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码代码的Gigi
白天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跑,见识着此地最真实的一面。此时置身酒店,旧时的法国风格,脚下花团锦簇的地毯,充满年代感的桌椅,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头顶的水晶吊灯偶尔折射出光芒,让人产生时空的错乱感。
他没有文艺细胞,不曾读过以此地为背景的小说《情人》,但年少荷尔蒙旺盛时看过那部电影。现在忽然想起,倒觉得这家酒店别有风味。在这与她度假也不错,只干一件事就好。
林夏没有敲门,便进了林建华的办公室。
他正拿着采血笔,眉头一皱,血从指尖流出,再按了指腹,将血滴在了试纸上。边等结果边看了站着不动的女儿一眼,“坐。”
“爸。”林夏看着桌上放着好几瓶药,心中忽然有点酸涩,犹豫着问了句,“你身体还好吧?”
“死不了。”结果显示出来后,他扔了针头和试纸,“找我什么事?”
“爸,A市去年的几轮土拍,一半都是城投托底,底价成交。现在市场遇冷,政策不确定性大,我们的资金压力也会很大。A市虽然位于长三角,但优质资产与资源并不偏向于它,在这搞这么重资产的项目,会不会风险太大?”
林夏说完,发现林建华看着她不说话,一张没有喜怒的脸,那是他不满意的前兆。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他、等他说话。
“说完了?你研究这么几天,就得出这个结论?”林建华从桌角拿了份文件放到手边,也没掀开,“我突然有点后悔让你来做这件事,你一直是个厌恶风险的人。你从来没有想过,也没胆子把生意做得更大。”
“也不知道你像谁。”他轻笑着似是呓语,不像他,更不像她妈,“你进集团几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样的评价,林夏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一同小时候,就像考得再好,都会被评价不聪明、太过认真显得呆板、做事情很笨不灵巧。
林建华对人严厉,早年在钢丝厂,工人做错事,能把小伙子骂得当场掉眼泪。此时对她如此态度,已是有父女关系的情分在,话没说的那么难听。
她从不忤逆他,连顶嘴都没有过。在集团做事,不要把他当父亲,当成老板,就不会有太多情绪。
林建华一锤定音,“如果你做不了这事,就现在说,我让别人来。”
“没有。”林夏摇头,迅即转换了态度,“我只是在担心资金问题,流动资金没这么多,下个月招标,在这之前,我们要找到资金合作方。”
“你没有就好。”
在A市竞标拿地,虽然明面上是资金实力的比拼,但竞标过程和后续的开发,都需要在当地有一定的人脉关系,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地产开发上尤是。这个关系,需要借用林夏背后的程帆,这件事,也只有让她来做。
“至于资金方,我在谈。他明天来京州,我约了他下午谈事。你把晚上时间空出来,先去定个位置。”
“好。”
林建华知道刚刚把话说重了,“夏夏,我对你是有很大期望的。地产这块,一切刚起步,建林集团必须要转型做得更大,我希望你能担起这个责任。”
“好。”她站起身,“您记得吃药,多注意身体。”
林夏出门时看到林洲正在外边等待,她点头就当打了招呼。回办公室后在窗边站了好一会,看着角落里的绿植,深呼吸着缓解突如其来的胸闷。手抓着窗沿,等待这一阵心悸的过去。
心悸过去后,胸口还是闷着不舒服,完全没有精力处理工作,她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了。她拿了包走出办公室,跟秘书说取消下午的会议。
她准备打车回去躺一下,电梯坐到一楼出来时,另一部电梯的门打开,人群蜂拥而入,余光却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脸。
她停住了脚步,那人走进电梯后,又被挤入的高个挡住了脸。但转身那一瞬,林夏看清了他。
是林建业,林建华的亲生弟弟。
自从当年被孙玉敏赶出钢丝厂后,后来的建林集团,都没让他进来过。但他这些年生活优越,肯定有受哥哥的恩惠,具体在干什么,林夏也没去了解过。
他怎么会现在公然来集团?
算了,孙玉敏走了几年,威慑力不再,是改朝换代了。
林夏胸闷着无法想更多,想着明天再说。她大概率弄不清楚他来干什么,这对哥俩之间的事,就看林建华要给他什么。
林建业比林建华小七岁,五十多岁的人,却比他凡事都要操心的哥哥年轻的多。穿了条休闲短裤和白色T恤,带了个logo为C的帽子。
这些年,他一直过的是林建华的日子。做了个小包工头,用着他哥的关系,项目从来就不愁。他没有什么事业心,爱好吃喝嫖赌。一年几十万的纯进账,过年再跟哥哥去哭个穷要点,日子过得很轻松。也没什么压力,女儿出国读书都是哥哥赞助的。
他跟他哥长得那么像,这个漂亮的前台也没敢拦他,门都没敲,他就推开了林建华办公室的门。
“哥,怎么还不去吃饭?你这胃,可经不起饿。”林建业没个正形地走进来,到跟前才发现椅子上坐的是林洲,手搭上他的肩膀,“我的大侄子也在啊。”
林洲喊了人,“叔叔。”
“你来干什么?”林建华不悦地看了弟弟一眼,对林洲说,“你出去吧。”
“好的。”
林建业拿过他哥哥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气血虚,要弄点人参泡着喝。我认识一个中医,下次把你带过去把把脉,配点中药调养身体。”
“又缺钱花了?”
“我至于这么没出息吗?”林建业把水递给了他,“念念明年就要回国了,哎,现在男女平等了,她也要我给她在市里买房呢,说女人结婚前要有自己的房子,不然她都不结婚。”
父亲走得早,林建华一直是长兄如父,对于贪玩的弟弟,他几乎是养着他一家。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对家族里其他人,有事相求时,他也是能帮则帮。
孙玉敏当年只要求林建业不能进自家公司,但这个聪明的女人,不会没分寸到让老公与弟弟断了关系,对这些经济上的帮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那么大的生意,一点小钱犯不着计较。但她在那,林建业就不敢太过分。
林建华没有功夫听他鬼扯蛋,“你想要什么?”
“哥,现在工程生意是越来越难做,跟人要个钱,我还得先倒贴着请人吃饭按摩,看人颜色呢。”
“快点说,不然就给我滚蛋。”
“我想换个生意做。建林集团这么大,当初嫂子不让我进来,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尊重她,都不敢踏进门一步。”林建业看着他哥,心里也没底,他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你能不能把钢丝厂给我?这是你当年的东西,现在对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以后我就有个自己的生意了。哥,我知道我能力给你提鞋都不配,但我也想做点事情啊。”
“你可真他妈敢想啊。”林建华冷笑了声,“当初我把永胜交给了林夏管,这么几年我没管过。交给你,你能撑多久?”
“林夏?你还真准备把东西都留给她啊?”林建业看到他哥不愉的脸色,赶忙转移了话题,“我要做的不好,再还给你呗。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尝试下啊?”
林建华沉默片刻,“让我考虑下。”
“好嘞,您慢慢考虑。”听到他哥这句话,林建业就知道有半成的把握了,“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你滚吧,以后没事不要来公司。”
第14章
接到林建华电话时,林夏正在会所的健身房。
正头往后仰,小腿弯曲,极力勾到绷直的脚趾。下午没什么事,她就约了来上一节体验课。
他说晚上宴请客人,让她记得过去。
这是谈成了?
林建华做事与其说是神秘,不如说笃信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重要的宴会都是去私人会所,无论最终能不能达成合作,能被林建华如此重视且宴请的,这个客人都不一般。
原本打算自己带瓶酒去,但想起林建华在会所存了酒。她也就没献这个殷勤,毕竟程帆的私藏酒都挺贵的。除了平时两人在家喝,就是用于私人聚会。
林夏回家洗了个澡,挑了件黑色无袖连衣裙穿上,修身简约的剪裁,正式而不呆板,又顺手拿了件外套,以防室内空调温度太低。
怕遇上晚高峰,林夏出门早,到会所时才五点半,预计他们要七点多才来。这儿有个咖啡厅,为了下午锻炼,她中午就吃了份沙拉,自然是饿了。
她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点了杯冰巧克力,松饼现做要等二十分钟。从包里拿出本书,工作忙时没有耐心读社科类,常常读点小说应付年初定下的阅读量。
手上这本《钱商》是被程帆随手放在桌上的,她翻了两章便被吸引,看得还剩三分之一,出门前明智地将书塞进包里。
一盘刚出炉的松饼,旁边的玻璃碗里放着香蕉和冰淇淋球,她挖了勺冰淇淋混着香软的松饼送进嘴里,眼神都不离开书半秒。边看边赞叹作者功力之深,决心这本看完,再把这个作者的其他书全看了。
太阳落了,天还亮着没彻底黑下去。角落里光原本有些弱,室内暖色调的灯被打开,光落在书页上时,林夏从专注中被打断。拿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看时间,却敏锐地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她不悦地抬头望去,看到那个人影时,却是一愣。
李子望下午跟林建华聊完后,他来京州要见的人、谈的事很多,并没有久留。
当林建华问他是否能赏面晚上吃饭时,他没有推脱,但七点后才有空,把地址告诉他,他直接去碰面就好。
结果事情结束得早,李子望也从来没有让人等的习惯,就让司机送他到了林建华宴请的地方。他没有先去包厢,就被服务生带到咖啡厅,说请在这休息一下,林先生很快就到。
进来时他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夏,端坐着在翻一本书头也不抬,面前的松饼吃了一半就不再碰。
一位知名记者曾说过,做采访就像勾引人上床,如果用翻译,岂不是上床时中间隔了一个人。这话过于直接,但也说明了同一语言沟通的必要,效果远非用翻译可比拟的。
来内地谈工作,一些人惊讶于他的普通话之标准与熟练,这自然是更有利于合作的洽谈。Amy曾好奇问他,老板你普通话何时这么好?他们能听得懂,但工作和生活中都大多用英语沟通,口语能力没这么强。
他没有回答Amy的问题,更不会说在念书时,女朋友跟他交流都用普通话,有时还嘲笑他蹩脚的口音。他还偷偷上网找了老师去学习,结果等他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时,她已经离开。
李子望没有打扰她,点了杯咖啡,静静地坐着。
他的家族,在不同的地区与行业都有投资。对于内地房地产,他动作谨慎。
对市场缺乏了解,他势必会选本地的合作伙伴进行共同开发。不冒然向一线城市进军,转而占领三四线城市的地产市场,在这一点上,他与林建华不谋而合。
在对建林集团做背景调研时,Amy提出质疑,建林集团的另一大股东是林建华的妻子孙玉敏,拥有美国永久居留权。她也是创始人之一。她两年前去了美国后,就没有再回来。这对我们的投资也许会有潜在的风险,这一点要写进memo里。
他问,那其他人呢?
Amy说,林建华和两个子女都没有境外永久居留权。
下午与林建华面谈,这个六十多的男人,眼角皱纹包围下的欲望、对风险刀口舔血般的追求让人印象深刻。可以说是大胆而有魄力,也可以看出其作风之独断专行。
李子望相信,这样的做事风格,必然会让合作无比高效。比起外企的层层向上汇报的组织架构,这些民企只需要一把手的一句话,事情就能定下。这种效率,在别地是无法想象的。
林建华也很会放下身段,没有摆架子,见面前的几次线上会议,他都亲自参加、极力推进合作。
也是会有一点水土不服的地方,比如邀请参加饭局和劝酒,好像不被前呼后拥着就是不给他面子。结束后第二场还将他带去了声色场所。来内地做生意多年的一位朋友对他说,你习惯就好,习惯了,也就体会到它的好了。
当他端起咖啡,抬头时就忍不住看角落里的她。这就像一场作弊,不曾是她这几年生活的见证者,却轻易得到了答案。资料里的几行字,共同朋友聊天时的几句话,就拼凑了这几年的她。
此时室内灯光亮起,她兴许是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颇有警惕性的眼神扫来时,让他猝不及防。
他刚站起身想去跟她打招呼时,背后就传来了林建华的声音。
林建华穿了条西裤,被白色衬衫外的黑色吊裤带拉扯着,脚蹬着锃亮的皮鞋,走路生风,肥胖的腹部在提拉之下显得整个人精气神十足,“李总,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实在是抱歉,请你吃饭,还让你等。”
李子望看到林建华后边跟着一个面部轮廓颇像他的男子,这应该是他的儿子林洲,“林董您太客气了,这里环境挺好,坐着也舒服。”
“这是我的儿子林洲。”林建华转头对林洲说,“你得跟人李总多学着点,年轻有为,你要有他一半能力,我都犯不着操心你了。”
“你在这怎么都没跟人李总打招呼。”林建华看到走过来的林夏,揽过她,对李子望介绍,“林夏,我的女儿,我的得力干将。”
“林总,你好。”
在这看到林建华出现时,林夏就已猜到李子望就是他们的资金合作方,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她微笑着打招呼,“李总,客气了,叫我林夏就好。”
“别在这站着了,去包厢吧。”
包厢自然是雅致,若干根铜管做了墙面装饰,墙上留了盏圆灯,一朵梅印在其中,大片的暗黑气氛为基调之下,一点色彩留下了想象空间,完全不显压抑。角落里一块铺了鹅卵石,放了棵松树和石头,意境顿生。
面向小众群体的饮食,主厨更有自我发挥的余地。食材不追求稀而贵,偏爱新鲜而高品质的时令,做法上是更为大胆的创新,常打破味蕾的偏见,颠覆寻常的套式。
反馈也见仁见智,有人觉得惊艳,有人觉得不适应。但在商务宴请上,氛围与服务,已经够让人买单了。毕竟真心来吃饭的少,大多是谈事。就算饭菜不合口味,稍微有点情商的都不会当众说难吃。
李子望很有礼貌,尝一道菜都会给出点评,夸好吃。
饭局还真变成了纯吃饭,林建华眼光犀利,这个李子望,压根不是能靠喝酒把事给谈成的人,他拿出了酒,也只是象征性地倒了杯,并不会强劝。
“李总,我这人实诚,咱就喝一杯。”林建华站起了身,“这一杯,为我们的合作,敬你。”
上一篇:全世界都在嗑我们的CP
下一篇:拥吻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