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茶衣
他们都曾做过,无比后悔,无法挽留的事情。
云岁睁开的眼睛愈发清明,一瞬不瞬对上他目光,“柏言诚……”
“是?不是?觉得,我打小就不是好东西。”
“你觉得,他们会怪我们吗。”
大哥会怪柏言诚说谎吗。
她父亲会怪她没常回家?探望吗。
都不会的?。
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处于被迫的环境里。
但?正因不会,更令人无比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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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恢复清晰后,云岁才看到手机里的邮件。
一封英校的offer。
另一个人生旅程的车,终于启动。
无人知晓这件事,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只是?打个电话给?家?里,询问母亲妹妹的情况。
她们终于搬出那个出租屋。
“你之前的?东西都被你妹妹整理好放一起了。”云母说,“她本来想寄给?你的?,但?我想你在北城终究没有安定,不值钱的旧东西还是搁家里放着吧。”
“好?。”
“不过有一张照片,不知道你想不想要。”云母轻轻叹息,“是?你高中时期带回来,我看上面的人很像你现在的男朋友。”
云岁不吭声。
“当初你执意要考北城不会是为了他吧。”
那年,本身成绩优异的云岁比过去更发愤图强,没日没夜地集训练琴,放弃离家?近奖学?金多的?N大,一心向?往另一个城市,执迷不悟,走火入魔。
时间久远,云岁快忘记满手?冻疮和茧子的寒冬腊月。
“……不全是吧。”
“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
云母不知怎么形容,好?是?好?,总缺了点什么。
柏言诚比陈则后到,做的?事并不少,陈则料理后事,柏言诚处理云父生?前的?不公,迫停违规工地,搜寻当年逃债的朋友。
“你爸那朋友是?找着了,现在被关押着,听说断了只手?,现在半死不活的。”云母提起这人,也没过分责骂,“这几年他的生活也不比我们好?,算是?他该。”
柏言诚替她们做的是一般人做不到的?,是?实事,也让人足够梦幻,不比陈则接地气。
前后事宜处理妥当,好像一切能从头开始。
又或者,从这处,告一段落。
冬日到来之前,R&J新歌出品。
没有之前过剩的?宣传,专辑凌晨悄无声息上线平台。
乐队里无人想得到,云岁在经历巨大悲痛之后重新振作?,灵感涌现,将晚秋的?女声部分加以修改,不再一味地凄凉,加进去部分轻扬的和声。
最难把控的?女声情?绪,曾被陈则断言她无法驾驭的部分,不到三天的?时间杀出重围,效果胜过之前的数个版本。
这年的?最后一月,她的《晚秋》突然爆火。
不到十天的?功夫,热度超过盛夏那首朗朗上口的小甜歌。
火到行内一众大拿分析原因,却怎么都摸不透,是?因为陈则的?名气,投入的?女声,还是?深意的?歌词。
歌词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反而很普通,只是除了感叹来不及告别的晚秋,还隐喻一种无法挽回的?初心。
歌曲下有一条高赞的灵魂评论——
现在为生?计奔波的?人,小时候的梦想是买房买车吗。
兴许这才是歌词引人共鸣的原因,人人自危的?时代,内卷和打拼束缚,是?否要静下心思考,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
这年冬天,碎碎的名字和晚秋绑定,各平台搜索指数暴涨。
云朵给姐姐留言:姐,你火啦。
火到粉丝数几万几万地上涨,老莫笑得唇角没下来过。
可云岁怀念的,是?不火的?时候。
不怎么会上网的?父亲,托人截了她在盛夏里仅有的两句歌词,作?为手?机铃声。
那是?她,第一个粉丝,也是最爱她的人。
第44章 晋江
云岁一夜成名?, 商务活动接踵而至。
柏言诚全给她推了,只挑个自己旗下的品牌代言给她,既名?正言顺给她零花钱, 还不用她辛苦跑业务,空出的工作时?间, 带她就近去隔壁的小岛国滑雪散心。
玩之前, 他托朋友带他们拜访当地著名?的百岁大师,给云岁祈福。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礼佛之人不论唯心唯物主义,心中有佛即可, 她这段时?间备受打击, 情绪低落, 作法驱驱身边的霉运小人, 以作心理安慰。
大师送了她一串御念珠和一个御守,有护佑平安,心想事成之意,末了还有个求签的环节, 有吉凶中三种可能。
当地朋友调侃说这儿的寺庙不比其他的,为?了吸引游客设置更多的吉签,反而凶多吉少,他自己?运气不好, 多半抽到凶的, 不过无妨,有专门消灾的地方。
见她迟迟未动,柏言诚说:“随便抽个试试, 我帮你看,抽到不好的算我的。”
云岁晃动签筒, 抽出一根签子,上面贴有数字,找到对应的小抽屉取最上面的一张薄纸,中国游客流量庞大,纸上印有中日双语,从右向坐看是“枯木逢春生,前途必利亨”,是个吉签。
“枯木逢春,前途光明。”柏言诚将薄纸折叠递她,“这个寓意很?适合你。”
向来运气不好的那位朋友也抽了根,竟也是个吉签,乐得?他喜笑颜开。
“就怕不是我自己?的前途。”云岁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而是有人暗中铺垫好了的。”
“哪能,是你运气好,我可没在签上做手脚。”
她抿唇,“那我再去抽一根?”
信不信再去抽,还会是一根吉签。
大概率是他早就设置好的吉签。
正如她的前途,也全由他张罗,她只需要跟着走就行。
“一天只能求一次签。”柏言诚拉起她的手?,义正言辞拒绝,“想求的话?以后再带你来。”
他很想当然地说,以后。
好像他们还有很多以后。
翌日逢好气候,北海道下一夜的雪后放晴,满场的粉雪,吸引大批游客,云岁不懂日语不识路,怕她犯路痴走丢,柏言诚一直牵着她不放,腻歪得?像度蜜月的情侣,卖票的工作人员用日语祝他们旅途愉快。
知道?她不会滑雪,去的是人少的雪场,坐缆车上去,她穿厚重的白呢外套,裹得?像只兔子,乖巧又呆滞地坐在那儿,透过窗口看皑皑白雪,压不垮的松干一簇又一簇。
很?直观地,柏言诚感知到他家的姑娘比之前更乖更沉静了,先前那点猫爪子尽数被收起来,流露在外的只剩下温和。
父亲的离世,把她半个魂魄也带走一般。
心理创伤难以医治,他这么多年也没放下来,现在能做的,是一直陪在她身?边,两人学着报团取暖,各自收起锋芒。
U字型的滑雪场,柏言诚替她整理好头盔,雪服,护具,他在前方领路。
这样手?把手?教的,还有刚上小学的小孩。
这里的小孩甚至比她更利落,衣服穿得?极少,生龙活虎的。
摔完两个跟头后,云岁默默地摘掉头盔,“我不滑了。”
“怎么了?”
“不想学了。”
她原先那持之以恒,愈挫愈勇的精神,不知何时?淡去,沉淀在心的,是对下一个跟头的恐惧,也许这并不疼,但她害怕了。
“没关系。”柏言诚没有勉强,“不学就算。”
“你玩你的吧。”
她脱掉雪板,在便利前的长椅上坐下,发了好久的呆,眼神再没有原先的活灵活现,连柏言诚到旁边的时候不曾察觉,他递来一杯热咖啡。
她垂眸,“你会不会觉得带我来这里是白跑。”
不滑雪,来这里做什么。
“没有。”他说,“缆车上的风景和你都很美。”
哪怕是此时的景色也胜过万千,绝对的白净,一尘不染,如诗如画。
“你可能觉得?,我们来这里?是滑雪的,所以就应该做滑雪的事情。”
“但我们的旅途没有目的,做什么无所谓,你开心就够了。”
人生只追寻某个目标的话,未免太枯燥乏味。
云岁吸了口高山上极寒的空气,“这里?风景是挺好的,怡情怡人。”
因为?经?常发生地震,小岛国居民住的房子很多都是木制的,乡情气息浓郁,显得?亲人。
“喜欢的话给你在这里买个别野,没事过来看看。”
知道他从来不说空话,云岁摇头,“只是随口说说。”
“那再随口说说,喜欢住什么样的地方?”
“以前看过宫崎骏的一部电影,叫做《哈尔的移动城堡》,我喜欢后面出现的秘密基地,开阔无人,遍地花草。”她停顿了下。
才想起他对花过敏。
“看样子你很喜欢。”柏言诚淡笑,“能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是童话风的电影,很?难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