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奈一
他转过头见顾念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笑着把换好芯的笔递过去,“别害怕,我不吃人。”
从那之后他就有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时行事太过于我行我素了,也有在收敛,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像个坏学生。
他不想让她对自己的印象很差。
不过后来两个人熟络起来之后,沈亦航有时也会故意想吓吓她,有次他就把一些斗殴现场的照片拿给她看,很惨烈的那种。
原本只想让她草草看一眼,可谁知道她竟然很淡定,还凑近屏幕仔细的查看,边看还边劝他不要再去打架了,说真的很危险之类的话。
“怕我受伤?”沈亦航收了手机,撑着头看着她痞痞的笑。
“当然了,”顾念栖倒是很认真地点头,“你仔细想想,其实打架真的没什么意思,风险还很高,动不动就会进医院,干嘛好端端的要让自己受那些皮肉之苦,而且你爸爸妈妈看到了肯定也都会很心疼的。”
他们要是会在意就好了,沈亦航撇过眼,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怎么了,”看他表情不对,顾念栖小心开口,“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没有,你说的都对,”沈亦航笑着朝她摇摇头,但眼神却黯淡,“我爸妈,他们早就离婚了,而且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根本没有人会管我。”
他从不屑于卖惨,这些也只是话题带到随口一说,更多污浊难言的东西依旧藏在肚子里。不想要她的同情,也没指望她能懂些什么,却没想到她几乎是立刻很敏锐的勘破他伪装的任性,事端频出也许只是为了在家人身上获得关注。
她想了想,“但是如果叛逆改变不了什么,那为什么不试着换种方式。”
“什么?”
“变得优秀到让他们无法忽视。”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大片漏进,女孩清浅的笑容被笼上耀眼光芒,愈发灿烂夺目。
他目光停滞了几秒,说了句别动,然后抽过笔记本,铅笔灵活的在纸上飞舞,生动肖像很快跃然纸上。
“你竟然还会画画,”她很惊讶,“平常也会去上素描班吗。”
“没专门学过,”他在她惊喜的目光下,莫名有种快要漫过颅顶的成就感,“我外公是画家,从小耳濡目染就会了。”
她细细看着那页纸张,“那你也想当画家吗。”
他有点答不上来,但直觉是想的。
以前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要干什么,成长路径已经是被打造好的,他一直所想的就是打破,却没思考过过打破之后该何去何从。
于是从那之后他一改常态,一切不良习性统统被他摒弃,按时上学,认真听课为成绩奔忙,用空余时间往返画室,开始活的像个有兴趣爱好有目标的普通中学生,也开始有些生硬的插进她和宋宴辞之间。
有人问他,她和宋宴辞青梅竹马,你干嘛非要去趟这趟浑水。
沈亦航自信一笑,不是有句话吗,竹马注定抵不过天降。
但一敌就是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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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沈亦航才开口,嗓音晦涩,“那天我家里突然出了事,我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节目已经结束了。”
“我从没想过会这样。”
宋宴辞没有说话,而冷寂目光似乎能无声将他那些不齿的私心点破,连他说出口的那些理由都变的牵强生硬。
茶烟袅袅,遮挡视线,模糊了各自的眉眼。
沈亦航终于开口,边回忆边讲,语速很缓。
讲她知道父亲瞒着她出国治病,整日郁郁寡欢,后来宋宴辞也走了,她就只剩下考上电影学院这一个目标在支撑。
而那次比赛演唱的经历就给她很大的阴影,或许那时惊恐症的症状就已经初见端倪。她很努力的克服,但艺考时还是一败涂地,甚至连声乐外她很擅长的部分也做不到了。
就在她准备继续前往别的学校考试时,邻居打来电话,告诉她奶奶突然过世的噩耗。
她将这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一个人去了京市考试没有陪在奶奶身边,这才让她错过了获救的机会。再加上她在考试时发现自己已经连当众表演的勇气都没有了,斗志尽散,于是她放弃了准备多年的艺考,只是闷头学文化课。
讲她高中毕业后的那段时间,是怎样的消沉,烟酒不离手。
后来他迫于家里的压力出国读商科,她在京外学韩语,后来出道。
他没当成画家,也没得到她。
沈亦航看着宋宴辞沉默着拉上卫衣的帽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转过头,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宋宴辞,还有一件事我没说,
她喜欢你很多年。
人之所以愿意心甘情愿的走下去,是因为还有想要的东西,就算知道最后可能还是得不到。
他私心尚存,还想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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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包间门,宋宴辞思绪纷乱,很想就这样去找顾念栖,但又没思考妥当见到她应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顾念栖的声音。
第42章 Chapter 42
◎因为我现在很需要你◎
隔壁包间的门虚掩着, 宋宴辞透过门缝,看到顾念栖的背影立在那,再往里, 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女人语气有些急切, “只要你能让他回家,你想要的一切资源我们都可以给你。”
他隐匿在宽松袖口下的手掌握紧, 想立刻冲进去把顾念栖带走,不让她跟这种人多废一句话,却听到顾念栖的声音响起,“任何资源?”
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然后说了句, “好啊。”
他止住了脚步。
恰好有人朝这边走来, 宋宴辞拉上口罩,没发出一丝声响便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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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园田居》的下次录制是在一周后。
这一周的时间,顾念栖只有一个杂志和两个商务拍摄,剩余的时间留给去蒙特勒的行程, 她要去探望顾锦程。
离开摄影棚已经是下午, 第二天要搭乘去瑞士的晚班机, 顾念栖这几天基本都是大夜拍摄, 熬的有些头重脚轻,原本打算直接回家收拾东西养精蓄锐, 但谭靖临时打来电话,叫方然带她去工作室做造型,晚上需要陪同他去参加一个酒会。
谭靖很少叫她陪同去应酬类的场合,而今天不仅叫她去, 还需要她专门去做造型, 可想而知这场酒会的重要程度。
来接她的商务车已经停在路边, 顾念栖边走边看着方然整理给她的服装图册,让她挑一件用于今晚的酒会。
她看得仔细,然而在经过他们车前停靠的一辆埃尔法时,冷不防被上面下来的司机模样的人拦住了去路。
方然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却被司机不动声色但强硬的隔开,“顾小姐,”
他朝着埃尔法缓缓移开的车门做出邀请手势,“我们夫人想找您一叙。”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方然被这样突兀无礼的举动弄得火大,护着顾念栖退后了几步准备绕道离开,但男人不依不饶,很显然没有放她们走的打算。
“我不知道你们夫人是谁,但这样邀请人的方式恐怕不太礼貌,”顾念栖语气很淡,脸颊被墨镜遮挡大半,“我还有工作,先失陪了。”
“顾小姐的行程我们有提前了解,所以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夫人现在就在对面的嘉木轩,”男人示意马路对面的唐风建筑,“她想和您聊聊关于宋大少爷的事,想必您应该会感兴趣。”
他西装革履,说话也有种豪门侍者惯有的严谨腔调,顾念栖眉尖微蹙,反应了片刻才试探着开口,“宋宴辞?”
男人没出声代表默认,示意她上车,又拦住欲跟上的方然,“同行人员请在这边稍候。”
方然很警惕地拉了拉顾念栖的袖子,示意她再斟酌。
顾念栖心里隐约有答案,但还是抬眼,“所以你们夫人是宋宴辞的?”
“世俗上,她应该被称作继母。”
果然,顾念栖看了眼时间,“我最多只有半个小时。”
男人颔首,“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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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栖让方然先去车上等,然后跟着男人来到了嘉木轩,一间名叫临风阁的雅间。
一名穿着考究的妇人正坐在临窗的位置,手里端着一盏茶,细细地品,听到动静,她的脸微微转来,
顾念栖瞳孔稍稍定格。
男人将她送进去就掩上门离开了,顾念栖缓步走到位置坐下,摘了墨镜放在一旁,也不说话,就静静坐着,清冷目光落在对面妇人身上。
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明显不见善意,大明星的冷傲气场拿捏的很足,让人不免感觉她进来时肯摘下墨镜就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
是因为刚才她的人鲁莽的行为,也是因为她这个人。
秦婉感受到她不寻常的态度,缓缓放下茶盏,朝她很和善地笑了笑,“看样子,你还认得我。”
“没记错的话,十年前的时候,您还是宋氏集团的财务总监吧,”顾念栖也勾起唇角,看似无害,但语气却隐隐带着锋芒,“现在能晋升到董事长夫人的位置,看来这些年工作做的很到位。”
她记得这张脸,不光是因为秦婉过去时常跟着宋承衍一起回家工作,在宋承衍在家的时候来送资料,更是因为她去京市读大学前,去宋家找陈皖道别,保姆过来给她开门的时候,她看到秦婉一身居家服正坐在沙发上。
秦婉也不恼,看着她淡淡笑了下,“难怪是跟阿辞那孩子一起长大的,还真是像。”
锋利冷冽的气场,睥睨散漫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还有二十八分钟,”顾念栖不想跟她有任何近似于叙旧的环节,看眼表,“直说吧,要跟我说宋宴辞的什么事。”
秦婉眉头微动,继而又舒缓,沉了口气,“这话要直说的确有点困难,还希望你别见怪。”
“我这次约你,是想让你劝阿辞退出娱乐圈,回去继承宋氏,也算是满了他父亲一直以来的夙愿。”
这话乍一出口的确突兀,也并不入耳,顾念栖眉尖压下盯了她片刻,欲脱口而出的话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一个人的夙愿要牺牲另一人来完成,比如问她知不知道宋宴辞现在走的路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他费了多大劲才得到今天的这一切。
但又觉得多说无益,这些话又被硬生生咽下,最后只转换成轻飘飘的一句,“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您何必来找我一个外人。”
“你从小在宋家长大,怎么能算是外人,”秦婉摇摇头,“更何况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把阿辞逼出了国,但他当时还小,看待事物肯定多少有不周全的地方,这么多年了,他既然肯回来就说明多少是想通了,但他和他父亲一个样,都倔犟拉不下脸,现在就是缺少一个契机。”
就是因为这件事把阿辞逼出了国。
顾念栖猛然掀起眼睫,“他出国,是被逼的。”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秦婉又改口,“他父亲从来都看中他的天赋,一直拿他当继承人来培养,当时也是用了很长时间联系好了一所美国的顶尖中学,预备他一下节目就送他过去,”
她叹口气,“如果他当时按照这个规划走,现在一定已经是一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了,也不知道她母亲究竟跟他说了些什么,家业放着,学业也没完成,偏要去当明星。”
秦婉说的简洁,但顾念栖莫名觉得事情并不会完全如同她说的这样磊落,即便她说的是美化过的事实,也没有办法改变宋承衍妄图控制宋宴辞人生轨迹的事实,说当初是被逼迫而走一点也不为过。
起码她确定宋宴辞一直以来对宋家那些产业毫无兴趣,她会相信他为了梦想前途抛弃一切去韩国出道,但不会相信他会愿意为了所谓家业远赴美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