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码代码的Gigi
说话间,就走到了承建的地块,这一块地上的十来栋楼已经全面动工。半夜时分,开了灯,光线虽不清晰,一堆钢筋水泥的支架突兀得显现在了眼前。
林洲快步将这些动工的楼房巡视了遍,对细节处拿出手机拍了照,同时记录了相关数据,整理完,再向林夏汇报着,“施工进度都在五层以下,需要对这些建筑进行局部破坏,来检测钢筋直径。如果据他所说,用了不达标钢筋才一周的话,紧急处理,后期再催进度,不会延误工期太久。”
“要多久?”
林洲沉吟半刻,给了个保守的数字,“半个月。”
“不行,最多一周,这件事你去协调。”
“好。”林洲又再次跟她确认了遍,“明天就停工吗?”
“对。”
停工是件大事,这么重要的决定做下,就是她全部承担了后续所有结果。看着她的不动声色,面上不见丝毫恐惧与迟疑,林洲都不知道,如果自己站在她的位置,是会请示更高的负责人,用宝贵的等待时间换取一身轻,还是立刻就将决定做下。
此次出事,无疑暴露了她的缺点,外斗内行,内斗外行。林洲曾冷眼旁观并一眼发现了她在内部人际关系上的不擅长。到底是一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再如何历练,也不必像他一样经历激烈的办公室政治。
林洲也曾以为,有一天,他能靠她的弱点击败她。可这样的危急关头,所谓拉拢关系、明哲保身的办公室智慧,都毫无用场。
需要的仅是,承担。
“林总,那我先去处理了。”
林夏看着林洲点了头,“时间紧张,辛苦你了。”
“应该的。”
林夏陆续将工作都布置了下去,钢丝厂那边,也要停工一天,进行彻底的盘点。拿到监控录像,明天抽时间要过去一趟。她都不确定,在她自以为无比稳定运行的钢丝厂,还有多少问题,她没发现。
已经是后半夜,湿意更重,林夏随着李伟国向门口处走去,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李叔,这事有我的责任。”她望着茫茫夜色中的一堆钢筋,“如果是我妈妈在,他不敢。就算真做了,这事一发生,就会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事情没解决,还没到反思的时候。”
李伟国却在一直想着她刚刚说的记者,内心十分敏感,这事不简单,需要考虑最坏的情况并作打算,杀鸡用牛刀,并不可惜,“这事绝对不能闹大,但舆论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有再多的公关与经费,舆论起来了,都不一定能压下。”
林夏看着他,他话还没说完,一定会给她个解决方案。
“我在明,敌在暗。林夏,我觉得这件事,必要时,需要向你的丈夫求助。”
第50章
夏天日出很早,荒地上野草在深夜被染上的露水迅速被上升的气温烘干。此时穿过云层的阳光没那么毒辣,残存着一丝清凉的空气中,被晒到时还有些舒服。但不消一小时,整个大地几乎再无容身之处。
前一天汗流浃背到衣服能拧出盐的衣服在工地宿舍外挂着,门被打开,陆续有了工人拿着牙刷去前边的水龙头处刷牙。夏天开工早,头两个小时是一天中干活稍微轻松点的时候。屋子里的烧水壶在鸣着声,一会要被倒到容量可达一升的塑料杯中,这仅是一个上午的饮水量。
建林集团这一地块,却未开始动工。项目经理通知了包工头,包工头再通知了各个班组长,由班组长通知到工人,暂停两天,原地待命,发放基本工资。
除了几个嘟囔着没活干钱少,出来不就为了多赚钱,谁要休息啊。其他人笑骂了句你犯贱啊,夏天干活太苦了,忽然多出两天假,还有人商量着出去逛逛,来到京州打工,整日在这偏远的郊区,都没去市里看过。
而天蒙蒙亮之时,一辆张扬的蓝色跑车飞速驶进工地,进门时才稍稍减速,再一个急刹车,带起一片飞扬的尘土,人下了车。
是瑞生地产家公司,王浩岩。
他通宵打游戏,要去睡觉时才看了眼手机,发现被打了好几通电话。回拨了过去,知道了这事,当即骂了对方,这事你找我干嘛,该找谁找谁。
可他爹不在京州,带着小三不知上哪野去了,这么大年纪,也不怕马上风。还非得让人看着他,名义上是辅佐他,可什么事都要他参与,不就是不想让他安生。
他下了车,一肚子的火,看到建林集团的人在那等着了,见到了负责人就开喷,“你们他妈的怎么搞的?在我家地盘搞出这种事情,怎么,是想让这么大的项目搞砸了吗?偷换钢筋这种事脑残事都做得出来?要做也做好点,还他妈的不中用的被人发现了。都眼瞎了吗?还有什么狗屁监理,都给我滚。”
林夏默默听他发泄情绪,这件事是她这里的过错,需要忍耐着点。虽然想提醒他,搞砸了她这里也损失重大,给你家干的工程是垫资的,得等到预售阶段,能才拿到回款。但显然她没必要说这些同样是发泄情绪的话。
很多人工作上无法放下个人情绪,要么将他扯回正题,要么先等他宣泄完。
“王总,这件事我们这负全责,尽量不延误工期,只需要你们那配合我们的一些工作。”
“配合什么?这事是你们的过错,还得我来帮你们擦屁股吗?”王浩岩嗤笑,他不认识面前跟他说话的这个人,沉着面孔,还一副命令的口吻,让人颇觉压迫感,可他怕什么,“你们建林集团就派个娘们过来处理事情吗?不会先道歉吗?”
通了宵,睡眠缺乏时,耐心跟着一起消失,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下属暗示的眼神,他说完还不解气,“他妈的,你摆着一张逼脸给谁看?工地上就你一个女的做主吗?其他人都死了吗?”
林夏想一巴掌扇到面前这个人的脸上,但她忍住了。
“王总,你现在要么闭嘴来解决问题,要么换个管事的人来,让你爸来也行。”
王浩岩最烦别人提他爸,她这还是明晃晃地嘲笑他不能管事,怒火还没喷发时,他就被下属给拦了拉到了旁边,提醒他,这女的是林建华的女儿,不能得罪。
下属心中也后悔不迭,董事长关照了让儿子来见识下这种事如何处理,结果才来,就先跟对方杠上了。对方要是个普通职工也就算了,被骂两句也要受着,可对方也不是个好惹的。
王浩岩骂了句下属,你哑巴啊,不知道早点说啊。他看着嚣张,却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他转了身,对弥漫的硝烟视若无睹,但也没道歉,嘲弄地口吻回了对方,“那你说,现在该怎么解决?”
见他已经能来好好说话,林夏也没再跟他计较刚刚的态度,“我们这会暂时停工,检测钢筋规格,对不达标的,不惜成本全部替换了重建;同时,进行内部自查,也建议监理方进行整顿。也要辛苦你们参与我们的工作,会有一些繁琐的流程要走。在这我这给您道个歉,给你们造成麻烦了。”
王浩岩哼了声,虽然她道歉都是居高临下、不诚心的样子,但她不还是要给他道歉,“知道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他没来前,林夏就想了许久,早先工地晚上动工,就被举报过,估计是跟瑞生地产有私仇的竞争对手。很有可能这次也是对方做的,毕竟地产业利润大、竞争激烈,销售时降价还能被同行举报扰乱市场秩序,更别说此时抓住了这种把柄。
“这次被举报可能是瑞生地产的竞争对手干的,建议你们去查一下,盯着点。特别是媒体报道上,这件事不能被闹大。”
“我让人去查。”王浩岩怒骂了句,“他妈的,下次我找人把他家工地砸了。”
王浩岩离开后,林夏又跟内部几波人开了简短的会,要求事情迅速往前推进着。李伟国临走前,委婉地提醒了她一句,你确定此时让林洲去协调处理,你爸下午就应该到了。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林夏顾不上这些争斗。
如果是林洲做的,那让他去处理,他为了在林建华面前表现,也得处理好;如果不是他,让他这个负责项目部的去处理,也正好。她一个人能做的事很少,得安排对人,让底下人各司其职,把事情解决。
太阳已经升起,在这耗了这么久,她都能感受到身上的汗臭味。这里的事暂时处理完,她也要回去了。有点累,但要等司机赶来也来不及。或许程帆说的对,她应该考虑请司机。
她自己开了车回去,半路上在小卖部里买了瓶冰水和小面包,结账时老板问要袋子吗,她还问了句要钱吗。对方看着她略震惊,眼睛又瞟了下旁边的监控,她的车挺豪的,怎么节省成这样子,说了不要。
林夏出了小卖部才笑出来,紧张了一个晚上,人要苦中作乐。喝了口冰水,吃下了甜到发腻的面包护着胃,再继续开车回去。
回了她自己的公寓,洗了澡。困意突然袭来。快一个多月没回这里,但盛夏天气干燥,被子没有潮意,能将就着盖。
湿着的头发用浴帽包裹着没力气吹干,定了一个半小时后的闹钟,睡醒了就去公司。躺下时想起好像什么事还没做。想了下,是李伟国让她找程帆。
再说吧。
她将小熊抱在怀里,迷糊着睡了过去。
林建华从旧金山登机,美国机场大多挺旧的。难得,这儿国际航站楼的美联航休息室,是他在这见到的最好的,没有之一。
登机后就吃了颗褪黑素,一路睡回去。他醒来时,隔着舷窗看到了日出。再大年纪,也会被自然之美震撼到无言。未彻底清醒之际,也会觉得,如果她一同回来,看到这样的日出,会很好。
这次去美国,不全是私事。
事业是他和孙玉敏之间最好的沟通方式,她走出来了一点,已经开始做一些事。依旧不想回国,开始在美国做一些投资,主要是投科技创业公司。
他去了趟湾区,看了很多个小型创业公司。特别不理解,一个小公司,搞电池的,拿了德国大众的投资,搞了几年了,还没出来能够产业化的东西。其他机构还在投钱,但这公司的人也不着急着出成果,竟然还跑去研究产品对环境污染的影响。
他是老一辈的人了,无法理解这样的商业模式,不得亏死。
离开时,孙玉敏开车送他去机场。他跟她承诺,再给我两年,我就退休。
她没有应下他的话,帮他把衣领翻好,说这一段,你要走稳了。
林建华看着日出,接过空姐递过的水。人生很多事有缺憾,要接受。
落地后,手机有了信号,司机接了他回京州。一路上,几通电话,就已经知道了工地上的事。
抵达京州后,没回家,他直接去了公司。
林夏到公司后灌了杯咖啡,还没多久,就收到了秘书的通知,说林董来了。她深呼了一口气,去了他的办公室。
到办公室时,林建华正在打电话,见她进来,看了眼她,又继续着手中的电话,没多久,他说了句“辛苦刘局了”,就挂了电话。
“爸爸,你回来了。”
林建华已经从李伟国那知道了前因后果,以及她采取的应对措施,“你要把周旺财送进去?”
林夏点了头。
“这事能压下,当内部问题,停工解决完就行,为什么要闹大?他身上又赔不出钱,把他送进去打官司没意义。”
看样子他是要彻底压下,举报这事,跟相关方面的打好关系,当无事发生。这样来看,除了经济上受损失,其他方面影响能降到最小。
那就不能去弄周旺财,虽然林夏很怀疑周旺财这么干,是背后有人在怂恿。但没有证据的事,她不能在林建华面前说,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林建华笑了声,“半个月了,在你的地盘上,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先不说工地的事,当年你要钢丝厂,我就给了你,我再没插过手。你不会以为经营一个厂,很容易吧?家里就做工程的,不会缺业务。你再跑点客户,业务量够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那一个业务员,一个月几个钱?一个工厂,一年利润多少?你觉得钱还挺好挣的,是吧?”
“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钢丝厂里那些人,不配跟你打交道?那么多吨的出货量,动静不会小。这么大的事,一定有人会察觉到异常,可没有一个人会来告诉你。对,我当初让周旺财管了工厂,可你为什么,敢只信任他一个人?”林建华站起了身,“从你管了厂的那天起,你有跟他们真正打过交道吗?”
他来回踱步活动着筋骨,看着不说话的女儿。她为什么在这上面,一点长进都没有。傲慢是种幼稚病,起点太高,以为只要厂里的人按她说的做就行,没有必要在人际上打交道。
她不曾见识过那些人的贪婪与短见,为了一点钱,就能毫不犹豫把给其最大利益的人卖掉。只要对他们心软,他们就会给你颜色看。
他信任周旺财,可周旺财干出这种事,他也不惊讶,无人能脱离人性的范畴。
所以,既要给人好处,又要时刻敲打着。既要信任,又要防范制衡着。既要让人服你,又要让人怕你。
可这东西,教得了吗?是她没这个悟性,还是根本不愿意学?
只有自己吃了苦头,教了学费,才有可能改。
林夏沉默着,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论结果,不讲过程,就是她错了。
“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吗?集团的事全交给了你,钢丝厂就顾不上了。”林建华点了头,“对,还有地产那边。我觉得你要适度放手,全抓在手里,兼顾不了也正常。”
林夏霍然抬头,看着他。
“钢丝厂那边,你先放一放,把这件事处理好再说。”
“钢筋来自钢丝厂,要处理这件事,就要处理钢丝厂。”
林建华盯着她,她似乎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并不满意她此时的忤逆,甚至颇为恼怒,钢丝厂是他给的,他还在这,她现在就觉得他连收回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原本只打算让她交点学费,反思够了再给她。现在,他需要考虑下,“处理什么钢丝厂,你先把你惹出的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林建华踱完步,坐了下来,“约了瑞生地产的王瑞今晚见面,我还得卖这张老脸给你去收拾。”
“几点?我跟您一起去。”
“不用,你去忙别的,我让林洲跟我去。”
林夏看着他,还没回答,就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
李伟国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察觉到了办公室里僵持的局面,却无暇顾及,更不会参与,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了林建华。
“动作很快,消息上了小型门户网站,浏览量很低,估计有升高的趋势。这么快的速度,对方实力不浅,甚至会有专门的公关部门。集团没这么大的竞争对手,估计是瑞生地产的。”
上一篇:全世界都在嗑我们的CP
下一篇:拥吻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