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个打字机
他看着梦筠看笑话的目光,沉默道:“中学时有关我的流言很多,我几乎从不关心,也不会有人拿这些事烦我。”
除了柏卷和玉娇娇等人会开玩笑将他和明月柔凑成对,但沈域清几乎从不关心这些事。
他没心情搭理,也懒于解释。沈域清甚至在某段时间中默认了他喜欢明月柔这件事,只因为那时他被梦筠缠得喘不过来气,便想通过自己和明月柔的绯闻,让对方知难而退。
对于这件事,沈域清一直很后悔。他曾经想过跟梦筠解释,但他比梦筠更介意从前,担心再提起两人过去不愉快的经历,让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更加糟糕。
所以沈域清假装忘记此事,从不开口,寄希望于梦筠也忘记过去。
他不知道梦筠从未忘记。她在每一个难眠的夜晚,用往事折磨自我。
沈域清看着梦筠冷漠的神情,轻声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们会到这一步,如果我知道我爱你,我便绝不会如此。”
梅雨季的南方,小雨连绵不绝,随时飘落而下。
头顶的树梢滴答滴答,有细碎的雨珠砸下。梦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指尖有一抹湿润。
是水珠吗?
梦筠蹙眉不解,直到沈域清递上丝绢,她才恍然回神。
在听到沈域清的解释后,梦筠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又觉得可笑。
她没想到,一中当年流传的浪漫爱情故事,居然来源于自己。
这个误会的开始,来源于沈域清想要摆脱自己。
这个误会的延续,来源于沈域清想让自己忘记过去。
而这个误会,让自己背负许多骂名,成为一中当年的跳梁小丑,直到今日仍旧是众人怜悯冷嘲热讽的对象。
梦筠有一瞬间,很想脱下自己的高跟鞋,狠狠砸在沈域清脸上,指着对方鼻子骂他:“你有病吧!”
事实上她也真的骂了:“沈域清你有病吧!”
梦筠没脱鞋砸沈域清,不是她有素质,而是她怕丢了准头。
万一自己砸人时沈域清躲开了,四周全是墓地,她鞋子冒犯到其他原住民的墓碑怎么办?不尊敬死者是一回事,说不定还要害她亲爹晚上被其他鬼报复。
所以梦筠忍住了,尽管她恨不得现在抱头冲上去创死沈域清,和对方同归于尽。
“你究竟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默认,导致在所有有关你和明月柔的浪漫爱情故事中,我永远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可怜小丑。”
梦筠已经不知道自己听过多少含沙射影有关明月柔的话语,有些是讽刺有些是好心提醒,如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莫名其妙有了被人轻贱的理由。
沈域清究竟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可笑的自大,才会导致她当初那么痛苦。
沈域清闭上眼,轻声说:“小梦,我一直很关心你,那时我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和妹妹。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
沈域清几乎刨析一般,将自己曾经最难以忍耐最不愿回想的过去翻找出,一点一点回顾。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也是他曾经最担心的事情之一。
但如今他不得不做。
沈域清面对梦筠的怒火,说:“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才造成如今的结果。”
他蹲身上前,低下头,目光温柔:“你要什么?小梦。”
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能开心起来,我愿意付出一切让你好起来。
梦筠看着沈域清,眼神从不敢置信的好笑,到怨恨的怒火,最后是平静无波的冷淡。
在得知所有的误会后,她并没有感到松一口气,反而是前所未有的荒谬。
在得到沈域清所谓的深情道歉后,梦筠灵魂深处十几天来挥之不去的疲倦居然诡异地时消散。此刻她胸膛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烧,恨不得将全世界一同点燃。
她站起身,在四周走来走去,似乎要借此发泄自己的怒火。
半响,梦筠轻声呢喃说:“我想……”我想让你痛苦。
我知道了你的理由,荒谬又合乎逻辑。我知道我爱你时你不爱我,你的行为似乎没有错,但我还是决定拉着你一起去死。
所以对不起啦,倒霉蛋。
梦筠忽然扭过头,在沈域清面前站定:“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当时你那么讨厌我,恨不得我去死,我还天天黏在你身边,你故意那么说也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不会原谅你”
当沈域清听见梦筠说不肯原谅自我时,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眉心紧蹙,当即开口:“并非如此,梦筠你没有任何错,是我做错了决定……”
其实沈域清当时做错了吗?
梦筠那时喜欢他,他却不喜欢对方。想办法拒绝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谈论对错似乎都失去了意义。沈域清无心为自己开脱,他只想让梦筠好起来。
“嘘。”梦筠竖起手指,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沈域清安静下来,梦筠于是说:“我知道你没错,但我不原谅你。”
梦筠起身拉住沈域清的手,微笑说:“域清哥哥,既然你也后悔了,认为自己曾经做错了,那你也不要原谅自己好不好?”
沈域清感受着手心冰凉的温度,心也开始发冷。
梦筠几乎是恶劣地注视着他苍白的神情,故作轻松地说:“今天好像很早。你还记得吗?以前我喜欢你时,最喜欢在你家门口等你。”
“你以前都跟我一起上下学,答应会保护我。但后来你从不等我,不跟我说话。我只能在你家门口前,跟你说上两句话。”
“你讨厌我,你不肯见我,你逃避我,不许我离你太近。”
“你以前对我那么好,又忽然对我那么坏。但我那时候好喜欢你,所以我只能跟在你们后面,注视着你和明月柔他们的背影。”
“从前你都是陪伴在我身边,可后来我却成了被排挤的那个默默无闻的影子。每一天,我都在等你回头。”
“每一天。”
“但你从没有回头。尽管如此,我也始终没有放弃。”
梦筠看着沈域清,对方被迫回忆起过去最不愿面对的点点滴滴,神情近乎痛苦。
爱一个人会怎样呢?至少会应该为那些伤害对方的场景而痛苦后悔吧?
梦筠心怀疑惑,故意尝试,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
她故意提及往事,不是为了卖惨,也不是为了让沈域清痛苦。她只是想借此提醒沈域清。
当初你对我多么恶劣,我因为爱,始终没有放弃你。
如今我多么痛苦,尽管我伤害了你,但你也不能放弃我。
你必须跪下来求我原谅,在心中为过去忏悔,向我的爱道歉,
在我没有原谅你放过你之前,你必须跟我一起痛苦。
梦筠注视着沈域清,然后笑了起来。
梦筠居高临下,影子笼罩着沈域清的身影。他抬起头,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眼中的快意。
沈域清明白梦筠的意思,懂得她的做法,知道她的报复。
但他依旧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
你希望如此吗?那好。
梦筠的眼睛亮了起来,沈域清却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无法做到。
看见病历本上那些对方的细碎言论,远不及此刻他面对梦筠崩溃时的恶意清晰。
沈域清解开领带,缠在手腕,白皙的指尖解开衬衫衣扣,呼吸才放松了些。
他起身看向梦筠,说:“下雨了,我送你回家。”
梦筠歪头看向他,然后说:“我不要你送。”她宁愿淋雨,也不像跟沈域清同处一室。
她朝外走去,走出两步路忽然回过头,好奇问道:“你明天还会来吗?”
沈域清始终注视着她的身影,说:“我以后日日都来。”
“我知道,我明白。”我心甘情愿。
……
沈域清的目光落在梦筠离去的方向,直到对方离开很久后,他才缓缓收回眼。
司机匆匆赶来。沈域清坐上后座,身体向后靠在椅背。
他不由自主想到半月前,和江宿印在医院的那场谈话。
江宿印说:“梦筠很痛苦。”
“谁都帮不了她,能救梦筠的人只有她自己。”
沈域清转身上车,合上眼。
他当然要帮她,即使不会成功,他也要努力尝试弥补。
至于江宿印?纯粹是个庸医,屁用没有。
想到这,沈域清忍不住在心中骂道。
但凡江宿印有用一点,便不会任由梦筠现在那个所谓的报复计划中。她应当有崭新的人生,而不是在过去的深渊中折磨自我和死耗。
梦筠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情,因为内疚,他曾经试图拯救梦筠带对方走出困境。但他没有做到,梦筠反而病得更严重了。
她似乎把自己困在过去,沈域清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她。
坐在车上,手机里不停响起消息。
今早缺席的会议,父母的询问,朋友的关切,下属的汇报,诸如此类轰炸着他的神经。
手机里出现了一个消失很久的名字。
柏卷的电话被接起,对方几乎是气急败坏道:“沈域清你疯了吧!都被人耍完了,还去找她!”
“你还有没有点骨气!”下一秒,他的电话便被挂断。
柏卷气得险些把电话砸了。
当他得知沈域清求婚被拒的事后,柏卷先是痛快,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的先见之明!看吧,他早就说了梦筠这女人一肚子坏水,没安好心!
听听她求婚现场说的那些话,恨沈域清讨厌沈域清,对沈域清恶心。
这还是那个装了多年舔狗的梦筠吗?!
柏卷几乎忙不迭地打电话告诉沈域清,等着昔日好友向他道歉或是吐苦水。
谁料对方一言不发,只是在简单询问他的来意后,便挂断了电话。
柏卷气愤之余,也渐渐茫然。