他, 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安慰办法,到了这种时刻, 言语显得何其苍白无力,所谓的“切肤之痛”,当然只有身当其境的人才能体会。
禹明从未向人倾诉过,情感的宣泄口一旦打开, 整个人都深陷其中无力走出。
舒秦默默地陪伴他, 时间流水般静悄悄流淌,才过来十几分钟, 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积压了许久的愧悔终于宣泄出来,再开口禹明声音依然嘶哑,但情绪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失控。
“我妈因为父亲的事, 一整年都没留意身体的变化,医院里每年都有职工体检, 但她当时忙于打离婚官司错过了检查,等到发现有乳腺肿块时, 早就耽误了最佳治疗期, 三阴性抗体乳腺癌, 病理类型特殊,没有特别好的治疗方案, 我妈虽然不肯接受事实,但知道这种癌症类型进展会非常快,住院之前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他被哀恸和悔恨所压垮,起身坐到床边,捧着头,手指插入头发中。
因为太刻骨铭心,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当他气喘吁吁跑到病房,一眼就看见母亲躺在病床上,小时候他经常去医院找母亲,印象中每回都是母亲穿着白大褂给病人做治疗,而这回,是她自己躺在床上。
查房的主任跟母亲说了很多,专业的东西他听不太懂,但是他听懂了一件事:妈妈生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母亲床前,心里很慌,很害怕,想起昨晚母亲徒劳的等待,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混蛋。
“我妈怕我难过什么都没说,只说她接下来要积极配合治疗,而我这么大了,在她住院期间,我得学会照顾自己了。我说好,我说我以后都听您的话,只要您能好起来。
“我妈笑了,可是笑过以后,她又开始哭,我妈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流眼泪,离婚都没在我面前情绪失控过,这次她抱着我哭了很久,我也哭了,我在心里祈祷,我妈是个好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能不能别这么对她。”
舒秦抬手拭去腮边滚落的泪,禹明望着地面,依然面无表情,但因为深陷入回忆中,眼睛愈发显得黑沉,记得当时他只盼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母亲身体好好的,一家人还是从前的一家人。可是等他睁开眼睛,母亲还躺在病床上。他跑出去给父亲打电话,这种时候父亲不能不在。
只记得父亲接完电话沉默了很久,说为了生意的事去了外地,当天赶不过来,不过一回本市就会赶来医院。当晚母亲的同事和亲戚来看母亲,他待在走廊上,里面的人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她们避着母亲议论,说有人在香港看到父亲给一个女人买钻戒,看样子要准备婚期了,那个女人就是母亲当时看到过的那位中学老师。
想到这禹明讥讽地笑:“后来我爸出轨的证据坐实了,我想起他跟我妈离婚时的种种,想到我妈得的这场病,心里又恶心又难过,我妈住院第二天我爸来看我妈,说他听到我妈生病的消息也很不好受,我妈大概早就伤透了心,父亲坐在床边,跟母亲谈了很久,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聊我的事。
“我爸每隔几天就来看我妈,还请了人专门照管她,可是我妈的靶向治疗不敏感,短短两个月癌细胞就扩散了。我爸看我妈情况越来越差,终于提到他正在帮人办移民手续,说我外公外婆头两年过世了,考虑到我妈今后可能无法再照顾我,会帮我一起办过去,我妈当场情绪崩溃了,望着天花板,放声痛哭起来。”
禹明说到这,咬了咬后槽牙,他曾那么顽劣,逃学、打架、纹身,他妈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可他尽管讨厌自己,依然没办法不恨父亲,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知道了太多父亲跟那个女人的事了,他猜得到父亲在帮谁办移民,也许母亲早不在乎这个了,只是舍不得跟儿子分开。
“我听我妈哭得这么伤心,再也忍不住了,进病房指着我爸鼻子说要他滚,说我不可能离开我妈,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我妈立刻喝止我,我爸说了很多训斥我的话,可是我一句都不想听,我对我爸说,永远别想让我面对那个恶心的女人,没有他和那个女人,我妈也许根本不会得这场病,我爸听到这才不说话了。后面很多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妈身体越来越差,而我最终说服我妈打消放我走的念头。”
舒秦心里有一种尖锐的疼痛,不可能记不清,他只是不愿多提自己父亲,以禹明的性格,父子俩必定发生过很多次激烈的冲突,直至彻底决裂,现在最难办的是,禹明除了憎恨父亲,一定也憎恨过自己。
“那时候顾伯伯和黄阿姨每天都来看我妈,尤其是黄阿姨,她总觉得愧对我妈,因为正是经过他们介绍,我妈才和我爸认识,我的一日三餐全由顾伯伯和黄阿姨在照顾。我放学就去我妈病房,有时候跟顾飞宇一起写功课,写完了就给我妈看,到了晚上我就守着我妈睡觉。我妈开始还能检查我作业,后来她病得越来越厉害,只能拜托黄阿姨监督我的功课。
“一院当时还没有疼痛中心,我妈状态越来越差,病灶快速广泛转移了,想用更高级别的镇痛手段,必须由麻醉科专门派医生守在床边滴定。那个时候我认识了罗主任,当时他还是位中等资历的医生,帮我母亲想过一些办法,也做过肋间神经损毁,可是因为当时条件限制,治疗措施很传统,就算最开始有点用,后来就都不管用了。
“我每晚都怕睡觉,因为我怕第二天醒来就看不见我妈了,我妈有时候状态还不错,晚上会跟我聊天,说你最近成绩好点了,想过长大以后做什么?我说还没想好,她说要不就做乳腺科医生吧,我说好。不一会我妈疼得太厉害了,又说她现在根本不想别的,只要不疼就行,要不儿子你也想想这方面的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